走戏
应该是没听清。
对,没听清。
念及此,龙放总算是稍微有了点底。他这一觉醒来,受到的惊吓未免也太大了吧!
“酒是万恶之源!”他心想道。
不解气,他又想,“季青是万恶之首!”
“你怎么起来了?”季青追了过来,“头还疼么?我买了解酒药。”
“……”这又是什么新的路数?
季青看他不说话,以为还没醒,于是就去给他烧水,热水壶还找了好一会儿。
龙放静静地看着他演。
当季青把解酒药送到他跟前的时候,他眉角一跳,有点不大敢接。
他一丁点也不敢信季青了。
这人总是莫名其妙地出现,瞎撩一通,又不负责任地走掉。
谁知道他这次又打得什么主意。
龙放受不了。
他只允许自己在同一个人身上栽一次。
“怎么了?不舒服?”
“……”操。
季青看他喝完,轻轻地在他背后推了一下:“快去睡吧,明天我叫你。”
他坐回了沙发上,拿起遥控器调了几个午夜节目,都没什么兴趣。他也就不看了,关掉了电视。
一时空气都静谧了下来。
“睡不惯么?”他看见龙放还没走,于是问了句,“将就一下?”
龙放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
季青就算睡沙发也不会躺着睡,大概是嫌弃太过局促,索性就不与它争利了。他就合衣靠在沙发上,像随便打个盹。
隔壁房间是空的,龙放刚刚误闯进去过,季青只能选择和自己凑合或者与沙发凑合。
很明显,他选择了后者。
那就分两种情况了——季青不想和他睡,和季青不敢和他睡。
龙放走到他跟前。
季青:“?”
龙放:“我觉得床上睡两个人,还是绰绰有余的。”
☆、第 15 章
龙放很符合常理地,没起得来。
半夜那是让尿给憋醒的,这会儿是宿醉,头疼与恶心不离不弃地陪伴着他,竟是比昨晚上还让人难受。
手机响了一早上,龙放听不见,季青本来也没想接,可是对方太过不依不饶,只好帮着应付一声,结果就遭遇了排山倒海般的轰炸。
你是谁?
你对我弟弟干了什么?
你让他接电话!
对方来势汹汹,六亲不认,季青认为这不是他能够解决的场面,于是利落地挂了电话,然后关机。
世界清净了。
不过托这通电话的福,季青总算是记了起来,今儿个十五。他下楼买了一些材料,在厨房忙活了一早上——元宵不比汤圆,没法冷藏,只能现做。
然而他滚出来的元宵一点也配不上他的努力,个个都有自己的想法,长得千奇百怪。
“什么玩意儿?”季青尝了一口,觉得他这辈子在厨艺一道上,可能走不远。
他重新下楼买了一袋速冻汤圆,认命了。
龙放靠在床头挨骂。
今儿个十五,龙放就是再夜不归宿,逢年过节也是要回家的,他们家特讲究这玩意儿。所以一家人等了一早上,不仅没等到龙放,电话还让野男人接了,可不就炸了么。
他虽然被迫出过柜,但家里见他这么多年没交过男朋友,只是约个炮——被教训后约炮也“少”了,还盼望着他哪天“改邪归正”呢。
结果也不知道季青怎么跟他姐说的,龙放一开机就被骂了个狗血淋头,他忍着恶心好说歹说才勉强解释开,不是男朋友,是朋友,没有约炮,就是喝多了借住一晚。
也不知道他姐信没信。
不过他解释的时候季青端着汤圆走进来了,神色如常,也不晓得听没听见龙放对他的定义。
应该是听见了。龙放心想。
他说得其实也没毛病,就是解释的时候不自觉地把两个人的关系拉得更开了,显得有些不近人情。
可能是为了让他姐放心,也可能是为了让自己放心。
季青没说什么,连表情都没变一下,只让他讲完电话记得吃东西。
然后就出去了。
他怕他在里头,龙放没办法随便说话。
龙放看着他走出去,指尖下意识地在被子上磨了磨,不知道他是个什么意思。
干嘛突然对自己这么好?
季青从昨晚到现在的所作所为都让龙放有点捉摸不透,总觉得他包藏祸心。
“喂——你有没有听我说话,今天什么日子你不知道?爸妈——”
龙放打断她:“知道了,我有空就回来。”
“你哪天没空?龙放,你都多大了,还跟几岁的小孩儿一样小心眼,你觉得合适吗?”
“合适啊。”龙放漫不经心地卷了卷被子,“我就是小心眼,遗传,没救。他们要不愿意等,就走呗,又不是第一次了。”
龙放是96年生的,那时候他爷爷的煤矿还没翻身,家里也没现在这么阔气,一家人除了他和他姐,都在想办法赚钱。
可是赚钱哪有那么容易,一个不好就容易忽视家庭——不巧,龙放和他姐龙越就是被忽视的那个倒霉蛋。
龙越因为年纪大一点,晓事,所以看得开,龙放就不行了,一年到头见不到爹妈两面,打小心里就怄着一股气。
后来家境好一点了,本以为他爹妈可以不用起早贪黑了,结果说要转战房地产的爷爷突然去世了,这任务自然就落在了他爹妈身上。
万事开头难,他爹妈又怕辜负了他爷爷的期望,所以就越发地不见人影,龙越就成了龙放第二个“妈”。可是龙越比龙放大十岁,龙放上小学的时候她都高中了,课业繁忙,只好把龙放送去住校。
龙放从小学一年级开始住校,一直住到大学毕业,对家里压根没什么归宿感。
他和龙越尚且一周能见一次,和他爹妈,那是全凭缘分,后来他爹妈不知道什么时候突然醒悟,每到年节就主动来问他要什么礼物,并且保证会回来陪他。
龙放还真信了,从早上就开始等,结果只等来一通冷冰冰的电话。
那得是多忙啊。
后来龙放过生日,两位大忙人总算是抽出空来了,在家呆了一天,结果那天是工作日,龙放要上课。
好不容易挨到放学,龙放飞奔回家,却只来得及看见一张纸条,公司出了问题,两位又飞走了。
那以后龙放就很难再去相信谁了。
他极度讨厌被欺骗。
就算现在家业兴盛,他的父母不用再像以前那样疲于奔命了,他也对回家提不起什么兴趣了,除了逢年过节回去吃个饭,别的时候都在外面浪。
所以“逢年过节”,在他们家的意义不一样。
是难得的几次阖家团圆。
他的父母因为自觉理亏,心虚得连句重话都不敢跟他讲,龙越在骂他的时候,还能听见他们在旁边劝架。
他被抓到出柜那天也是这样,龙越把他按在桌子上抽,他的父母从震惊到盛怒,又从盛怒到平静,最后却只是说“算了算了”,还帮忙拉架来着。
他有时候都觉得好笑,这算是个什么家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