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戏
不过也壮了。
不知道是不是外形的原因,龙放看起来成熟了不少,连最后的学生气也没有了。
“你……”
季青还在纳闷一个月前的梦游事件,他有点分不清那到底是不是梦,但他又不好意思去问,怕自己自作多情。直到此时见了面,他才鬼使神差地问了出来。
“你回来过吗?”
他话一出口就后悔了,要是没有,那不就证明是自己痴心妄想了吗?
他正准备找个话题搪塞过去,龙放就开口了。
“回来过,不过每次你都睡着了。”龙放给自己倒了杯水,一股脑地全灌了下去,才好像终于活了过来,“我跟你说啊,王导真不是人啊——哎,怎么了?”
季青忽然抱住了他,问他回来过几次。
他平常都很规矩地睡在卧室,很少会有第一次的情况发生。他和龙放不一样,他睡不熟,但凡有点风吹草动他一定会醒,然而这几次里,他一次也没有醒过。
只隐隐觉得好像有谁进来过。
他一直觉得是梦。
“唔……”龙放想了想,“记不清了,看情况,哪天不忙就哪天回来。”
“为什么不叫醒我?”
“为什么要叫醒你?”龙放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你睡得好好的,我又没疯。而且我又待不久,叫你起来干嘛?私奔吗?”
龙放又去倒了一杯水,他真的快要渴死了,恨不得抱着水桶直接灌。
季青坐在沙发上,望着他的眼神有点迟疑。
有时候一个人变没变从外观上很难看出来,行为举止一般也不会有太大的出入,但只有接触了才晓得,“感觉”是很强烈的。
龙放给他的“感觉”好像有哪里不一样了。
“你那么看着我干什么?”
“没什么,”季青笑了一下,“拍戏过程中有发生什么有趣的事吗?”
“有。”龙放便坐下来,跟他谈平常没有时间谈的见闻,说到有些偏远山村的孩子错把他们当成真正的警察,还真以为自家村子里藏了大坏蛋,就笑了起来,“休息的时候,他们还给我通风报信。”
“后来他们听说是在拍电视剧,都问是不是在一块屏幕里会动的那种,我才晓得他们没看过电视,只有逢年过节的时候,村长在广场上扯块布,放露天大电影——片子还是黑白的。”
龙放说:“你敢相信吗?2019了,还有这样的地方,这样的人。”
季青看着他。
“我就觉得,我这辈子是不是过得太顺了,以至于我得到什么都不会去珍惜。”龙放看了一眼季青,然后站了起来,“你先忙吧,我回去洗个澡,顺便换身衣服。”
他现在一身背心裤衩,在乡下不怎么扎眼,现在都回来观影了,再这么穿着也不合适——怕给季青丢人。
季青没留他。
他根本没反应过来。
两个月的时间不算太久,更何况他们隔三差五还要视频,按理说有点什么变化早就应该已经发现了——他也确实有过怀疑,很多时候龙放给他的感觉并没有那么跳脱了,但他以为是拍戏太累,就没有多想。
原来不仅仅是这样。
龙放的确是变了,开始在往下沉了。他以前总觉得龙放是飘着的,对这个世界都没什么太大的留恋,也不会有过多的关注,他就只是在玩,玩够了会怎样都不好说。
但是现在他好像能看见别的东西了。
草木虫鱼,人情冷暖。
可是为什么呢?
就因为拍了一部戏,两个月?
季青有点想不明白,以他对龙放的了解,就算专门把他下放到乡村支教,一年下来他也未必会有什么感悟,最多就是唏嘘一下,然后该吃吃该玩玩,他是决计不会亏待自己的。
他不是看不见,他的心里很清楚,他不是闭目塞听的傻子,世上一切事情他都看得见听得到,只不过从来没在他心里留下过影子,他把一切都当成他快意人生里可有可无的调剂——可有可无的,他又怎么会投入感情?
所以现在不过是去山里逛了一圈回来,他忽然就大彻大悟了,说实话,季青不太相信。
可事实就是如此。
证据就摆在他的面前,做不得假。
季青就怀疑这期间还发生了什么他所不知道的事情。
对于龙放的变化,他也说不上是觉得好还是不好,以前的他喜欢,现在的他也喜欢,没多大区别。他在意的还是这个变化本身。
一个人的成长常常伴随着压力与不如意,他自己是这么趟过来的,非常明白个中滋味,他不希望龙放也经历这个。
他给王克群打了个电话。
龙放虽然杀青了,剧组却还没有,王克估计还在忙,一时也没有接。季青也不着急,等了差不多十几分钟,对方回拨过来了。
“喂,老板,什么事?刚在忙。”
“没事,就是问问,你们这两个月有没有发生什么不同寻常的事?”
“不寻常?没啊,挺顺的,怎么了?”
“没怎么。”季青转而问,“那龙放有什么不对劲吗?”
王克群更加莫名其妙了:“挺好的啊,他怎么了?不会怪我没给他加鸡腿吧!”
“没有没有,别多想,我先挂了。”
季青挂了电话,王克群还懵着。
几个意思?
“导演,怎么了?”何璩喝了口水,“老板打过来的?”
“对啊,可我怎么觉得他说的话我一句也听不懂呢?”王克群纳闷了,“小龙爷不是挺好的吗?他问我小龙爷有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何璩作为知道一点内情的,听见这句立马就反应过来季青的意思。
遭了,被发现了。
看样子结果还不算喜闻乐见?
他喝水的动作一顿,拧好了瓶盖,不动声色地说,“哎呀,你又不是不知道老板多宝贝小龙爷,估计就是例行一问,别多想了,咱们接着拍。”
王克群点了点头,拿起小喇叭立刻回归工作状态:“各就各位了啊,我们继续。”
何璩心有余悸地松了口气。
季青心想,没有外力因素,难道真的是自然而然就开窍了?
龙放洗完澡也没有急着去观影。
他躺在阳台上,先是找私人理财顾问问了问自己的家当,他这些年虽说一直在吃喝玩乐,但也没有只顾着吃喝玩乐,毕竟要想尽情地吃喝玩乐还得有本钱才行。
单纯靠家里行不通,吃人嘴软拿人手短,经济不独立就会处处被人管着,而且去“醉不成欢”那种地方很容易就被发现了,所以他很早开始就注意自己攒钱。
他也没什么理想,不像季青一样还搞个什么公司,他就拿着本钱就到处去投资,什么也不干,就坐等着分红——他姐也不管,还挺支持。毕竟投资也是一个业务来着。
时间一久,钱也就滚出钱来了。
亏过么?亏过。
不过他都不怎么在意,做生意么,哪能回回都赚,那不得跟开挂一样。反正一个地方他就投那么一坨,亏也就亏那么一坨,不妨碍别的项目继续赚钱。
顾问一项一项地汇报,还挺多,龙放听得差不多了就打断他:“那就先这样吧,拿一部分出来,到那什么剑阳村修个希望小学,修好一点,那边多地震,楼也不用太高,反正人不多,结实就行,再配几台电视机,机房也要有——唔,还有老师,这个以后再说,先把楼搭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