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舆论已经稳住了，”辛子麦道, “我们监测了各方评论，观众的注意力基本都照计划被吸引了过去。”
　　周谨沉翻了翻整理，上面评论果然正如辛子麦所言。
　　《殊途》上映后，引发了不小的议论热潮，除了剧组原本计划中的两位主角的羁绊，还有一个话题，也迅速成为了最主要的声音之一——
　　片尾彩蛋里，凌斯航撕掉机票的原因是什么？他从机场入口离开，又是想去哪里？
　　在不同的网站和平台，这个问题都引发了极为热烈的讨论。留言里随随一翻都能看到洋洋洒洒的长篇分析，每个细节都被拎出来反复讨论，而在没有片源的情况下，这种讨论也在无形中增加了观众二刷乃至多刷的动力。
　　以全网目前的声音来看，这个讨论主要有三个观点，第一是凌斯航决定留在林城，等叶启生结束缓刑后只剩几个月的监狱生活，再找对方去进行深谈。第二个观点，把凌斯航留下的人是白清池，他决定弥补自己之前对人造成的伤害。第三个观点，则是凌斯航留下案底，不想再回有父母在的地方，打算找个陌生的城市慢慢养伤。
　　第三种观点因为难以自圆其说被率先否决，前两种观点势均力敌，各占半壁江山。随着时间的推移，观看人数越来越多，仅剩的两种观点也讨论地愈发激烈起来。
　　持有第一种观点的人坚持认为，凌斯航从头到尾只喜欢过叶启生一个人，即使是十年后，他也在不断维护叶启生，甚至甘愿为对方承担牢狱之灾，所以他才会留下来，打算向叶启生进行第一次真正的告白。
　　第二种观点的支持者则表示，凌斯航当初在教室里和白清池接吻时，就已经有了动摇，计划成功后，他看向白清池的那个眼神特写正说明了这一点。十年后，凌斯航的替罪完全是中了叶启生的圈套，他们两人已经殊途陌路，凌斯航终于决定放弃过去，正视心底真正的声音。
　　从根本来讲，这两种观点的产生，其实也是对整部影片的两种理解。《殊途》号称双男主电影，两位主角的戏份占了绝大多数镜头，他们之前起伏转折的关系正好串联了整个故事。而且凌斯航自小孤僻寡言，他被人欺负时，是叶启生救了他，还教他怎么和别人交朋友，所以凌斯航才会对这个自己的第一个朋友动了情。
　　作为男配，白清池的镜头相对主角而言少了很多，十年后的戏份里，他更是只在片尾揭示证人时才出现。不过虽然白清池出场的镜头不多，却是一个非常关键的人物，芭蕾舞蹈的惊鸿一现，和他对凌斯航的单恋，也都让人印象深刻。
　　简单来看，这的确符合“三角关系”，而且还是最经典的竹马和天降之争。尽管当初麻老筹拍电影时完全没有过相关的想法，感情也只是为了让角色立体起来才增添的内容。但在电影热映后，却的确有不少人分别加入了凌叶党和凌白党，双方的争论异常激烈，讨论最重要的彩蛋情节时，就更是针锋相对。
　　而在这时，周谨沉在首映之前的表现就被专门拿来做了解读。凌白党特意把他在媒体见面会上的发言翻出来加粗放大——“我和小安之间的确是很粗的箭头，这箭头不是单向，而是双向的。”
　　听听，都是双向箭头了，还有什么好说的，妥妥就是凌白HE！
　　还有首映时的红毯顺序，林瑞跟导演，周谨沉和安许莫，现场有人录下了视频，还录到了导演的话——“红毯顺序和电影有关”，这不是官方表态是什么？导演都亲口盖章了！
　　因为这两个“论证”，凌白党迅速占领高地，凌叶党不堪示弱，也开始在戏里戏外翻起了细节。各家的抠糖技术都是显微镜级别，哪怕一个眼神都不肯放过。如此一来，争论自然就从电影延伸到了戏外。林瑞、周谨沉和安许莫三人的关系，也成了一个非常热的话题。
　　以国内娱乐圈现状来看，粉丝力量虽然非常强悍，在基数上仍旧与观众有着明显差别。因着《殊途》的热度，三位演员在采访期间的表现，基本都被解读成了对电影结局的投射，这么一来，倒是让对捆绑蹭热度和番位之争最敏感的粉群被盖过了声音。
