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誓寒执珞》完结+番外
算了,自己目前掌握的讯息还不足以推测他们的真正目的,只能既来之,则安之,静观其变,等待时机,顺势把整个暗夜教好好探查一番。
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短暂的安乐只会麻痹自己,表面的宁静反而潜伏巨大的危机。慕清寒是个什么样的人?如果是几个月前,他想也不用想就能断定他为人狂傲自负,厚脸皮。
可如今,他不确定了,太多让他出乎意料的事,接踵而来,一步步,每一步都能敲击到他心坎处,这种不能控制,只能被动承受的局面让他心里感到恐慌。面上尚且能做到静如止水,泰然处之,但心呢?怎能不起波澜?
从前他特别渴望友情,渴望有个朋友能与自己把酒言欢,引吭高歌,畅谈天地。十二年的孤独与寂寞,不是习惯而是畏惧。师父,对他而言是恩人又是他的再生父母;阿莲,对他而言是血浓于水的亲人。
缺了遗憾的完美是他此生不幸中的大幸,只可惜的是没有朋友相伴,无边的孤独感如浓雾般层层包裹着自己。而现今,四大护法给予他朋友般的关怀与赠予,让他感受到了前所未有安心与恬适,他很想追逐这份情感,但又怕是另一个陷阱。如果没有慕清寒的默许,他们又怎能待自己这般好呢?说到底,还不是落入慕清寒的掌握中。
叶梓珞按揉一下他的脑袋,是不是最近太闲了?总是想那些乱七八糟徒添烦恼的事,看来自己得找一些事做才行,余光瞥见放置床沿边的那把珞水剑,于是走过去握住它,剑身微微颤抖,闪着蓝光似乎要迫切的想出来透透气。他嘴角不察觉的露出一丝笑意,温柔含情,恍若春风吹开了一树的桃花,若是此刻被慕清寒看见了,保不准他会兽性大发地扑过去。
叶梓珞站在一块空旷的青石板上,此时日光不是很辣,天空上飘着几朵沉甸甸的乌云。微风徐徐,卷起桃花的清香献宝似的送到那人俏鼻中。他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唇边弯起的弧度更加明显,此情此景,倒应和他的心态。
自柳丰送来的这把剑后,他一直搁置在一旁,并不曾使用过,现在就让他见识一下此剑有何独特之处,得以称之为珞水。
从剑鞘中抻出蓝剑,亮光瀑射,一柄五尺长剑骤然出现在眼前,剑身柔软细长,能随意弯出任意形状,看似软绵,实则蕴藏刚劲,轻轻一挥,剑气过处,竟是草木俱折。果然是把好剑,世间难寻,比师父送给他的那把好上几百倍,不愧是称为四大名剑之首,以前曾听闻剑中翘楚,实乃无名时,不以为然,一把没有名字的剑怎能堪登荣座呢?何况它早已尘封千年,谁又能见识过它真正的威力,想来是江湖中人胡编瞎造,过度吹捧,久而久之,越传越神,以至于使它在巅峰上处于撼动不摇的地位。不过今日一见,确实非同凡响,万物讲究灵性,也讲究一个缘字,既然它选择了自己,自己又怎好辜负它的一番心意。
踏步而出,手腕转动软剑舞动起来,只是剑身软绵无力,没了个支撑点,容易弯折,每次施力向前,它弯得越是厉害。旋转,倾身,跨步,在他手中挥动的那把剑就好比水绸般轻柔,仿若潺潺流水,柔和中却带着一股不可阻挡之势。而他的身影轻盈如燕,卷动间似有收沉香之气,一朵朵桃花凌空摇曳,慕气而来,在他周身流连忘返,翩飞起舞。
忽然,剑光闪过,叶梓珞足尖轻点,凌空而起,一个旋身,剑尖在半空中划出一道亮弧,但见软剑倏直,剑芒瀑涨,凌厉之势如山雷滚滚,嘶嘶风鸣叫嚣着冲破裂缝,剑尖飘忽不定,翻转横扫,快如瞬影,速如闪电,动作一气呵成。
渐渐地,万马奔腾之势转为秋雁横江,风过留痕,叶梓珞舞完最后一个剑式,收起长剑,桃花瓣也随之纷落,犹如一场盛世花雨,纷飞烂漫,寂然无声。
执剑而立的身影,长发如瀑,唇角含笑,宛若天人。
怡香在一旁看呆了,如此美不胜收的景色就这样闯入她的眼帘,让她看得目不转睛,心中如鼓点般怦怦直响,若说之前在桃花树下安睡的男子是一种静静地远在云端,可望不可即的美。那么,如今舞剑的风姿便是灵动飘逸之美,可见可感,唯不可亵渎。无论是动还是静,都那么的摄人心魄。
叶梓珞走到她的面前,见她还是一副痴然凝望的样子,顿了下,才道:“怡香,你觉得我刚才舞的那套剑法如何?”刚才舞剑的情景应该被她得差不多,其实他很少在人前舞剑,除了师傅和阿莲外,她便是第三个,不是他不喜在人前舞剑,而是有点不自信,自从他看了师父那场即兴而舞的情景后,便深深意识到就算自己再怎么努力也只能望尘莫及,自形惭秽。
他总感觉自己的步法不够师父沉稳,剑起剑落间少了师父的那种随意洒脱之态,招式转换并没有师父那么利落干脆。如果是与人对招,他倒不在意,但是要自己对着空气舞出一套完整的剑法,做是可以做得到,但是总会受到脑海中那段画面的影响。
第45章 自讨苦吃
怡香听到声音后遂缓过神来,才发现叶梓珞与她仅隔几步之遥,虽说不是距离很近,但她仍不由得面红耳热,心跳也在加快,于是她慌忙低下头紧张道:“奴婢刚才无意冒犯您,还请公子恕罪。”公子刚才貌似问她什么,但她一直沉醉在其中,听不太清楚。
叶梓珞轻声笑道:“不是叫你不要这么生疏吗?还自称什么奴婢,莫不是之前答应我的那些都忘了?”
