暂借星火
作者:梦里長
时间:2023-08-27 01:03:15
标签:年上 公路文 竹马竹马
季商脸上的笑意敛了去:“我明白了。”
要出院是一件好事,意味着治疗有用,病人状态趋于正常。
桑落并没能高兴很久,毕竟医院之外还有很多问题,亟待解决。
住院的这段时间,桑榆没有来看过桑落,但桑落却是给桑榆发过几条微信,表达他的歉意和关心,只不过桑榆一直没有回复。
现在要出院了,犹豫良久,桑落还是给桑榆发了消息,将他明天出院的消息说了,等了一整晚,依旧是没有任何回音。
然而第二天一早,桑落出院的时候,来接他的人除了姐夫姜致,还有姐姐桑榆。
桑榆穿了一件米白色棉麻质地的宽松长袖长裙,长发随意用鲨鱼夹夹在脑后,一副宽大的墨镜遮住大半张脸,桑落看不清她的表情,但从她未涂口红的浅色嘴唇能看得出,桑榆有些憔悴。
桑落和季商手牵着手,有那么一瞬间,桑落想要松开手,但最后还是没有松开,只是喊了声“姐姐”。
桑榆没应声,停了两秒之后转过身:“走吧。”
姜致看得出桑榆是被他俩无法无天的手牵手给气到了,连忙过去把自己手里提着的乐高盒子递给季商。
季商手里还拿着行李,他想着这样总要松手了吧,可没想到季商倔强地接过乐高盒子夹在腋下,另一只手仍旧牢牢地牵着桑落。
姜致:“……”
一家四口就这么两前两后地离开医院,一路上只有姜致和两个不省心的弟弟说着话,听到桑落的情况好了很多,姜致不禁露出笑脸,说“这下你姐终于放心了”。桑榆没理他,但四个人之间的气氛变得没那么僵硬了。
回到桑家别墅已经到了午餐时间,四个人久违地坐在一张桌上吃饭,气氛依旧尴尬。
桑榆没吃多少就先离席回了房间,桑落也没什么食欲,想要上楼去找桑榆谈一谈,但被季商一句“不急”给拦下了。
姜致见他们这样只能连连叹气。
下午的时候,季商要回公司一趟,他问桑落要不要和他一起,桑落想了想没去,季商便让他好好待着,又给他找了个乐高让他拼着打发时间。
晚餐的时候季商没能回来,桑榆也没有下楼用餐。
桑落犹豫良久,上楼去了桑榆的房间。
姜致刚劝完桑榆,出门遇见桑落,知道这是避免不了的,只好又叮嘱桑落:“你姐姐精神不算好,你们好好说,不要吵架,我在门口等着,有事你就叫我。”
这段时间,姜致两头跑,两头劝,脸色也憔悴了不少,桑落心里感激,自然乖巧点头。
“我知道,”桑落说,“谢谢姐夫。”
桑榆大概知道桑落会来找她,她没有躺在卧室的床上,而是半躺在阳台的贵妃榻上,手里拿着平板看财经新闻。
十月初,气温没那么炎热,凉风习习,桑榆换了条更加柔软舒适的绸缎裙,腰腹以下搭着一条毛毯,听见桑落喊“姐姐”,她只是微微偏头看了一眼,没有应答。
桑落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但还是硬着头皮走过去,捡起坠在地上的毛毯另一边,打开铺展盖住了桑榆赤裸的一双脚,然后在对面的藤椅上坐下。
姜致爱喝茶,甚至在卧室的阳台也有一盏干泡台,不过现在茶壶里没有茶,桑榆手边的水晶杯里盛着半杯白开水。
桑落把他端来的汤盅放下:“我看你中午就没怎么吃,陈姨特地炖了红枣莲子汤,你要不要喝一点?”
