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手服与白球鞋
沈言智商虽高但是乏人管教又贪玩,所以成绩只是不好不坏,自从知道沈言还在念高中,每次看见他周一到周五敢上线玩游戏,王小溪就呼朋引伴一起仇杀他,沈言身为堂堂会长,时常会被帮众们追杀得满大街抱头鼠窜被迫含泪下线,也可以说是一幕奇景了。
王小溪拿起手机走到门口:“喂?”
沈言带着哭腔抛过来四个字:“我爸打我。”
“怎么了?为什么啊?”王小溪急急地问。
沈言不知是已独自忍了多久的眼泪,此时似乎终于找到了一个突破口,哇地就是一声振聋发聩的暴哭,随即便如同打开了哭匣子,哭得一抽一抽,上气不接下气,王小溪轻声安抚着,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恶毒后妈挑拨离间,教唆丈夫殴打灰姑娘的一幕。
沈言哭了一会儿,稍稍平静下来,抽泣道:“我脸都被我爸扇肿了,他还用凳子砸我腿,说要把我腿打折,青了可大一块了,我小妈帮我拦一下他还打了她一耳光,他还是人吗!”
“为什么打你?出什么事了?你在哪,用不用我陪你去医院?”王小溪走出房间关上门,站在走廊连珠炮地发问,并挥去脑海中恶毒后妈糊涂丈夫与灰姑娘的形象,把沈言他爸换成家暴男蓝胡子。
“我不想去医院,我脸肿的可丑了,我现在在酒店……”沈言在电话那边狂甩大鼻涕,边突突地喷鼻涕泡边愤恨道,“他还说要和我断绝父子关系,断绝了正好,要不然我也不想回去了。”
王小溪皱了皱眉,敏锐地察觉到沈言一直在回避“爸爸为什么打自己”这个问题,遂问道:“你们是因为什么吵架的,方便和我说说吗?说不定有办法解决呢?”
果然,王小溪这个问题一丢过去就沈言怂了下来,电话那边只有阵阵压抑的抽泣声,过了好一会儿,沈言才怯怯地开口道:“我不敢说,我说了你就瞧不起我了。”
“不可能,”王小溪把胸口拍得砰砰响,“你尽管说,你哥我什么没见过?”
一直叫别人哥哥的王小溪终于在沈言这边过了一把当哥的瘾。
沈言迟疑片刻,结结巴巴道:“我是……就是说我爸发现我是……同、同……”
王小溪:“同?”
沈言鼓足勇气,一股脑吐了出来:“我是同性恋我喜欢男的。”
“呃?喔。”明白对方现在把自己当成了救命稻草般的存在,所以虽知道沈言看不见,王小溪仍立时挺直脊背,鼓了鼓单薄的胸膛,极力营造出一副可靠的样子,并压低嗓门想让自己的少年音听起来沉稳权威一些,“同性恋就同性恋,和异性恋没有本质区别啊,这都什么年代了,同性恋很正常不应该是常识了吗?你没错,我也肯定不会瞧不起你,你爸打你百分之百是他不对,你别太难过,啊。”
房间里的李院草暗搓搓地把耳朵紧紧贴在门板上,并在门后连连点头。
沈言如释重负地吐了口气,轻声道:“谢谢你啊,这事儿我不敢和身边的同学朋友说,我二次元就和你最好了,要是你也不理解我……”沈言用尚存几许少年稚气的绝望口吻道,“我真的,我可能就不活了。”
王小溪忙道:“别干傻事,其实很多很多人都能理解你,真的,就是上一辈的人有的转不过来,得慢慢和他们渗透。”
“嗯,我现在好多了。”沈言情绪好了些,说话虽还透着浓重的鼻音但语调欢快了不少,苦笑着自嘲道,“我刚跑出家门那会儿都想干脆跳海去得了,投入大海的怀抱。”
“你可别,我哥一身肌肉块儿,硬邦邦的一点儿都不好抱。”王小溪说了个冷笑话,“我哥叫王大海。”
虽然这笑话完全不好笑,但感受到善意的沈言还是笑了起来。
王小溪继续软语安慰道:“你吃点儿东西,擦点儿伤药,不愿意出门就叫个外卖,现在很多药店也能外送了,别想太多,玩玩游戏看会儿电视冷静一下,身上钱够用吗?”