“不是,奴……我只是出于习惯,自然而然就……就……”怡香满脸通红,心跳如雷,一时心里紧张,说话便吞吞吐吐。自她入黯夜教以来,除了小虎哥哥和那名女孩外,就数公子对她最好了。
公子的温润如玉,和蔼可亲,对她这下人也随和,这么好的一个主子,就算打着灯笼也难找,凑巧被她遇到了,实乃人生之幸。
叶梓珞若有所思的看了她一眼:“习惯是可以改的,这世上,无论哪一种习惯,只要你想改,都可以把它摒弃。”
话是这么说,可谁又能真正做到呢?连他也不行,慕清寒的怀抱是那样的让他依恋,即使理智告诉他要远离,可他还是一次次的徘徊在原地,等待他的下一次拥抱。也只有这样,他才会有种归属感,再多的烦恼和忧虑都会暂时消散。有时候他甚至冒出个奇怪的念头:一直待在他的怀里,地老天荒。
怡香应了一声,然后随他进了屋,并泡一壶茶给公子润润喉。叶梓珞小酌几杯后,才抬起头问:“怡香,你家中可有兄弟姐妹?”既然教中之事不便过问,那这些事总该能过问,若是她不想说也没关系。
她不知公子为何突然问起这些,但是只要不涉及教主和黯夜教的事,还是可以说出来。她在公子目光示意下不太自然的坐在对面,如实回答:“有一个哥哥和妹妹。哥哥十二岁那年便被爹爹卖进青楼,从那年后,我就再也没见过他。有好几次攒了些碎银子,和妹妹偷偷去看望哥哥,可是都被守门的人赶了出来。爹爹知道后,把我们俩暴打一顿,并搜出我们辛苦赚的银子拿去赌了,还恶声说等我们大了都卖进青楼,好让我们三姐妹团聚。”
“那时我们很害怕,缩在一起,不敢顶撞他。后来日子一天天的熬过,爹还是照样酗酒赌博,脾气暴躁,动不动就打骂我们。等我稍大一些的时候,趁爹爹不在家,就私自带着妹妹投奔亲戚。可是那些亲戚狗眼看人低,不愿收留我们,无奈之下和妹妹乞讨为生,一边要提防爹爹找她们,一边又要与饥饿抗争。在极度劳累饥饿下,我只好把妹妹卖到一个大户人家做丫鬟,至少这样不会让妹妹陪我一起挨饿,还能有口饭吃。最后一次的乞讨,有个小女孩看到我太可怜,便好心送给我一个包子,却因此让她和她的父母走散,之后更是连累她和我同时被抓到黯夜教。”
越说到后面,越感到心酸,那段不堪回首的往事让她一直耿耿于怀,本是不该多嘴说出这些心事,但对上公子的眼睛,莫名让她有种心安的感觉,压抑已久的情绪不自觉的暴露出来。她的哥哥和妹妹,现在还安好吗?