桑落说话期期艾艾地,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桑榆觉得心烦不想理他,可余光里瞧见他手上还没完全掉痂的伤痕,又没能完全不给反应。
注意到她视线的落点,桑落抬起了自己的手:“已经好了,不疼了。”
桑榆呼吸一顿,又偏过头去不理他。
桑落也不在乎,兀自道歉:“对不起,让你担心了。我知道你生我气,也不想和我说话,但是我有些话是一定要说的。”
“我已经和许公主说过了,她同意取消婚约。”桑落顿了顿,又说,“我知道我这样出尔反尔会让你很难做,可是姐姐,我真的没有办法和许公主结婚。”
桑榆仍旧没有说话,但她垂在身侧放松的手却是已经攥紧了柔软的薄毯。
“公司的事情我不太懂,我也帮不上什么忙,”桑落的声音有些哽咽,他觉得自己很没用,仿佛又要被那种浓厚的愧疚慑住,但这一次,他却没那么害怕了。
“但是我知道,一定会有其他办法解决的。许公主会选我结婚,不是因为她喜欢我,只是因为她觉得我的声音和她以前喜欢的人很像,所以许家要和我们家合作,肯定也是因为我们家公司对他们有帮助,是不是?那既然这样,也不是非要用我和许公主的婚姻绑定。”
桑落说得有理有据,这是他这些天绞尽脑汁想出来的结果,他用这个理论说服自己,现在也在尝试用这个理论来说服桑榆。
桑榆沉默不语,但是已经没有摆出一副拒绝交流的状态,而是转头看向了桑落,眼神也锐利不减。
桑落比之前瘦了很多,脸颊略微凹陷,本就瘦削的下巴更尖锐了,红着眼睛的模样,可怜又可气。
桑落就用这一副可怜兮兮的表情看着桑榆,和从前每次犯错认错时的一样,但唯一不同的是,他的眼神不再忽闪忽闪,灵动狡黠,而是笼着浓郁的悲伤和无助的空荒。
桑榆好像在这一瞬间才忽然意识到,抑郁症是什么样的病——它可以摧毁人的精神,让原本活泼开朗的快乐小孩逐渐失去生机,是拉人坠下深渊的魔鬼。
而这个魔鬼出现的一部分原因,是因为自己。
思及此,桑榆感到一股窒息的疼痛,是让她难以承受的自责,还有不知道对谁的恼怒。
她下颌紧绷,呼吸深沉,默然良久,终于开口说了第一句话:“我可以不让你去结婚。”
桑落心神骤然一松,但没能松个彻底,因为他听到了那个“但是”。
“但是你和季商,我没办法同意。”
这个转折毫无意外,桑落难过却并不失落,他“嗯”了一声,用类似了然劝解的口吻说:“我知道,但是没关系。”
桑榆微微皱起眉头:“没关系什么?”
桑落看到桑榆眼眶有些红,好像在发怒的边缘,但他还是继续说:“你现在不同意没关系,我可以等。”
这不是等,这是逼迫,毕竟桑落都“没关系”了,他要任性妄为,让桑榆在漫长的时间作用下,不接受也得接受。
“桑落!”桑榆气得一滞,没忍住拔高声音喝道,“你现在是要他不要我了是吗?”
“当然不是。”桑落也提高了声音反驳,蓄在眼眶的眼泪倏然坠落,“你是这世上唯一和我有血缘关系的人,我怎么能不要?但是季商,他也是我的亲人啊,他还是我爱的人,我离不开他,为什么我要他就是不要你?”
“你离不开他,”桑榆坐直身体,指甲几乎隔着毯子刺穿手心,她声音颤抖着问,“不和他在一起,你就活不下去,是吗?”
门外的姜致听到动静,没忍住开门进来,见到桑榆这副模样连忙,冲过来安抚她。
桑榆死死盯着桑落,而桑落也不管是不是有人进来,几乎没有犹豫地说“是”,他仰着脸,眼泪一颗接一颗,无助地问:“你和季商都是很重要的人,为什么一定要站在对立面?”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姜致进来打断了桑榆的情绪,又或是桑榆被桑落毫不犹豫的一句“是”和他无助的那句反问打败,她周身紧绷的那股劲儿骤然松懈下来,脸上呈现出一种绝望般的空白,空荡荡的好像找不到了支柱。
姜致慌得不行,拍着桑榆的后背给她顺气:“不气不气,好好说,好好说。”
卧室里的氛围由紧绷变得沉凝,里头裹着姜致无奈的叹息,还有桑榆和桑落姐弟俩无声的眼泪。
桑落心里难受得紧,仅存的理智让他清醒,避免吵得更凶,也避免情绪激动,他沉默片刻便欲起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