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下来看看舞美的情况，而且一直要到第三幕才有我的戏份。”于止水似笑非笑，“可是我没记错的话，第一幕的时候你应该在场上。”
　　“第二幕没我的事儿，第三幕也没有。”文清打了个哈哈，“正巧看到你在下面我过来陪陪你。”
　　“你是来陪我的，还是来看白恬的。”于止水下巴指了指台上。
　　台上的女人一身戏服长裙曳地，脸上的表情柔软而无辜，看上去就像是林间的一只小鹿。
　　——当然，他们俩都知道，这女人或许更像是觊觎小鹿的老虎。
　　“我看她干什么？”文清的回答有些心虚。
　　“那么一个如花似玉的姑娘，你不想看着她吗？”
　　“……”文清不说话了。
　　“她追了你六年。”于止水叹了口气，“如果你真的没那份心的话，直接拒绝她；如果你有那份心，直接回应她，这不是什么很难的事情吧？”
　　顿了顿，他继续说道：“这是我最后的演出了，大戏落幕之后我就会离开南星剧场，和她搭档对手戏的人从此就是你，你难道就不能像是戏剧里一样坦率地接受她的爱吗？”
　　“就和在这部戏里一样，她仰慕着你，热爱着你，你哪怕是垂怜她也好，只稍微看她一眼又如何呢？我相信你一定会被她的目光所吸引，同样也一定会为她所迷恋的，她的确是一个好姑娘。”
　　文清苦笑着看他：“你怎么还用上剧里的台词了？”
　　“因为这部剧我就是想着你们的关系改的。”于止水回头看他，表情很是严肃，甚至带着一丝严厉：“而且我要看到你的表现，不然结尾我依旧可以改的。”
　　“改成什么？”文清有些不抱希望地问了一句。
　　“风吹叶不惜一切代价、就算是打晕也将白灵强迫地从歌剧院带走，随即她变成了他一个人的所有物，永远地离开了林青。”他一字一句，回答得尤其认真。
　　文清这下完全安静了，半晌他才哂笑：“你一定是在开玩笑吧……？”
　　“你完全可以试试，这是不是个玩笑。”于止水平静道。“我已经受够你们俩现在的状态了，虽然插手你们之间的事情不好，但如果你还是这样磨磨蹭蹭的话，我就会让你吃到苦头的。”
　　文清正色：“我会好好考虑这段感情的。”
　　“我比较好奇你犹豫的理由。”于止水叹了口气，“相处这么多年了我也没问过你们为什么，现在我快走了，能不能满足一下我的好奇心？”
　　“只是我觉得我配不上她而已。”文清叹息。
　　“为什么？”
　　“因为她足够优秀。”
　　“你也很优秀。”
　　“她是南星永远的女一号。”
　　“以后你也会是南星永远的男一号。”
　　“可那是你让出来的位置。”文清回答，“而不是我争取来的，就这点来说，我永远都不如她。”
　　“……如果你在意的是这个的话，我很抱歉。”于止水抿唇。
　　“不，事实证明了，你的确比我强，而且是强很多。”文清很释然，“如果你是女人的话，女一号的位置永远都会是你的。”
　　“……这不算什么夸奖。”
　　“这的确是一句夸奖。”文清很是真挚地看着他，“如果你还记得你二十岁时的悲惨世界的话。”
　　“……”于止水当然不会忘。
　　那年的女主不慎从台阶上摔了下来扭了脚，第二号女主因为身体不适的原因也请假了，那年的女三号白恬脸色发白，因为紧张忘光了几乎所有的台词。
　　最后是于止水套上了那身女装昂首阔步上台完成了演出，唱了那首著名的《I dreamed a dream》。
　　他得感谢那并不是周年庆，不然丢脸丢大发了。
　　“在说什么，这么开心？”
　　两个人抬起头，刚才在台上如同纯洁小鹿一般的女人叉腰站在面前看着他俩：“是不是在看我笑话？”
　　“不，只是稍微追忆一下往日的峥嵘岁月。”于止水慢悠悠说道。“中场休息了？”
　　“对，接下来就要排练第三幕了，我觉得你可以稍微准备一下了，我的幽灵王子先生？”白恬挑眉看了看他身上的衣服，“这就是你的戏服？”
　　于止水低头看了看自己。
　　裁剪合身的燕尾服，白衬衫，简单到不能再简单的一身搭配。
　　“不太准确，这是第二身，我们初次见面的时候我得脱掉外套。”于止水叹气，“而且还是背带裤，戴着面具……”
　　“听起来有点低调，但又不是那么低调的样子。”白恬眨眼，“你的面具呢？”
　　“在后台。”于止水直接起身，“我去拿，顺便准备一下第三幕。”
　　“好的。”白恬颔首。
　　文清几乎是立刻站了起来：“我也一起……”
　　“你去做什么？”　　
　　两个人异口同声，对视一眼之后再度开口。
　　“第三幕没你的事吧？”
　　“……”文清懵了。
　　“没你的事就乖乖坐好不要乱跑。”于止水瞥了他一眼，随即冲白恬颔首，“我马上就回来。”
　　“好的。”白恬点点头，接着目光转向了文清。
　　于止水走了好几步才听见女人的声音：“我就这么可怕？”
　　感情纠葛啊，这世界真难。
　　他一边感慨着，一边上台掀开幕布走进了后台。
　　后台一如既往的忙碌，尤其是在进行快速的道具切换上——虽然他们早就已经进行过一次又一次的安全排练和实验了，然而这并不会让道具组的人放心下来。
　　毕竟以往也不是没出过事，这次可没有第二个于止水来上台顶岗了。
