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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题》完结+番外

作者:中元 时间:2020-02-16 20:48:51 标签:耽美

  卫微见他扯得远了,立马打断他:“说重点!”

  赵如磨摆摆手,示意卫微不要着急,转了话头慢慢地说:“说女学必败不是说它不够好而必定失败,正相反,女学是有史以来一大创举。即使张相新政失败,也会因为曾经兴起女学而名垂青史!女学必败究其根本是因为它太超前了。可以概括为两点:一,损害了天下男子既得利益;二,现在女子是没有任何出路的。先且不说具体操作过程中有什么样的细节是没有注意到的。我问你,女学的直接受益者是谁?”赵如磨因为激动,话已经说得语无伦次了。

  卫微愣愣地回答:“我姐姐。”

  第25章

  卫微愣愣地回答:“我姐姐。”

  赵如磨:“对,是现在南山的女性学员。但是这一批女学员结业以后的出路在哪里呢?她们能像男子一样参加科举入仕吗?不能。世间女子除了相夫教子之外别无出路,我们现在新学的课本还强调夫为妻纲呢!她们除了女儿、妻子、母亲之外没有别的身份。她们可以是任何人,唯独不是她们自己,但是她们在南山受到了教育。我们再来谈教育。自古以来女子不是都没有接受教育的,也有一些富贵人家教女孩读书识字的,南山的女学只是扩大了女子读书识字的范围。”

  “但是古时那些有识的才女,她们的日子过得如何?班婕妤若不是才华横溢,也不会写出团扇诗,而团扇诗最大的特点是怨。前朝有个人家世代出女诗人,他家有位姑娘名唤小妹的,父亲是诗人,哥哥是诗人,嫂嫂是女诗人,自幼学习作诗,一直到十八岁。然后父亲将她许了人家,她就病了。行礼前一晚,她已经病得起不了身,父亲来对她说,希望她能坚持到明天礼成,她听了这句话马上就死了。前朝还有位女子,自幼聪颖,能作诗作文,奈何家中贫穷,将她嫁给一位屠夫。她出嫁之后日日受到夫婿和公婆的打骂,做了一首诗字字泣血,其中有名句‘春误双卿’,真是闻者伤心,见者流泪。本朝苏大才子有一首示儿曰‘人生识字忧患始’。大抵是说人读了几本书,生了几分机巧心思,但到底拗不过整个社会风气。于是,她们的识见并不会减轻她们的苦痛,而是加深了她们对痛苦的敏锐程度,就像班婕妤的才华让她写出团扇诗一样。世道坏了,总是清醒的人更痛苦。”

  “我再举一个例子,你别嫌我说话不好听。也是前朝的旧事。自古皇家权柄倾移,不是在外戚就是在宦官。而犹以前朝的宦官之祸最烈。前朝初年本是不准宦官识字的。熙宗朝开始教这些人读书识字,旋即废除,但是熙宗朝出了一个大宦官张瑾,使得天子北狩,狄人攻破京师。虽说女子与宦官不能相提并论,土木堡之变也不全是宦官识字所致,毕竟后面还出现了一个为害更烈、不识字的八千岁呢。但毕竟有前车之鉴在那,不能不慎重。所以南山女学给一大批女子读书识字的机会,但结业以后还是要走相夫教子的老路,她们会如何面对这个局面还不好说。”