沈言先是一句句糯糯地应着,随即幽怨道:“我也不知道,我爸把我卡全冻结了,我身上就带了几个过年收的红包。”
王小溪的大脑瞬间勾勒出一个离家出走的小少年,为了省钱被迫窝在脏乱差小旅店里,手里攥着几个薄薄的小红包,愁眉苦脸地计算着怎么花。
“有多少,你数数。”王小溪侠义心肠,主动开口,“不够哥借你,你不用客气。”这个月买完小裙子生活费还剩两千多呢,宽绰,两个人一起用没问题,王小溪天真地想。
“嗯。”沈言在五星级酒店的套房里乖乖应了一声,抹了把红肿的眼睛,打开书包拿出几个红包,把里面的钱都抖出来,看着眼前床上铺散的钞票,凭感觉估计道,“有个两万来块钱吧。”
王小溪:“哦那就好。”
真是打扰了。
门板后的李澜风眼底含笑,脸上写满了爱意,觉得他宝宝善良又体贴,想日。
王小溪安抚好沈言,转身进屋,李澜风用50米冲刺的速度蹿回桌边坐好,沉稳地喝粥。
王小溪继续吃没吃完的汤包,两瓣嘴唇被汤汁浸润得油汪汪,勾得李澜风不住用眼角瞟着他。他昨晚是抱着王小溪睡的,由于太兴奋,断断续续地加起来也没睡几个小时。而王小溪睡眠极沉,一睡着了就很难醒,连睡姿都不换,几乎一整宿都像只幼兽般微微弓着背沉眠在李澜风的臂弯中,呼吸均匀酣甜,偶尔还发出几声含糊的梦呓。天蒙蒙亮时,李澜风实在忍不住,怕王小溪一个姿势睡一宿会把身子压麻,还轻手轻脚地帮王小溪翻了个身。
以后也想这么抱着他睡觉,想这么近地听他心跳,想呼吸有他味道的空气……一颗渴求着爱情的少年心在李澜风的胸膛中活泼地上蹿下跳,一条接一条不住地向李澜风提着要求,嚷得李澜风心慌意乱,椅子上有钉子一样坐立不安。
王小溪吃饱喝足,正要收拾桌子,李澜风却抢先一步动手收拾起来,他垂着眼专注于桌上的一次性粥碗与塑料袋,没看王小溪,声调中带着一缕故作淡定的紧张:“你今天下午没课吧,出来陪我看房子行吗?”
作者有话要说:
李澜风:下午租个房子去,我和我宝宝要有家了!╰(*°▽°*)╯
第26章 大衣柜与小拇指
下午一点钟, 两人一同出现在学校附近的某家房产中介,在去实地看房前,房屋中介员按照李澜风一室一厅一厨一卫的房型要求过滤出一批房源, 并用电脑将房屋细节一一展示给两人看。
王小溪从进门开始便一直鹌鹑状坐在椅子上刷微博,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李澜风与中介员讲话, 满脸写着安静乖巧, 如同一只人形跟宠。
“你觉得怎么样?”李澜风忽然开口问。
王小溪闻言坐正身子, 怀揣身为狗头军师的觉悟, 将房屋照片挨张仔细地看着。来看房子之前, 李澜风对他说的理由是“不想和起过冲突的室友一起住寝室,天天低头不见抬头见太尴尬”,王小溪觉得这理由没问题,便没怀疑,老老实实地跟过来帮李澜风参谋。
看完资料, 王小溪认真提议道:“房屋格局不太行,采光可能有问题。”
正好王小溪上学期修了与建筑相关的专业课,肚子里这些新鲜的知识有了用武之地, 王小溪估计李澜风叫自己陪他来看房应该也是出于这样的考虑。
中介员张了张嘴似乎想反驳,李澜风却坚定道:“不要这套,看看别的。”
显然李院草对他宝宝是百分之百的信任!
中介员便换了一套, 王小溪收起手机,认真凑过去看, 在中介员翻到客厅的照片时憋不住笑出声。
——电视后的背景墙是一整幅巨大的刺绣画,左牡丹, 右翠竹,孔雀在中央,空白处上书花开富贵四字,客厅上方还悬挂着一盏金碧辉煌的皇家吊灯,拼命彰显尊贵格调。
“不好意思,”王小溪摆摆手,敛起笑容正色道,“这套格局挺好的,就是装修的感觉稍微有点儿……”说着,转向李澜风,“不过租房还是住着舒服重要,你觉得怎么样?”
李澜风淡淡道:“你不喜欢,换。”
王小溪一怔:“……不是,我喜不喜欢无所谓,主要看你。”
李澜风仍是那句话:“换一个。”
中介员又换了几套,王小溪综合了各方面因素考虑了一番,道:“刚才三楼那套最好,各方面都不错。”
李澜风确认道:“你觉得可以?”
王小溪没多想:“可以的,没毛病。”
李澜风贴近电脑屏幕,问:“床够大吗?”
