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说什么来什么。

　　柳母对他这副“惨遭欺凌”的模样大惊失色：“甜心，你这是怎么了？！”

　　“……妈，别喊这个名字成吗？”柳憬行连忙捂住伤痕，“我没事，就昨晚没看清楚磕着门了。”

　　柳父对这个儿子再了解不过，一看那处淤青就知道是被人揍的，不用想也知道是自家大儿子又出去拈花惹草了，当即冷哼一声：“是谁家的门那么硬啊？要不要我帮你找个工程队拆了重装？”

　　柳憬行讪讪道：“不用不用，工程队劳师动众，给个指甲刀就成。”

　　柳父还想说些什么，结果被心疼儿子的柳母给瞪了一眼，满腔的火气生生都咽了回去，扔下一句“都站着干什么，进来”就先行到了客厅。

　　柳憬言对此是爱莫能助，只能默默看着自家大哥被亲妈当做小孩子一样嘘寒问暖、摸这捏那的。

　　柳父显然还憋着一股气，索性不去看那糟心的大儿子，转头改问柳憬言：“我听憬兰说你和嘉钦已经在筹备婚礼了？”

　　柳憬言心想大姐这招先斩后奏用得简直不要太熟练，自己两天前才和穆嘉钦谈妥，结果昨晚大姐就已经把婚礼策划都做好了，像是迫不及待要把他送到穆嘉钦手上一样。

　　他对柳憬兰这招是腹诽不已，但嘴上仍是说：“嗯，我和嘉钦想的是先把证领了，等我拍完戏回来再举办婚礼。”

　　柳父点了点头，说：“你穆爷爷那里我去沟通过了，他的意思和我们差不多，只要你俩觉得合适就行。”

　　听到这句话，柳憬言心里说不感动是假的。

　　柳家向来奉行放养政策，从成年开始父母就不再干涉儿女的私生活，哪怕是对于柳憬兰这种独身主义的想法，和柳憬行万花丛中过的作风，柳家夫妇都只是偶尔点一点，大多数时候都在放任自由。

　　他们相信自己孩子的能力，也明白人生是他们自己的这种通俗易懂的道理，所以在知道柳憬言要和一个男人结婚的时候，他们也没有反对。

　　对于柳家夫妇来说，自己儿女的幸福才是最重要的。

　　正是因为这样无形的鼓励和支持，柳憬言才又再一次拾起了被时间消磨掉的勇气，内心里倏然生出一股从未有过的韧劲，将他从之前畏首畏尾的壳子里拉了出来。

　　他想：既然穆嘉钦和楚枫已经是不可能了，那我还有机会。我总会有办法让穆嘉钦喜欢上我的，我已经用二十多年来做他的朋友，那我也可以再用二十年去做他的爱人，只要他心不是铁做的，我总能撬出一条缝，住进去。

　　这样的想法甫一生出，就如春风野草的趋势覆盖了原本荒芜的土地，填满他的心田，又让这一方天地重新焕发生机。

　　他露出了这几天来最坦然的一个笑容，像是卸下了一路默默怀揣着的包袱，眉眼之间都多了几分神采飞扬。

　　然而柳憬言的微笑还没有维持两秒，就听见他大哥“嗷”地一声从沙发上蹿起来，右手紧紧握住衣领，神情说不出的尴尬。

　　柳母眯起了好看的双眼：“甜心，你胸前的是什么？”

　　柳憬行干笑了两声：“没什么，妈你看错了，看错了。”

　　“我看错了？”柳母把药膏往桌上一放，伸手就掐上了柳憬行的腰，“柳老二你能耐了啊？吻痕都敢骗我是猫咬的，我看你这脸上的伤恐怕也是猫挠的吧！”

　　柳憬言：“……”

　　柳憬行：“……”