　　如果没有电影的加持，单是周谨沉说的那句“双向箭头”，就足以在两人的粉丝之间掀起腥风血雨，毕竟两人都是当下人气极热的流量。但是《殊途》热映，电影的影响范围远超粉丝，这种粉群之间的摩擦，就变得还没猜官博今天会发几张破亿海报重要起来。
　　形势一时变得格外温和，一直在监测评论的辛子麦看受到这种回馈之后，他立即就意识到，计划已经成功了。
　　周谨沉的目的不只是向公众展示两人的关系，身份的差距会难以避免地引起两方粉丝的不平。粉群的骂战对艺人来说无疑是一种消耗，更何况安许莫目前的身份还是流量爱豆。
　　他说不会让安许莫受伤害，就真的做到了这一点。
　　可是……谨沉为什么会在中途改变合作宣传计划的根本目的？这和他提起过的陌生感觉有关吗？
　　辛子麦有些想不通，他试探着问道：“谨沉，你之前说想做心理咨询，打算什么时候去？”
　　周谨沉把报表放在一旁，抬手抽出了桌上的另一份文件袋。
　　“最近没时间，过几天再说。”
　　他要忙工作，也忙着要整理，自己对安许莫真正的感觉。
　　辛子麦接过文件袋：“这是什么，新项目？”
　　最近公司主要业务不就是《殊途》吗，怎么还会有新的文件？
　　文件袋拆开，一份厚厚的提案被抽了出来。
　　封面上，赫然写着一行标题——
　　《十八岁生日典礼暂行方案》。
　　-
　　舆论的转变，不只是被周谨沉的人察觉，作为主角之一，林瑞也很快收到了相关的消息。
　　他低头翻着手机上的各种留言评论，一旁的经纪人还在问：“瑞哥，咱们还要不要继续发新的通稿？公关那边已经把拍摄期间的照片和视频准备好了。”
　　林瑞没说话，他的视线依旧停留在屏幕上，直到经纪人等得有些疑惑时，才开口道：“不用了。”
　　经纪人愣了一下：“哎？”
　　林瑞锁好屏幕，把手机收了起来：“以后这些两人通稿都不要发了，公关那边还是专注我一个人的部分。”
　　经纪人瞪大了眼睛：“这……你这是不打算进行了？那原本的计划怎么办？”
　　林瑞闭了闭眼睛：“取消了。”
　　经纪人一时竟然不知是喜是悲，他一直不怎么赞同林瑞对周谨沉的感情，但是对方执意不肯回头，这还是一直顺风顺水要什么有什么的林瑞第一次下这么坚定的决心，经纪人见劝不动，也只能暂时按捺了下来。
　　没想到……现在竟然是林瑞主动提出了放弃。
　　经纪人小心翼翼道：“瑞哥……发生什么了，你怎么突然……”改变了主意？
　　林瑞低声道：“他已经心有所属了。”
　　“谁？那个小男孩？”经纪人有些疑惑，“你之前不是还说，他们只是做戏吗？就为了干扰我们的计划之类……”
　　“原本是，”林瑞低声道，“现在不同了。”
　　他用手掌撑住额头，眼睛也埋进了手心。
　　“他看那个男孩的视线，已经和最开始的时候完全不一样了。”
　　或许连周谨沉自己都没有察觉，但是林瑞却清楚地明白，这究竟意味着什么。
　　而等林瑞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就清楚，自己是真的没有可能了。
　　“我原本以为，是天生性格冷漠。”
　　“但我从没想过，”林瑞声音低哑，语气里带着浓浓的疲惫，“他那么冷的一个人，竟然也会露出那么温柔的眼神……”


第84章 生日真的快乐吗。
　　继首周拿下十五亿的国内最高单周票房记录之后, 《殊途》又在第二个周末拿到了五亿票房。电影后续力量持久, 即使不断有新片上映, 也未能撼动它单日票房冠军的位置。
　　《殊途》采用的是阶梯分账模式，上映时间越长，院线能分到的比例就越高。再加上始终没有明显下降的上座率, 电影的放映时间就自发得到了延长。以目前的记录来看，《殊途》打破国产电影票房总记录已经指日可待，这种情况下, 宣发团队也有了新的动力。很快, 剧组就开始了放映期间的第二轮路演。
　　不巧的是，第二轮路演开始的第三天, 就是安许莫的生日。
　　安许莫自己倒没觉得有什么，他早已不再是当初那个满心渴望的小男孩, 对生日的特殊感觉也已经淡薄了许多。尽管最近渐渐增加了和粉丝的联系，安许莫对于自己流量偶像的身份也没多少概念。要不是唐棠把粉丝应援的事告诉他, 他还不清楚粉丝会在生日时给自家偶像砸钱这件事。