　　更何况这次是周年庆，丢脸会丢到家的好么？！
　　拿完面具他还特意绕去群演组看了一下后面的情况，欣慰地发现小伙子虽然大汗淋漓但依旧在认真做动作，欣赏了一会儿之后，他转身走向前台。
　　他可不能让工作人员等他啊，不是吗？
　　


第17章 第 17 章
　　第17章
　　当走到幕布后、稍微掀开一点看前面的情况时，他眼尖地发现了台下的人已经不见了，再看舞台上，白恬面色如常，看起来不像是有事发生的样子，于止水在心底暗自叹息。
　　看来在自己离开前这两个人都不会好了……
　　当然，这并不影响他，工作人员看到他来了，立刻招手示意他赶紧过去。
　　“我知道我要钻镜子里，这点你们不用特意强调……”于止水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我也知道我要钻到第三幕快结束才能从镜子里出场，你们也不用一遍遍告诉我吧？”
　　“我估计他们只是怕你憋不住。”白恬慢悠悠说道，“而且要看你在镜子里吃瘪，其实还是挺有趣的……”
　　“哪里有趣了？”于止水觉得不可理喻，“你们也收一下脸上的笑好么，我知道我这个男主有点名不副实，但请给我一些面子？”
　　“好的好的！”
　　“一定一定！”
　　“您自己一定要给个拉风的出场啊！”
　　“从镜子里拉风的出场？”于止水表情有些古怪，“刚才是哪个人才说的，出来我看看？”
　　没有人认领，他无奈地叹了口气：“来，排练一下试试……你们不会没给我开个透气孔吧？”
　　“已经开了！请放心吧，完全ok的！箱子里的灯也已经准备好了！”
　　“那就好。”他颔首，“那么问题就不是很大，开始吧。”
　　第三幕开始，白灵惊魂未定地回到大家共用的化妆间里，差点失声痛哭。
　　她在今天遭遇了很多。
　　先是亲眼目睹剧团的第一女主差点被吊灯砸死，又要面对剧场拥有者的纠缠，还得迎接因为突然砸到身上的女主位置随之而来的那些嫉恨言论。
　　今天很难熬。
　　第三幕一开始，就是女主被曾经的同伴们攻讦，随即那些人收拾好了自己就直接离开，只留下还身着戏服的女主孤零零一个人。
　　剧场拥有者又来纠缠她，被拒绝后恼羞成怒辱骂了她一顿。
　　此时此刻，歌剧院的“幽灵”似乎是看不下去了，旁边的椅子无风自动，直接吓了那两个人一跳，剧场拥有者刚准备说点什么挽回自己面子的时候，他惊恐地发现——
　　白灵身后的那个全身镜里出现了一个人影！！
　　除了他和白灵之外的第三个人！！！
　　可是他回头一看，周围完全没有别的人存在！！
　　他几乎是尖叫一声直接破门而出，白灵茫然回头一看，差点也呼吸停滞。
　　镜子里一道瘦削而笔挺的人影安静站立着，如同鬼魅。
　　白灵的神色恍惚一瞬，几乎是不可置信地呢喃出声：“镜子里的人是否真实，倒映着的又是谁的影子？”
　　第三幕排练开始的时候，群演就已经自发组织坐到了观众席的位置上，提前观看这一场盛大的演出。
　　章贺钦自然也在其中。
　　他很是仔细认真地盯着白恬，揣摩着她的一举一动，同时也对比着昨晚自己的表现——虽然完全没有可比性。
　　但是至少他能发现自己的不足不是吗？
　　他的确是抱着学习的心态来的，然而看到镜子里的男人时，他的头脑一片空白，将一切都抛到了脑后。
　　镜子里的人一身黑色燕尾服，瘦削笔挺，脸上带着一个遮住了上半张脸的面具——然而就算是遮住了他的上半张脸，人们依旧能从那瘦削的下巴和薄唇中惊鸿一瞥男人的美色。
　　这是个足以引起人疯狂的男人。
　　原本男人的眼睛隐藏在黑暗里完全看不见，然而他只是些微抬起头，那双眼中幽幽的火焰似乎就已经穿过了镜子直接着灼得人下意识一惊。
　　“我只是一缕早该消散于世上的孤魂，渴望一个能听见我的人。”
　　阴冷、冰凉、压抑的冰山下却像是沉睡着一座火山，随时等待着有人能来点燃它，让它喷发，让他沸腾爆炸。
　　于止水的演技很好。
　　这并不是章贺钦第一次看他演戏，但的确是他这么近距离地、在彩排过程中就感受到他的压迫力。
　　光是看着台上镜子里的人，章贺钦就下意识眯起了眼，一直到镜子里的人影“消失”，第三幕结束了他都没有回过神来。
　　“都看清楚了？”老师指了指台上，“我不期待你们能做到这种掌控全场的地步，但至少不要出去丢脸，明白吗？”
　　“明白！”
　　群演组声音大到台上的人都注意到了，他们看过来的时候都报以善意的笑声——毕竟很多人都是从群演组走出来的，包括白恬和文清也是。
　　“今年的新人挺不错的。”文清笑道，“老曾，大部分都应该是我的同门吧？”
　　“对，老林带的今年只有一个愿意来。”被称为老曾的是他们群演组老师，他笑着答了一句：“不过老林那边都是电视电影方面的，愿意来剧场打磨的越来越少了，都宁愿去那些电视电影剧组跑龙套。”
　　“能学到东西是本事，学不到也不能怪别人。”于止水轻飘飘说道，他刚从镜子里出来，看了一眼台上：“趁着换幕这会儿你们不去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