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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莱因瓶人格

作者:四十九盏灯 时间:2020-02-16 22:39:22 标签:强强 虐恋情深 都市情缘

  他不太习惯被人关心。
  被人关心的感觉很奇怪。
  监控设备连接到手机,正好能拍到门口和半个楼梯,丁穆炎随时随地能查看家门口发生了什么事。
  “指望别人总是不行的,还是自己保护自己可靠。”萧进想了想又道,“希望永远也不要用上。”
  丁穆炎看着手机上的监控画面,正好拍到他们两个人,动作稍微有点延迟。丁穆炎笑了笑,从另一个角度看自己十分有喜感。
  “谢了。”丁穆炎晃了晃手机,手机里的人也晃了晃手。
  工人下工,剩下丁穆炎和萧进两个人,忽然之间冷清了不少,随着丁穆炎的这声道谢,气氛也有了点微妙的变化。
  “小事。”萧进敲了敲门,好像在试门结不结实,又好像是在掩饰气氛变化的尴尬。
  一时之间丁穆炎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这对丁穆炎来说是很少见的,虽然他寡言少语,但绝不会轻易冷场,只是眼下,他真的有点乱。
  “总共花了多少钱?我转给你。”丁穆炎道。
  萧进咧嘴一笑:“就当我抵你医药费吧。”
  丁穆炎还想说什么,萧进摆了摆手,短暂的沉默后道:“事情都办完了,那么……那么我也差不多该走了。”
  门修完了,还装了摄像头,自然没有再留宿的道理,萧进踌躇片刻后说出道别的话。
  “嗯,再见。”丁穆炎点点头。
  关上房门,只剩下自己一个人,也就是在这一刻,丁穆炎感到了一丝凉意。
  不可思议,明明每天下班回到家都是这副情形,怎么今天就特别了?以往觉得狭小的屋子变得宽敞,一转身感觉少了点什么,过分安静连风吹过的声音都清晰入耳。
  丁穆炎无所事事地在沙发上坐了一会儿,平时这个时候他通常都在看书,但今天他静不下心来。思前想后干脆动手打扫卫生,他仔仔细细把地扫干净又拖了一遍,然后把家具擦得一尘不染,再把书架上的书按照高低厚薄重新排列,等他干完这些活,几个小时过去了。
  他换了一身柔软的居家衣裤,拎着一袋垃圾下楼,慢悠悠地在小区里走,隔着几步远把垃圾甩进了垃圾桶。正要往回走,他看见昏黄的路灯下停着一辆车,不是萧进的还能谁的?
  他居然,还没有走。
  心底荡起一层涟漪,转瞬即逝,留下淡淡的痕迹。
  丁穆炎三步并作两步走到车边,看见萧进懒洋洋地靠在放倒的椅背上,手里捧着《奈特人体解剖学图谱》,对着一张彩铅临摹的心脏图谱发呆。
  笃笃笃!萧进一抬眼,看见丁穆炎在敲车窗,如同一幅黑白画染上了色彩,俊美的五官刹那间活了。