“够大的,是一米八乘两米的双人床,有床垫。”中介员答。
李澜风又问:“有衣柜吗?我看一下衣柜。”
“有的,在卧室。”中介员调出卧室的照片,一个双开门的实木大衣柜就摆在离床不远的地方。
李澜风轻咳一声,抱着怀,奋力管理住面部表情不让自己流露出紧张,随即偏头望了王小溪一眼,问:“你看这衣柜够你放衣服吗?”
王小溪原本前倾着身子看屏幕,听了这话立即弹簧般嗖地弹了回来,见鬼一样回望着李澜风:“我为什么要往里面放衣服?”
李澜风高深莫测地笑了两声,却没正面回答,只转向中介员,道:“麻烦带我们看一下这套,谢谢。”
“好的,您稍等。”中介员去问同事拿钥匙,李澜风双手插兜,盯着天花板上的吊扇若无其事地发呆,王小毒蘑菇却连伞盖都快吓掉了,急吼吼地把嘴巴凑到李澜风耳边,压低声音问:“我为什么要往那个衣柜里放衣服?你什么意思啊?”
李澜风唇角一翘,斜斜地瞟了王小溪一眼,道:“字面意思。”
“我、我可不和你一起住啊。”王小溪被他这暧昧的一眼瞟得心跳飞快,毒蘑菇的小花伞盖都生生被翻涌的血液加热成了小红伞盖,绷着脸道,“你那记仇本上又没有这条,我装女生的时候没说过要和你同居。”
李澜风为难地抿紧了嘴唇,摩挲着下巴,思考物理难题一样皱着眉道:“的确,你先别急。”
王小溪警惕地瞪着他,重复道:“我先别急?”
李澜风从裤兜里抽出一只手,在王小溪红扑扑的面颊上刮了一下,柔声道:“等我想个借口,逼你就范。”
“你不是吧!?”王小毒蘑菇目瞪口呆,简直连菌褶都气平了!
李澜风:“嗯?”
王小溪情绪激愤,一时口不择言:“大哥你这么明目张胆地表现出不要脸真的好吗?这种反派的心理活动你在心里想想就行了吧?”
“20XX年X月X日X点X分,对我进行人身攻击,骂我不要脸,又不叫哥哥……”李澜风背诵课文般喃喃自语,“等一下我要记本上。”
“李澜风你……”王小溪腾地站起来,正欲揭竿起义,中介员却碰巧取完钥匙从里屋走了出来:“拿到钥匙了,二位跟我来吧。”
李澜风悠然起身跟上,王小溪的起义读条被中介员打断,只好气势不足地跟上,仗着走在前面的中介员看不见,一路掐掐李澜风的腰,怼怼李澜风的肋骨,不停地小声哔哔:“我不和你一起住!李澜风,你听见没?你报复不能太过分!”
李澜风脸上挂着一抹纵容的笑,由着王小溪的小爪子作乱,直到走到单元门门洞口,李澜风才忽然反手捏住王小溪的手腕,道:“小手这么欠呢,是不是得给你铐起来?”
语毕,李澜风的大手又是往下一滑,把王小溪的手整个攥在掌中,手动铐了起来。
王小溪一怔,竟是被李澜风这长辈训斥小朋友一样的语气与温热的手掌隐隐撩到了,不合时宜地生出一丝旖旎的情绪来,但王小溪没有琢磨这股情绪的来源,只试图抽回手:“别拉我。”
“不行,坏小朋友就得铐着,走吧。”李澜风牵着王小溪大步朝单元门洞里走,王小溪臊得脑袋冒青烟,一门心思地试图挣脱李澜风的手,然而李澜风手劲儿太大,王小溪拼命也挣不开。正巧这时,楼梯上迎面走来一对牵着手的年轻男女,李澜风看看这对情侣,又偏过脸看看王小溪。
等着年轻男女从他们身边走过,王小溪才面红耳赤地龇起小白牙,低吼道:“看我干什么?我告诉你,我的忍耐已经快达到极限了!”
李澜风眨巴眨巴眼睛,面部线条忽然一软,忧郁道:“你玩弄我的感情,还凶我。”
好不容易雄起一次的王小溪被李澜风的委屈脸戳中,一秒怂成软脚虾,放软语气小声道:“哥你不会打算一直这么折腾我到大学毕业吧?”
李澜风眉梢一挑,用一种令人捉摸不透的目光望着王小溪,却没说话。
楼道中片刻的沉寂被上面中介员开门的声音打破了,紧接着,是李澜风平静的声音:“不打算,给你个痛快的要不要?”
王小溪眨眨眼:“什么?”
