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恋曲1999

作者:晓神惊 时间:2023-03-04 12:36:51 标签:晓神惊

  “所以呢……?”

  那句话的语气也让胡达心下发沉,他看着林建华,告诉他:

  “所以他拒绝了。为了不让父母起疑,还在电话里和他们吵了一架。告诉他们当初离开家乡时,就已经在心里与他们断绝了关系,只当自己没有爹娘,这辈子也不想再见到他们。只是他不知道,老家的父母那时已经动身,坐上了长途车,被自己的儿子那样强硬地驳回,只能重新定了新的车次,又折返回乡,就是那半道上出的车祸。”

  林建华抓着吴久生的手松开了。他再也顾不得青年,满脑子都是胡达所说出的那件事,知道了以后的叶浩该是什么心情,那对他该是多大的打击,林建华都恨不得给自己一刀。

  “他没告诉你这件事对吧,”胡达问,“那说明他并不想让你知道。那是他的痛苦,你没有为他分担的必要。老林,你有没有想过或许他不是自始至终都无法原谅你,而是过不去自己心里的那道坎。出了这么大的事,他还怎么若无其事地面对你?这是你们两个之间的事,外人本来没有资格插嘴,可你还活着是一回事,但要是你把自己给毁了呢?你也去坐牢?变成个死刑犯?他已经失去这世上仅剩的亲人了,你要是再丢下他,他才真的是无依无靠。”

  胡达说完,心如擂鼓地紧紧盯着林建华的脸。他把所有的希望都押在刚才的那番话上,自己都不确信能有几分把握说服林建华收手。

  林建华误会了他,其实胡达从来就没有忘记过他对自己的恩情。正是因为记得,才在初听说叶浩的故事之后,拜托严天找人去打听了叶浩现在的疗养院,还匿名给对方送了一些钱,聊表心意,刚刚的故事,也是在走访的过程中,帮忙他的人无意从疗养院的看护嘴里打听出来的。

  胡达没有想过那些事有朝一日竟然会成为生死一线间救命的关键。他在赌,赌事实的真相究竟还能唤起多少林建华心中人性的部分。

  林建华已经彻底放开了吴久生,青年跌在地上,也傻了一样地看着他们。胡达试图再次开口时,语气已经卑微到几近恳求。

  “你收手,争取个改判,我替你照顾小叶,你判多少年,我就替你看着他多少年,到你出来,把他平平安安交到你手里为止,行吗?这都是我欠你的,我愿意还,但和那孩子没关系,你放了他,放了他成吗?”

  林建华抖了一下。他看胡达一眼,嘴唇嗫喏着,被咬破的鲜血淋漓的那只手在空中举了一阵,最终还是缓慢的,无声的,垂到了身体的一侧。

  林建华一屁股坐到了地板上,将藏在身上的刀子一把扔出老远。刀上带着血,砸到墙壁上,弹了一下,终于还是落进地板上一片寂静的灰尘里。

  他将手机也掏出来,扔在地上。

  “你打电话吧……”他对胡达说。

  胡达没有接话。在林建华终于撤去所有的防备和攻击性之后,那个断了一条胳膊的男人再也抑制不住地冲过来,将倒在地上的青年扶起来,单手手忙脚乱,连带着牙齿,又扯又咬地给他把身上绑着的一圈圈绳子解开,然后将那么几乎失去言语功能的青年猛力摁进怀中,丝毫不在意那样的力道压在脱臼的肩膀上所造成的剧痛。

  胡达的身上哪一处都是痛的,心脏最重,就像哗啦一下让刀给划拉出一个豁口,嗖嗖朝里灌着冷风,可现在已经没事了,一个人紧紧贴着他,已经把那处豁口给堵上了。

  他听不见自己的声音,不知道自己从头至尾只在青年耳边重复着一句口齿不清的话:

  “你吓死我了……你吓死叔叔了……”

  第二十一章

  东莞市局的人带走林建华后,事情算是告一段落。

  严天骂骂咧咧地赶到治安大队交涉,将胡达和吴久生暂时保下,又临时补了一堆文书报告,才把人提回深圳。他们原本还剩下一大打的笔录信息要确认,第一站去的却是市立医院,胡达的右肩脱臼,肘关节骨折,脑袋上还撞破一个口子,把严天气得哇哇大叫。吴久生却算是好的,全身上下无非就是一些擦伤和软组织挫伤,他的下腹部挨过林建华一个拳头,事后有些轻微的胃出血,被拉去做了一次胃镜和B超,就被强制摁进了病床里休息,等到再见到胡达,已经是一整天以后的事了。

  陪他一道进来的还有严天和几个没见过的警察。胡达手臂打着石膏,头上包着纱布,严天想一脚踹他身上都找不到地方下脚,只能越过他,教训小学生一样捏住吴久生那张呆愣愣的脸,还往外扯了一下。都不够他解恨的。

  “你知道就因为你俩王八蛋我今天吃了总局领导多少数落吗?”

  他说得咬牙切齿,胡达却不为所动,仅仅只是伸了完好无损的左手过来,拍掉了严天那只蹂躏青年脸颊的手掌。

  “行了,他从头到尾都不知情,和他又没关系。”

  “我他妈不要面子的啊?”严天反问道,“一开始派你过去,是看你和林建华多少有点交情,还指望着你动用点旧日之谊给人直接招安呢,你倒好,你是不是有毛病,那种情况,你和他动什么手,你手都动上了,怎么还把自己搞成这幅模样?你这不是吃饱了撑的?”

  “他帮过我,受他两下,也是我欠他的。”胡达平静地回答。

  严天气得摇头。

  “行行行,全世界就你最知恩图报,而我是卑鄙小人。”严天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吴久生,“那他呢?你以为我他妈是在乎你吗?老子在乎的是我的证人!昨晚坪乡的行动已经收网了,四毛后头牵出四间厂房的生意,四间!老子有多少东西要审,你给我把关键证人搞没了?要是他有个三长两短,你就是断腿成了残废我也把你摁在地上揍你信么?”

  胡达眼神一闪,低下头,没有说话。

  严天的担心完全是多余的。胡达怎么可能会让青年出什么事呢,他拿全世界冒险,也不会拿青年的安危冒险。这话他想说,却说不出口。

  林建华的事过去之后,他还一直没有找到一个机会能坐下来好好面对吴久生,现在被那么几个人围着坐在他的面前,也只觉得尴尬。

  胡达拿不准现在的吴久生是怎么看自己的——他已经知道了自己以前杀过人,坐过牢,现在大约也猜出来自己和林建华还有警队之间的关系。不管从什么角度上看,胡达都知道,自己实在是没有一个正经人的样子。

  他羞于说那样直白露骨的话,甚至不确定自己还有没有资格当着旁人的面对吴久生表现出亲密。因为他已经不知道,眼前的青年是不是还是当初一样,情愿与自己一起过下半辈子了。

  严天一个人愤恨了半天,也觉得无趣,收起平时不正经的样子,对身边站着的同事打了个眼色,其中一个取出一只公文包,另一个则直接在病床旁边的茶几上摊开一个笔记本电脑。

  “笔录还是得做,证词我们赶着用。”严天对吴久生打着手势说,“我已经申请过了,方便你的情况,直接从局里移到医院来做,你也别紧张,没什么大事,小刘和小张也都是局里的新人,年轻人嘛,年纪差不多应该谈得来的。一会儿他俩问你什么,你如实回答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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