  “另一方面,女学的反对者势力太强大。你看现在女学不声不响的,也没人像反对新学一样反对,那是因为南山第一批女学员还没结业,什么事都还没闹出来。东汉时治天下的是豪族,魏晋时是高门,唐宋时是士大夫,前朝和我朝是文官集团,就是通过科举考试做官的那一批人。官僚体系发展到现在,已经是一个庞大的怪物,前朝末帝想要整治朝纲,在整个文官的反对下没有干成,最后灭亡。由此可以看出,一旦所有朝臣一起反对什么,那一定不会成功。再看看所有朝臣的性别,男。指望一群男子为女子说话,简直就是痴人说梦。所以南山毕业的女学员如果对现状不满,提出什么诉求,不会在朝堂上得到支持。而且,一旦朝臣发现女学教导女子不听话,会立即从源头上终止。因为,天下物力只有那么多,男子争夺还争不过来,怎么会分一杯羹给女子?你看像我这样的人都能看出女学的弊端来,朝中大佬难道会看不出来?他们不过是被张相的新政和新学缚住了手脚,抽不开身来管这茬。一旦事情闹大,废止是当然的事。”

  卫微一时不能反驳,顺着他的思路问:“那要怎么做,怎么做才能避免女学失败?”

  “武则天在世都没能干成的事,谁能干成?”赵如磨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嗤笑道。

  卫微其实不能全部理解赵如磨说的意思,赵如磨说的也不是特别清楚,他努力地获取这段话的核心,好像抓住了什么,又好像只是一个朦朦胧胧的轮廓。电闪雷鸣间,他突然想到什么,于是悄悄地问:“如果是你,你会怎么选?”

  赵如磨疑惑地问:“什么?”随后明白过来原来他问的是如果站在女子的角度,自己会怎么选。这真是个奇特的问题,赵如磨抬头认真想了一会儿,回答:“我应该是宁愿保持清醒的。世间女子的路本来就更窄些。”比如我母亲,但是他没有继续说下去。

  卫微还在消化赵如磨说的话,看到赵如磨再拉拉他的袖子,讨好似的笑道:“你别再想了,也许是我想多了也说不定。不过无论前路如何,珍惜当下总是对的。其实人生的好日子不过就那么几年,过了就没了。你要和你姐姐说,让她好好过在南山的每一天,也许在她之后女子再也没有机会进学堂,不知有多少人艳羡!不止是你姐姐,你我也是,要珍惜好时光。怜取眼前人。”虽然是劝说的话,赵如磨说到最后一句脑子又抽用错了典,不禁红了脸。

  卫微看着赵如磨在夕阳下腼腆的笑容,通红的脸庞,一时发现他的同窗其实是一个可爱的少年,不禁笑了起来。

  随后这件事就告一段落了,毕竟谁会把一个十五岁少年的奇思妙想放在心上,特别是同样一个十五岁少年的心上?

  两人同行同止之后有了更多的了解,比如赵如磨知道卫微加是州府某个小县的,有个姐姐在南山念书,父亲以及家族在故乡颇有些势力。最爱陶渊明的田园诗。卫微知道赵如磨是赵府的最小的少爷,不是太太养的,十三岁之前一直养在外面,是家中发生变故才被接进府中。至于这变故,赵如磨没说,卫微不好猜。如今爱读诗,擅作文,就是字写得东倒西歪如无知稚子。喜爱汉乐府。

  赵如磨的才华体现在,虽然他基础不牢,但是一篇文章即使有许多字不认得,他也能准确地猜出文意,比如《楚辞》。这几乎可以称之为一种天赋,夫子也说,这一点没有十几年的功底是做不到的,而赵如磨启蒙才几年?卫微发现自己捡到宝了,而别人都不知道。特别是赵如磨性子孤僻,只有他一个朋友。

  赵如磨在学堂表现并不十分出众,主要是因为在新学风起云涌的南山,赵如磨作的时文永远都是四平八稳的。这也不能怪他,八股规矩多,一点都不能错,本来就难出佳作。更何况新学兴起,连四书五经都换了版本,谁还能愉快地作文?本来作文这事容易流于时弊,兴起文章变革、一改清新文风是一贯的事。但是,有政治变革推进文学革新又两说了。反正在新学的冲击下,学员的文章都作的泛善可陈。赵如磨的时文作的又过于四平八稳,不是资质驽钝,就是有意不将新学放在眼里。这么点小事,本不显眼,但在有心人眼中就大有文章可做了。