“你娘亲呢?”原来还有这么一段令人唏嘘不已的往事,表面上看怡香一副乖巧安静的样子,却不知她的心里还隐藏着如此大的悲苦。
也是,谁人的背后没有故事呢?只能说有些人的故事太过沉重,而另一些人则背的包袱较轻而已。每一个人,生活在这世上,总会经历那么一些苦痛与磨难。没有人是完全不经风雨,也没有人能永远活在他人的庇佑中。自己的人生道路,没人能陪你一直走到终点,终是有要自己独自面对的时候。
“娘亲,她早在父亲嫖赌败光家产后便走了。”记忆中并没有娘亲温柔的怀抱,而娘亲的离开只会让她感到心寒,童年的不美好,早在她的心里便种下了苦果子,以后每次回想起来只会剩下苦涩与疼痛。
不幸之人何其多,可他们还是勇敢的活下来了,承受着命运赐予他们的苦痛,背着那段心伤的往事一步步迈向前方。紫瑶如此,沐玄如此,连怡香也是如此,甚至是他自己也逃不过命运的掌控。而他们要做的便是努力的走下去,不退缩,不徘徊。经过风雨的洗礼,人才会更加懂得珍惜,珍惜眼前的每一份宁静与安乐的时光,读懂人生中的每一场考验,悟出生命的真谛。
“怡香,不如以后你跟我如何?”要是阿香永远待在黯夜教,那她就只能胆战心惊的度日子,小心翼翼,万一有个什么疏漏,很可能要了她的小命,让她待在自己身边也好,一来能有个人陪他,二来能让她活得自在些。
“真的可以吗?”怡香猛地抬起头,眼中闪着迫切的光芒,可随后又低下头,小声道:“可是,教主他……”她是奢望过能一直跟在公子身边,但是心里很清楚,教主随时都可能把她调走。
“我到时和他说一下,他应该会同意的,你之前提到的那个小女孩呢?”听她说那个小女孩也被抓进来,都是心善的孩子,让她们跟在自己身边会好过点,如果她们哪一天想离开或是有心仪之人了,再放她们走也行。
怡香的头垂得更低了,掩面许久才道:“她……早在进入黯夜教的一个月后便被人乱棍打死。”想起那时她为了护自己不被欺负而被那些人活活打死的场景,心就抽痛起来,她绝不会忘记那名女孩临死前对她说的那句话:答应我,替我好好活下去。那句话,还有女孩苍白的笑容,都深深的印在她的脑海里。她明白那句话的涵义,活下去,不要逞强。她当时哽咽的点头了,忍着愤恨与不甘,熬过多少日日夜夜,最后是小虎哥哥替她报了仇,才一雪心头之恨。
叶梓珞刚要说出口的话被梗在喉咙里,好不容易遇到一个对她好的人,却被命运无情的带走,只好摇头叹息:“逝者已矣,唯来者可追。怡香,你定要开开心心的活着,才不会辜负她的一片心意。”
怡香重重的点头,揉了下眼睛,强颜欢笑道:“公子,不说这些了,这是教主特意吩咐给您点心,还热着呢。”她站起来,打开食盒,拿出两三个小盘,盘子上装了四方形的糕点,糕点上面还粘上几片新鲜的桃花瓣:“教主说公子您肯定喜欢。”
叶梓珞疑惑的看着眼前的点心,半信半疑地捻起一块咬了一口,话说慕清寒怎会突然想起送他吃的呢?点心入到他口中,便立刻刺激味蕾,叶梓珞第一感觉是甜的,很甜,但不是甜得腻人的那种,清爽可口,似乎还夹着一些苦涩的味道,直到把这个糕点吃下去后,那种苦味便愈加明显。怡香眨着闪亮的大眼睛,期待道:“好不好吃?”
叶梓珞笑而不答,伸手拿起一块递到她手里,怡香连忙摆手道:“不行,不行,这是教主给公子的,奴婢,呃……我不可以吃。”
“哪来这么多规矩,给你,你就吃。”叶梓珞强行拉过她的手,放在她的手掌心上:“尝尝,你不是想知道的它的味道怎样?”
怡香再次呆住,刚才公子貌似拉了她的手,这可是她第一次能触碰公子的手。虽然只有那么一瞬,但那种如电流般淌过的感觉太过奇妙。他的手白净修长,指如削葱,少了刚劲,却多了几分巧柔。掌面布有薄茧,并没有她想象中的那般滑嫩细腻,想必是公子常年练剑的关系,要不然公子怎会有这么俊的武功,从他舞剑的身姿便能判断出公子的剑法定是超群卓越。
怡香愣愣的收回手,小心翼翼的拿起来学公子的样子也咬了一口:“嗯,很甜。”说话间便把整块塞到嘴里,咀嚼起来,越嚼越不对劲,怎么会是苦的?张着唇,吐也不是,吞也不是,就这样留在口中。
叶梓珞好心提醒道:“快点把它咽下去,待会会更苦。”
怡香听了后忙吞下去,由于吞得太急,被噎到了,弯下腰把手放在脖子处猛咳几下。这时,一杯茶就这样递到她面前,她咳得难受,也无暇顾及是谁给她,直接拿过来一口气喝下,经过水的滋润,卡在喉里的东西才完全被咽下去。
当她抬起头时,正见公子拿起另一块细细品尝,她没有看错,绝对是在细嚼慢咽,品尝其中的味道。这么苦的东西公子怎么吃得下,虽然刚开始是甜的,可却没甜到最后,难道说公子喜欢苦涩的东西?
“公子,这点心是苦的。”怡香指了指小盘上的糕点肯定道。表情还带着点委屈,公子一定是故意的,问他味道如何,他又不肯说,非要她尝一下才罢休。
叶梓珞笑笑,反问道:“除了苦之外,就没有其他味了?”
怡香想也不想,直接回答:“刚开始是甜甜的,可后来却变成苦的了,总的来说就是……”不好吃,后面三个字她不敢说出来,那时教主送给公子的点心。虽然不知教主用意为何,但作为一个奴婢能吃到便已是天大的福分了,哪有资格去评论它好不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