李澜风松开王小溪的手,从斜挎的书包里取出黑皮记仇本,道:“只要你做到一件事,我们这本子上的帐就一笔勾销了。”
“什么事你说。”王小溪问。
李澜风慢悠悠地补充道:“不过有星标的除外。”
王小溪夺过本子翻了翻,发现有星标的记仇项目也就是他戏弄李澜风情节特别严重的那些,比如穿水手服裸聊什么的,王小溪叫苦连天,把本子塞回给李澜风,道:“其实有星标的才最要命吧,你给我勾销了别的,不勾销有星标的,没什么意义啊。”
李澜风一本正经道:“这是一个可以一笔勾销95%以上债务的机会,不然先不说别的,不勾销的话,你还有167个表情包需要表演,勾销之后只有12个,我这个人很严谨,绝对不会放过你,所以我建议你考虑一下。”
我恨!王小溪默默地权衡着各种选择的利弊,却在潜意识中第一时间把翻脸拉黑转身走人这一项选择排除在可能性之外了,虽说王小溪明白自己就算真的翻脸拉黑走人,李澜风也不会真的把自己怎么样,可是……
仿佛有一只蠢蠢欲动的小东西蜗居在王小溪的心窝里,它隐蔽地伸出一只毛绒绒的小爪子,用轻得几乎令人难以察觉的微小力道一下下搔动着,弄得王小溪心里一阵淡淡的痒,可仔细寻觅起来,却也找不出这痒究竟在何处,它只是若有似无地拨弄着,像一缕稍纵即逝的春风,像一抹春日飘游的花香,像一滴细小的春雨落在鼻尖又迅速蒸发,这股痒的存在感很淡,却也无法完全忽视,而王小溪觉得自己一靠近李澜风,这股痒就会化解掉,变成一股股同样微弱得难以察觉的细小电流……总而言之就是,不知道为什么,王小溪不太想翻脸走人。
是因为内疚,就是因为我骗他了我良心不安,所以我才忍受他的,王小溪在心里气势不足地向自己解释。
“怎么样?”李澜风问,把王小溪从魂游天外的状态中惊醒。
王小溪不自在地咳了声,道:“行吧,你什么条件?”
李澜风俊脸微红,目不斜视地望着前方,道:“你……陪我住这个房子,住到这个学期放暑假。”
“啊?”王小溪摇头拒绝,“和你住一起,你说不定要怎么整我呢。”
“我绝对不整你。”李澜风诚恳道,“除了有星标的这十几件事,我什么都不会强迫你做,课也不用你陪了,只要答应我这件事你这学期就自由了。”
王小溪秀气的眉毛一拧,困惑道:“但是你为什么啊?”
“你暂时不需要知道,你只要知道这样能让我消气就够了,”李澜风拿出霸道院草的气魄,“你就说行不行。”
王小溪摸着下巴沉吟:“唔……”
李澜风继续游说道:“这个学期只剩不到三个月,而且这小区就在学校对面,上课方便,洗澡方便,看书没人打扰不用去自习室抢位置,没有宵禁,晚上不会断网断电,网速比校园网快打游戏不卡……或者,你希望我纠缠你到大学毕业?”
“别!”王小溪先是拒绝,又犹豫了一会儿,绷着脸道,“那行吧……你说话算数啊,不能骗我,而且你不许再往你那本上记别的了,行不行?”
在校外住的好处的确很多,王小溪之前也想过去学校外面租个房子,只是一直下不定决心,这次正好可以先体验一把,也不全是坏事。
“行。”李澜风冲王小溪伸出一根弯曲的小拇指,道,“拉钩。”
“你几岁啊。”王小溪一窘,也伸出小拇指。
“我不骗你。”李澜风勾住王小溪的小指,晃了晃,柔声道,“你这回也不许骗我了。”
作者有话要说:
李澜风:成功把我宝宝拐回家了!╰(*°▽°*)╯
第27章 老父亲与心绞痛
楼上传来中介员催促的声音, 李澜风松开与王小溪拉钩的手,嘴上应着来了,三步并两步飞跑上楼梯。
王小溪晃了晃思绪仍有些乱糟糟的脑袋, 跟着上去,结果一进门就傻眼了。
“等等, 我刚才忘了个事儿。”王小溪啪地一拍脑门, 懊恼地抹了一把从房产中介出来到现在一直在发烫的脸, 小声道, “这屋就一张床啊。”
在寝室住久了难免会产生惯性思维, 方才在楼道里琢磨和李澜风一起住的事情时,王小溪想当然地脑补了平时与室友们一起生活的场景,根本没想起来床的事儿,现在智商瞬间减99,呆住了。
而已就这个问题思考了一路的李澜风智商全开, 轻声问:“你讨厌和我睡一张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