  他平时一向谨言慎行,不与人交恶。又一心读书,离学院庶事远远的,照理说,不容易得罪什么人。但是自从他多嘴说了一句话,便有人特别看他不顺眼。

  南山的夫子是山长精心挑选的,大部分支持新学,也有不以为然的。赵如磨知道“人之视已,如视肺肝然”的道理,重要的不是他怎么说,而是他怎么想。所以自从他形成了对新学的看法,他就尽量避免在与他持相反观点的夫子课上出头。有一日,是与他相熟的夫子讲《公羊传》宋襄公兵败长勺一章。

  夫子本来说:“宋襄公本是宋国的嫡子,他的庶兄有贤名,他有意将君位让于庶兄,被拒绝了。让贤这事在春秋时颇为常见。”接着说,“他即位以后拜他的庶兄为相国。有意重振宋国国威。那时宋国小势微,相国劝他不听,于是在会盟中受到了楚国的挫败。之后有意与楚一战,两军对峙时,国相劝他趁敌军渡河时冲溃敌军的阵型,宋襄公以为我大国也,怎能不遵守交战礼仪?最终战败。请大家谈一下对宋襄公之仁的看法。”

  有人说:“襄公之人是妇人之仁。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他身为一国之君,既然决定挑起战争,怎么能因为死守过时的战场礼仪而错失获胜时机?最后败于长勺,岂不宜哉?”说完还颇为得意地环视周围。众人听了他的见解后窃窃私语,无人反驳。

  赵如磨边听边摇头,那人眼尖望见了,高声说:“赵家小子,你摇头是对我的见解有异议吗?不如请你说出来。”

  赵如磨还没来的及答话,一旁着白衣的少年,忠顺亲王府的小侯爷,“唰”地一声站了起来,昂着下巴居高临下地看着赵如磨,从他尊贵的口中吐出四个字:“尔母,婢也。”

  第26章

  “尔母,婢也。”

  赵如磨几乎在听到小侯爷的话后立马站起身,伸手就将案上的砚台扔了过去,因为扔的过急失了准头,方砚在半空中慢下来,最后落在白衣少年身前桌子上,墨汁飞溅。卫微就坐在他旁边,没反应过来,硬拉不及。

  这下炸开了锅。飞溅的墨汁不仅将小侯爷雪白的衣裳染成了水墨画,也波及了周围几个无辜的。忠顺亲王的小侯爷想好你个姓赵的,不仅拐走了我们的跟班,还弄脏了爷的衣服。

  原来小侯爷是之前和卫微交好的一帮贵族子弟之一,本来这个圈子里的人都是要去参加学院支持新学的活动的,结果卫微被赵如磨一劝,说自己不去了。虽然赵如磨劝卫微的时没被人见到,但是之后卫微一直围着赵如磨打转,小侯爷虽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是和赵如磨有关总错不了。再者赵如磨自从来了南山,就不怎么和周围的学子交流,每日抱着书,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样子,早就令小侯爷一帮人不爽了。于是就趁这个机会挑衅。结果挑衅过头,自己反而吃了亏。

  虽然这批学员进了南山,平时一副受礼义廉耻教导小小君子的样子,其实还只是一群半大的孩子,受了挑衅忍不下这口气。小侯爷旁边几个无辜被波及的那肯罢休,有性子暴躁的立马跳了起来,有愿息事宁人的极力劝阻,小侯爷身旁早有人上前闹了起来。

  岂料赵如磨是个脾性大的,看到随手扔的砚台没砸到人,也不管小侯爷气急败坏地看着他的衣服嚷嚷,直接挽了袖子打算往前冲。卫微这时候总算反应过来,原来赵如磨还打算冲到前面一副不肯罢休的样子,忠顺亲王府的小侯爷身娇肉嫩,要是有什么闪失,这可怎么好?马上往赵如磨身上扑了过去,拦腰抱住,死死地拽住不放手,一边高声说:“如磨,你去干什么!”