　　太后慧眼，真猜对了。

　　恰在柳母收拾柳憬行的当口，穆家的车就已经停进了老宅的车库，穆嘉钦临下车前还对着后视镜理了理衣领，深吸了口气，才推开车门，第一次以婚约者的身份走进了柳家。


第十章

　　事关两人的终身大事，柳家与穆家对此都十分重视。不仅仅是柳家夫妇专程从意大利赶回来，穆老爷子也提前推掉了当天的所有事务，和请假回家的穆芷晴一同到场。

　　柳家与穆家自穆老爷子那一辈起就私交甚密，柳父与穆父还是一个大院里一起长大的，就算各自结婚后交往也不曾断过，两家人一同吃饭也是常事。

　　但像今天这样为了商议婚事而聚在一起，却是第一回。

　　两家人一落座，柳憬言和柳憬行在看见穆嘉钦的瞬间，就相继开启了“变脸模式”和“防御模式”——前者下意识摆出荧幕上常见的温和笑容，后者则挺直了腰板露出“公共场合你敢对我弟弟动手动脚试试”的神情。

　　一眼看穿两人的柳憬兰：“……”

　　什么毛病。

　　而坐在柳憬言对面的穆嘉钦仍然是那副平静的模样，和那天在酒店的神情相差无几，从某些角度看过去，甚至更冷了些。

　　这落在与他青梅竹马的柳憬言眼中，无疑是一种他所熟悉的紧张的神态。

　　没想到常年不苟言笑的穆总裁居然还有紧张的时候。

　　柳憬言对此大感新奇，全然忘了前一秒自己也还在坐立不安。他不露痕迹地盯着穆嘉钦的一举一动，看着对方连切牛排的动作都比平常快了一些，不禁颇为愉悦地勾起了唇角。

　　不知道是不是骨子里的劣根性在作祟，柳憬言从小就喜欢捉弄穆嘉钦，非要看到那张鲜有变化的脸上出现诸如局促、愤懑之类的表情才肯作罢。但连他自己都很少想过这背后的动机和意义，他只是跟随着自己的本能，想要看见穆嘉钦因为自己而露出那些别人不曾见过的、生动的表情，仿佛只要这样做了，他就能成为穆嘉钦心中无可取代的独一无二。

　　穆家人在饭桌上讲究的是“食不言，寝不语”，柳家虽然没有这种家风规矩，但多年来也习惯了穆家的做法。等正餐吃得差不多后，柳家夫妇才和穆老爷子开始谈起这两人的婚事。

　　穆柳两家虽然是A市乃至全国都极有名头的豪门世家，但本家却少见有其他豪富之家里的那些勾心斗角、恩恩怨怨，无论是柳父柳母还是穆老爷子，更多的都是希望子女儿孙能够平安幸福，更何况柳憬言与穆嘉钦是两情相悦，彼此知根知底，如今结婚也算是水到渠成的事，两家人对此都没有什么异议。

　　柳母问道：“婚事既然已经定下来了，那婚礼也该提上日程了。我昨晚看了下，下个月有个好日子，要不抓紧一点把婚礼给办了？”

　　闻言，柳憬言干咳了一声：“下个月恐怕不行，我下星期就要进组了，办婚礼估计得要到年底。”

　　柳母不悦道：“都要结婚了你还出去跑什么？”

　　柳憬言无奈道：“我这不是提前答应了人家么，这都快开机了，我要是临时不去，在这么短的时间里他也找不到合适的人。”

　　柳母其实也理解柳憬言的工作，但就是嘴上不饶人，一见她还想继续往下“数落”柳憬言，穆嘉钦连忙出来救场：“婉姨，这是我和憬言商量过的，结婚毕竟是人生大事，我和憬言都想认真对待。”

　　听他这么一说，柳母也缓和了语气：“这倒也是。多花点时间准备也好，匆匆忙忙的容易留下遗憾。哎呀，还是嘉钦想得周到。”

　　一旁的柳憬言：“……”敢情穆嘉钦才是亲生的吧？

　　正和柳父闲聊的穆老爷子突然插话道：“婚礼不着急，但领证这件事总不能一拖再拖了。”

　　柳母也应道：“是呀，宝贝你和嘉钦赶紧把证领了才是要事！”

