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CTION！”

　　痛感很快过去，霍白没有感觉到太多的痛。只是血汩汩地从身体之中往外流着，生命在流失。“暮晓”逐渐地衰弱下去，挣扎在了死亡的边缘。

　　临死前的暮晓其实是解脱了。他放弃的不仅是生命，还有一直以来无望的爱。即便是无望的爱，也是心上的寄托，无论遭遇什么都支撑着他向前走。

　　从告白被拒绝开始，一切就变了。寄托没有了。打败他的是现实，深爱的人拒绝他，是因为他的家庭，他被打倒的父亲。即使有所料想，他还是因为抑制不住的爱意告白了。但只不过搂了那么一下，现实就铺天盖地地汹涌而来。

　　暮晓心中理想主义的东西全部崩裂，化成了一地的碎片。

　　只有死亡才能到达安详的地方。

　　……

　　霍白从头到尾都没有发出声音，只咳嗽了两下，再就是轻到几乎听不见的笑了一声。他对角色的揣摩，完全是通过表情、眼神和一点点肢体动作表现出来的。

　　那双熄灭了生命之火的眼睛，慢慢地闭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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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不知道是不是流血流得，霍白最后的意识有些模糊，记不太清发生了什么。他似乎听见现场有人给自己鼓起了掌，助理冲上来帮他扎住上臂止血，很快有个医务人员也赶到了，一边包扎一边问他冷不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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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将霍白送回了酒店房间，邵凯和医务人员又待了一阵子，确认他没什么大碍后才离开。

　　一觉醒来，已经是半夜了。他愣愣地躺在床上，就好像“暮晓”没能死成，复活了一般。实际上戏里这个角色最后的确是活了下去。

　　霍白想着电影的结局，暮晓在狱中自杀未遂。后来随着新时代的到来，父亲获得了平反，他的“流氓罪”也终于在几十年后被摘掉了罪名。

　　暮晓成了一名作家，写着那些年代里的故事。他和离了婚、又嫁给了商人，成为富太太的女二号偶遇，一切已物是人非。

　　中年暮晓是由顾导请的老戏骨来客串的。霍白真想自己一并演了。他已经和这个角色缠绕在一起，难舍难分了。让别人饰演，哪怕只是一小段他都无法忍受。

　　直至窗外的天空快要泛白，霍白才总算有了睡意，慢慢地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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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韶华》剧组顺利杀青，在导演如此严格的高要求下，进度比起预计的还稍微快了那么一点。

　　在一起共同奋斗了几个月，离别时大家相互之间都有些依依不舍。霍白和林珊珊约好了，等有空的时候要出来聚聚。

　　“留个手机号码给我吧？”

　　他走到沈时曦的面前，笑着说道。别人都是主动将号码留给自己，沈时曦的号码他决定亲自去要。

　　“……”

　　男一号愣了愣，没说什么，拿出了手机。

　　“演戏上你很厉害，以后一起加油。”

　　沈时曦回应的笑容很温和，还显得有些腼腆。在片场里霍白经常去观摩他的表演，是真心的钦佩。滴水不漏，有一种超越了年龄的少年老成的感觉，在他看来是技巧经验和天赋的完美结合。

　　因此被对方夸奖了，霍白心中生出了一点小小的得意。

　　晚上结束了杀青宴，一切就是真的结束了。等到电影后期制作完毕，参加影展以及上映之时的宣传活动，大家还有机会再次聚到一起的。

　　霍白打开了自己的个人页面，拍戏这几个月，他只发了很少的几条动态，而且都是工作室的宣传助理帮他发的。

　　他简短地写下这么一句话发了出去，算是对这第一次拍戏的总结。

　　——暮晓离开了。不知道霍白有没有回来？

　　……杀青宴时霍白就已有些不对劲，他感觉自己心不在焉的，别人的欢笑声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过来。

　　到了家里，即使面对隔了许久没见的宝宝和老太太的迎接，也无法让他打起精神来。

　　“爸爸，陪我玩新玩具嘛。”

　　“你这次回来要在家里待多久啊？”

　　“爸爸，我给你讲最近幼儿园里发生的事情。我每天都能拿到小星星……”

　　连小可都察觉到他的异常，担心地问。“爸爸，你不要紧吧？是不是生病了？”

　　霍白虚弱地一笑，勉强回答道。“爸爸没事，过两天就好了。”

　　他想要像平时一样陪伴着宝宝，可是注意力始终集中不到现实的事情上。

　　又过了几天，江一卓也回来了。虽然经历了不少波折，他的电影终于杀青，刚到家，他就兴奋地跟霍白说着拍摄过程的种种不容易，以及能够顺利完成的喜悦之情。

　　霍白默默地听着，却情绪低落地没有办法做出回应。晚上等小可睡着了，他进了江一卓的房间，颤抖着嘴唇吐出几个字。

　　“江哥哥，我可能心理上出问题了。”

　　第一百二十五章

　　江一卓刚准备关灯睡下，长达数月的拍摄，一直紧绷的神经好不容易才得以放松下来。他迷迷糊糊地起身问。

　　“出问题？出什么问题了？”

　　“我不知道，好像是拍完戏走不出来了……”

　　光是说出口就耗尽了霍白全部的勇气，和力气。他簌簌发着抖，心里很害怕，人对未知事物的恐惧是难以想象的，他从未遇到过这种状况，就好像整个身心陷进一个深井当中，再也出不来了。

　　满脑子都是“暮晓”，暮晓的人生和内心经历，他回不到现实生活里了。

　　“！”

　　江一卓清醒了，身为业内人士他很快明白发生了什么。演员入戏太深，以至于拍完戏还沉浸在角色当中，无法正常生活。无法出戏的情形在圈子里经常可闻，没想到这么快地降临在了霍白身上。

　　“你别担心。会好起来的。”

　　江一卓披了衣服，下床安慰他。“这种事情很常见，你只是第一次碰上，没有处理的经验。”

　　霍白垂着眼睛拼命点头，自从回了家，他独自扛到现在，几乎就快要坚持不住了。

　　他在江一卓面前流露的软弱，狠狠刮着对方心上最柔软的部分。江一卓一把把他拉进怀里，搂紧了继续安慰道。

　　“别急，我明天就去问问朋友，给你找个有经验的心理医生。”

　　“……一定要去看医生吗？”

　　“去个几次就好了，我保证。”

　　“好。”

　　霍白是知道现在的江一卓对自己有别的心思的，犹豫了半天，还是由他抱着了。他此刻太需要一个拥抱，来排解心中的不安。

　　在对方温暖的怀里，他总算不再发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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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一卓的动作很快。为了霍白，大半夜他打电话吵醒了朋友，第二天就约好了一名医生。据说已经替圈里好些演员都处理过类似的情况，口碑很好。

　　第一次见面之后的治疗，不算很顺利。霍白不擅长敞开自己的内心，对心理医生这种职业，下意识地很是抗拒。医生开了些安神的药，让他过两天再来。

　　“唉。”

　　霍白忧愁地坐在江一卓的车子上，叹了口气。之前演戏时分明那么享受入戏的感觉，现在却要因为无法出戏而忍受痛苦。他意识到演员这个职业，不是那么好当的。除了表演本身之外，还有很多东西要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