  小侯爷一伙本来是要借题发作的,看赵如磨一副要拼命的样子,一时被吓住,畏缩了手脚。夫子看到场面闹腾起来,遣了人叫人来,一面大声喝止:“你们几个要干什么!”

  赵如磨红了眼,气势太凶,在卫微的怀抱中苦苦挣扎,推又推不开,还回头瞪了卫微一眼,咕囔了几句。周围几个怕惹是生非的看事情不能善了,纷纷走了过来,劝的劝,拉架的拉架。

  赵如磨一时冲不过去,不一会儿,学院的管事来了。问了缘由,一时众说纷纭,夫子对这几个惹事的痛心疾首的说:“去,都给我去扫门前的落叶去。”

  学院门前种了的几棵大槐树,一到秋天纷纷落下一层层的落茵。赵如磨执了扫帚慢慢地扫,无视来往学子诧异的目光。大概挥了半个时辰的扫帚,赵如磨看树叶还有不停下落的趋势,又是一阵风来把刚扫在一堆的叶子吹散了。赵如磨没了耐心,一把把扫帚扔下,走了几步有往回走,把扫帚捡起来,拖了扫帚去了角落处躲懒。

  卫微寻到时,赵如磨正坐在台阶上看着眼前的树叶发呆。卫微靠了过去,伸手沾了沾台阶上的灰尘,也坐在台阶上和赵如磨一起看树叶。

  赵如磨知道卫微过来,但是头也不回,就看着树叶不理他。

  卫微推了推赵如磨,见对方毫无反应,轻笑道:“好了,我知道你不是真的生气。”

  赵如磨才回头,不相信地问:“你怎么知道?”

  卫微笑,说:“我知道你能挣开,但是你没有。”赵如磨本来打算冲过去,就有胜过对方的把握,卫微又不是什么壮硕少年,又怎么会被人一抱抱又再也挣不开了呢?

  赵如磨显然没有想到卫微这么聪明,又说:“我知道你没有用尽全力。”说完两人一齐笑了起来。

  赵如磨自小长在山野的,和屠夫的儿子一起玩耍,怎么会没有个磕磕绊绊的?就是打架也是常有的事。进了赵府以后众人对他更是客气,就算有冲撞的也用不着亲自动手,虽然手上功夫生疏了几年,不意味着他现在就打不过小侯爷那一帮娇生惯养的。上学时随从都在外面,没人帮衬,小侯爷即使人多也讨不了好。赵如磨那时是真被气到了,被卫微一拦,反应过来,也就做做样子。

  卫微虽然听到了小侯爷的话,但是他其实不知道是什么意思,所以也不知道赵如磨为什么那么生气。事后他悄悄地问了知道的人,才晓得原来小侯爷说的那句话是春秋时一次会盟有位诸侯骂周王的话,大意是:你的母亲,不过是个奴婢。这是一句很失礼话,听到有人用这样的话说赵如磨,卫微心里挺难受的。

  卫微来之前顺便问了,小侯爷为什么要这么说赵如磨,得知了一段关于赵如磨生母的趣事。一个自小长在外面的孩子,家里的兄弟全死了才被几乎不曾会过面的父亲接近家中,在赵家两年没有见过生母一面,这样的人生啦。卫微心里想:“好吧,原来出身显赫,也有显赫不好的地方。”

  赵如磨慢慢地说:“我不生气,我为什么要生气?周王会被人指着鼻子骂,并不是他的错,是他父亲的错。”卫微明白过来,周王有一位出身地位的母亲不是他的错,如果上一任周王没有看上出身低微的女子,与她有了孩子,并立为继承人,也就不会让周王室丢那么大的脸了。被指着鼻子骂的周王在这一点上没有错,因为人是没有办法改变出身的。赵如磨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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