　　“……这么多？”安许莫有些吃惊，“都是因为我的生日？”
　　“对，”唐棠挨个把数据摆出来, “国内十八家报社的报纸版面, 国外十八个城市的户外广告牌，十八个公益慈善项目，还有S城外滩的巨幅LED字幕……”
　　安许莫越听越心惊，他有些无奈道：“一次生日而已，不太值得他们花这么多钱吧？”
　　“这可是你的成年生日啊, 当然会显得隆重一点。”唐棠整了整资料，“要不是剧组有安排，公司本来还计划给你办一个粉丝生日会来着，半年前就有粉丝来询问计划了。”
　　安许莫顿了下：“那如果没有办成，会辜负粉丝吗？”
　　唐棠被他的说法逗笑了：“你怎么会这么想？”
　　安许莫指了指那些应援清单。
　　“这么说吧，”唐棠笑完，解释道，“生日会的确是流量们巩固人气，回馈粉丝的机会，圈里也挺流行这个的，但不办也绝对不能说是过错。”
　　“再说了，你是因为麻老的几十亿电影才脱不开身的，粉丝现在比剧组数票房的热情还高，怎么会觉得被辜负了呢？”
　　安许莫仍然有些茫然：“可这……不都是我自己该做的事吗？”
　　“是啊，”唐棠道，“你工作的时候，吸引到了他们，所以粉丝们最想看的，也是你努力工作的样子。”
　　安许莫没有说话，表情微微有些怔愣。
　　唐棠好奇看他：“小莫，你怎么了？”
　　安许莫沉默了一会，才轻声道：“我只是没想到……原来只需要做好自己的工作，就可以被别人喜欢。”
　　唐棠本来要说些什么，等她转念一想，回想起安许莫的家世时，也就把那些话吞了回去。
　　她伸手拍了拍男孩的肩膀，默默地安慰了他一下。
　　安许莫笑了笑，问：“那如果我继续接到更好的电影或者其他资源……他们会开心吗？”
　　“肯定会的，”唐棠笃定道，“流量的标签只是暂时的，没有一个粉丝不想让自家爱豆变成真正的实力派。票房，奖项，收视率，影视作品这些，粉丝们甚至会比艺人自己更加关心和在乎。”
　　“好。”安许莫点了点头。
　　“我会努力的。”
　　-
　　成年生日当天，安许莫的工作室协同一家排名前列的时尚杂志，放出了一组张力十足的新图。除此之外，工作室还进行了一系列的福利活动，包括签名杂志和安许莫手写的祝福卡之类，也算是给粉丝们的一些回馈。
　　为这次生日费心的不只有粉丝和团队，因为生日当天安许莫在参与电影的宣传活动，剧组也特意为他准备了一个大大的蛋糕。宣传活动本身就非常忙碌，安许莫本来以为给自己的祝福只会占一点时间，让他没想到的是，剧组却像是把他当成今天的主角一样，大半的活动都以他为中心来进行，一边庆祝生日，一边宣传电影。
　　安许莫只以为这是剧组的体贴，因此就没有多想。除此之外，在场的每个人也都为他送上了祝福，
　　剧组的主要人员基本都在，只有林瑞因为档期问题没有到场。安许莫后知后觉地发现，从首映之后，自己就没有看到过这位影帝。
　　电影宣传和生日庆祝忙了将近一整天，这还是安许莫第一个收获了这么多祝福的生日。直到宣传活动即将结束，匆匆赶来的唐棠才找到机会，把人单独拉过去问了几句。
　　“没安排过的礼物？”安许莫有些疑惑。
　　唐棠点头，把屏幕上的照片亮给他看：“这是以你的名义，给各家媒体送去的礼物套装，最开始明娱总编发信息过来的时候，我还以为是她发错人了，结果后来发信息的媒体越来越多，在场媒体也有很多收到了礼物，还都是价值不菲的东西。”
　　安许莫问：“沈哥他们也不清楚？”
　　“他们也不知情，”唐棠道，“而且以我们团队的经费，绝对买不起这种规格的礼物，就算报给公司去批，也没多少成功的几率。”
　　安许莫想起了自己的应援：“会是粉丝的动作吗？”
　　“不是，”唐棠直接摇头，“我们第一个就排除了这种可能，像剧组应援那种粉丝还可以做到。但是这种业内的资源和人脉，绝对不可能是粉丝能够接触到的部分。”
　　照她目前了解到的情况，这肯定是圈内的人做出的安排。
　　“可是谁会连招呼都不打，就来送这么贵的礼物啊？”唐棠实在想不明白。