　　一直围观的柳憬行听不下去了，低声道：“妈，多留小言在家里不好吗？你怎么那么着急呢？”

　　他不开口还好，他一说话柳母就想到了先前他身上的斑斑点点，当即气就不打一处来：“那你先结个婚让我安安心，多大人了，弟弟都有对象了你还在天天玩，羞不羞啊你！”

　　柳憬行：“……”这他妈怎么就说到我了？？？

　　柳憬言强忍着笑替大哥解围道：“我们打算明天就去领证，等我从片场回来就办婚礼。”

　　有了这句话，穆老爷子才算是松了一口气，眼里流露出几分欣慰之情。

　　好不容易挨到正事都商量完了，饭桌上的气氛也渐渐活跃起来。

　　作为这群人中年龄最小的小辈，穆芷晴没有像他们那么多的想法，兀自沉浸在见证这门亲事即将成真的激动之中。更重要的是，她还是柳憬言的迷妹，身兼粉丝后援会元老之职，房间里贴满了柳憬言演过的所有角色的海报，只差订做一个等身抱枕搁在床上了。

　　按理说柳憬言要结婚，最伤心难过的应该就是像她这样的元老级铁粉，但穆芷晴却没有一点难受，反而开心得不得了。

　　她可能继承了穆老爷子乐观的性格，凡事都想得特别开。别人都在哀嚎“偶像以后再也不属于自己了”的时候，她想的反而是以后偶像就会从邻家哥哥变成自己的嫂子，彼此之间距离和关系都能更近一步，实时舔颜已经不再是梦想。

　　更何况，自开｀房新闻爆出来的那一天起，她就默默地从唯粉阵营中伸了一条腿踏进了CP粉的深渊，还在无形之中当了一次助攻。

　　而时至今日，从进了柳家老宅开始，她就怀有一肚子的八卦想要趁着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问问面前两个当事人，譬如“是什么契机让你们相互看对了眼”“你们之间谁先告白的”等等八卦杂志都探寻不到的问题，但苦于一直找不到插话的机会。

　　而此时两人的婚事谈完，穆芷晴终于逮着一个开口机会，将所有的疑问都汇聚成一句话，连大脑都没过，直接脱口而出：

　　“憬言哥，你和我哥到底谁嫁谁娶啊？”

　　她本来是想压低了声音，悄悄地问穆嘉钦，但没想到这时四周出现了一刹那的寂静，于是这个原本只属于兄妹间的悄悄话就清晰地传进在场众人的耳朵里。

　　一时间，四座俱静，每个人脸上的神情都有着微妙的不同。

　　穆芷晴敏锐地察觉到周围气氛的诡谲，连忙闭紧了嘴，恨不得缩成一团钻进地底。

　　最后还是柳父先打破了沉默：“这……谁嫁谁娶都一样，我们也不是以前那些老古板，非要计较这些，不过这聘礼我们家还是要准备好的。”

　　穆老爷子显然没想过自己孙儿是要“嫁”出去，当下笑道：“说什么呢，小言嫁到我们穆家是要享福的，聘礼哪能你们准备，说出去我们两家都要闹笑话。”

　　柳父道：“老爷子哪里话，我相信我们家小言是能够负起这个责任的，嘉钦到我们家绝对不会受一点委屈。”

　　穆老爷子面不改色：“知远啊，你既然说谁嫁谁娶都一样，小言嫁到穆家来不也一样吗？儿女幸福就好，我们就不要计较这些虚名了。”

　　柳父：“……”这种事怎么能不计较？！

　　双方家长争执不下，一旁的小辈们倒是好说话得多。

　　对于柳憬兰来说，嫁娶这件事完全无所谓，她的目的从始至终都是把自己天天单相思的弟弟赶紧送出去，越快越好，是攻是受留着他们床上折腾去吧。
　　
　　于是她带着吃瓜群众穆芷晴坐到了离漩涡中心最远的沙发上，一边互相种草一边隔岸观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