　　听她这么说，安许莫倒是隐隐有了一个念头。
　　“送礼物的人……有另外留什么信息吗？”安许莫试探着问道，“比如，送东西的人是谁的助理之类……”
　　“啊？没有哎，”唐棠有些茫然，“当场送给媒体的是场内工作人员，没到场的时尚杂志之类，都是快递公司给送上门，只留了你的名字，没有其他消息。”
　　安许莫也顿了下。
　　那就……不可能是哥哥了吧。
　　他想，如果是哥哥的计划，对方肯定会表明身份，再给别人透露一下两人的亲密关系。
　　“算了，先不说这个了，回去再慢慢查，”唐棠道，“宣传是不是结束了？我们先回公司吧，沈哥他们问过医生之后给你准备了好多甜蜂蜜，晚饭时间过了也可以吃的那种。”
　　幸好今天的宣传就在S城，大概一个多小时的时间，他们就回到了公司。推开办公室的门，唐棠看着空无一人的屋内，有些惊讶：“咦，沈哥他们怎么不在……”
　　安许莫跟着走了进来，就见屋内的办公桌被收拾出来，上面摆满了甜香四溢的美餐。淋着诱人蜂蜜的芝士千层，温水冲泡过的桂花蜜，还有许多浑身写满了好吃的糕点。在一堆蜂蜜甜点之间，还摆了一个极精致的三层蛋糕，上面架起了十八根彩色的蜡烛。
　　“不是说只有蜂蜜水吗……”唐棠疑惑地嘟囔了一句，“晚上又不能吃太多东西……”
　　安许莫没听见唐棠的话，他的注意力完全被蛋糕吸引过去了。
　　唐棠回头，就见他紧紧盯着中间那个最大的蛋糕看，她叫了人一声：“小莫？”
　　安许莫这才回过神来：“……嗯？”
　　“你想吃这个蛋糕吗？”唐棠问。
　　今天倒是可以破例，但不能吃太多，不然以小莫的肠胃，肯定还会不舒服。
　　她有点不明白，团队之前商量时明明说只准备了养胃的蜂蜜，为了不馋到小莫，还特意决定只买三角形状的小蛋糕。
　　这大蛋糕又是哪来的？
　　“哦，”安许莫笑了笑，“就是觉得这个蛋糕的品牌有点眼熟。”
　　唐棠疑惑：“品牌？”
　　安许莫指了指蜡烛上的纹饰，把上面的法文念了出来：“这是一个比利时的甜点品牌，国内还挺少见他家甜品的，我记得S城也没有。”
　　唐棠懵住了：“比、比利时？”
　　S城那么多蛋糕店，谁闲着没事，怎么还跑到了欧洲去买蛋糕？！
　　安许莫看着那个蛋糕，声音里染上了一抹怀念：“我小的时候，吃过它家的糖……大概有十多年了吧，到现在还能记起味道。”
　　十多年……那时候小莫不才五六岁吗？它家的糖到底有多特别，能让人记这么久？唐棠满脑子都是疑问，一个都没能得到解答。
　　“这家的糖很好吃吗？”
　　安许莫弯起了唇角：“很甜。”
　　那是支撑他走过了这十年的甜味。
　　安许莫走了过去，只见十八根彩蜡被透明的支架托住，架在蛋糕上方，没有破坏蛋糕的形状。他伸出手去，用一旁的小剪刀剪掉了最上方的塑封，很快，暴露在空气里的蜡烛就自己燃烧了起来。
　　火苗摇曳着，暖光映在安许莫的脸上。一旁的唐棠用手机放出了《Happy Birthday》，伴着节奏一起轻唱出声。
　　“Happy birthday to you……”
　　一曲唱罢，唐棠叫住了要去吹蜡烛的安许莫：“先许愿啊小莫！”
　　“啊，”安许莫不好意思地笑了下：“忘记了。”
　　他想了想：“我白天已经许过了……现在还能许第二个愿望？”
　　“白天？”
　　“对，剧组的蛋糕，我许愿票房继续高升。”
　　唐棠失笑：“那种愿望不算的，你要许你自己的愿望啊。”
　　安许莫看向蛋糕：“那我希望，十八岁以后，我能找到一个全新的自己。”
　　他轻声道：“我想学会……为自己活着。”
　　唐棠本来想提醒他，愿望不能说出声来，但是听到安许莫的最后一句话，她却完全没心思在乎这些细节了。
　　“你能这么想真是……太好了，小莫。”唐棠捂了一下嘴巴，深吸一口气之后，才道，“我以前就觉得，包括沈哥他们都在说，你看起来，总是孤零零的，也没有自己想要的东西。就，完成的都是别人的期待，自己却没有真正开心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