第13章
  “还没走?”丁穆炎问道。
  萧进合上书本冲他勾勾手指,答非所问:“明天有手术吗?”
  “没有,怎么了?”
  “上车。”萧进笑容神秘,“带你放松放松。”
  丁穆炎始终没有问萧进为什么还在小区里,萧进也没有问丁穆炎为什么大半夜打扫卫生。夜深,挡不住城市的繁华,车内播放着轻柔的音乐,街灯映照在车玻璃上流光溢彩,他们共处一个岛屿,看车流奔腾,星垂月涌。
  萧进载丁穆炎来到一家养生会所,优美的环境,清雅的香氛,一进门就使人心情舒畅。
  丁穆炎坐在桑拿房里,在一片水蒸气中,萧进穿着浴袍走了进来,坐在他对面。
  萧进的浴袍微微敞开,露出精壮的胸膛,他的身材明显是练过的,肌肉的形状漂亮得好像精修的图片,但又真实得呈现在眼前,散发着纯雄性的美感的。高温下,他脸颊微红,健康的肌肤上渗出一颗颗汗珠,好像抹了一层橄榄油,在灯光下反射出性感的光芒。
  丁穆炎视线在他胸口流连许久,回到他脸上:“在一个同性恋面前穿成这样,你不怕吗?”
  萧进露出暧昧的笑容:“对你有吸引力吗?”
  丁穆炎知道萧进这种人越说越来劲,于是恢复刻薄本性:“对于一个同性恋来说有点儿,但对于一个医生来说,没有男女美丑之分,就是一个皮囊而已。”
  “你是想说你裸体看多了是吗?”普通的一句话由萧进说出来,就变了味,“这不是一件很遗憾的事吗,人体对你们来说一点神秘感都没有,会不会性冷淡?”
  “性快感不会因为看多了丧失,而且恰恰相反,因为对人体器官的熟悉,反而更容易让彼此到达高潮。”
  在一个狭小封闭的环境里,一点点声音都会在耳边回荡,高温让思维变得迟缓,微小的情绪被无限放大,他们面对面坐着,胸膛在呼吸间起伏,仿佛是另一种隐晦的高潮。
  萧进抑制不住上扬的嘴角:“为什么我们要讨论这个话题?”
  “是你先污蔑说当医生的性冷淡。”
  “明明是你先挑剔我的穿着,我总不能穿着棉袄来蒸桑拿吧?”
  丁穆炎想了想,确实是这个理:“好吧,这回是我错了。”
  萧进没有想到他那么爽快地认错,先是一愣,随即大笑,胸腔里发出的声音低音炮一般带动丁穆炎的心跳。
  丁穆炎忽然感到呼吸有一点困难:“太热了,我先出去。”
  开门,呼吸一口新鲜的空气,肺得到了解放。丁穆炎侧身躺在按摩床上,即使不刻意去想,萧进半裸的画面还是反反复复出现在眼前,带着蠢蠢欲动的情.欲和撩拨心弦的春意。那是纯粹性的诱惑,不带任何感情。
  看来是空窗太久了,他极力放空大脑,放缓呼吸,让汹涌的欲望渐渐平息。
  困意席卷而来,熏香和音乐催得人昏昏欲睡,半梦半醒间,丁穆炎感觉到有人站到了床边。
  那人轻轻扯了扯他的腰带,俯身在耳边用气声道:“把浴袍脱了,我好帮你按摩。”
  丁穆炎迷迷糊糊对上一双笑盈盈的凤目,下一秒猛然惊醒。
  萧进一手拿着精油,一手拿着浴巾,性感中又有点小笨拙。
  “你来按摩?”丁穆炎的重点落在了“你”字。
  “对啊。”萧进露出狐狸般的笑容,“要相信我的手法。”
  欲望就像缸里的水再一次被搅翻,一波一波撞击着胸口,全身的细胞都在叫嚣。
  但丁穆炎迅速从慌乱中冷静下来,微微侧身挺起胸膛:“好啊,你来。”
  丁穆炎的皮肤是不同于萧进的白皙,尤其被热气蒸过后好像抹了一层鲜奶油,有种香甜的错觉。萧进的眸色深了深,视线停留在他胸口,有一小股一小股的冲动,想去摸一摸试试手感。
  骑虎难下大概可以形容此时此刻,丁穆炎逞强说“你来啊”,但如果萧进真动手了,恐怕他就怂了,萧进逞强说“我来按摩”,但现在丁穆炎坦然接受,于是他也怂了。
  两个天不怕地不怕,出门都习惯横着走的人都有点怂,恐怕也是少见。
  这时,两名按摩师进屋,打破了僵硬的气氛。
  萧进顺势脱去浴袍趴在床上,还心虚地耍嘴皮:“下次有机会一定给你按。”
  丁穆炎也不甘示弱:“我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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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连续几天,丁穆炎动不动就翻出手机看一看家门口的情况,可是什么都没有发生。每天回家调监控,不是看见小猫在家门口的架子跳上跳下,就是看见发小广告的往门缝里塞纸片。总之就是白忙活。
  他特意给水晶球订做了一个木头底座,像供什么宝贝似的把水晶球供在底座上。以前他也收过不少病人的礼物,比如家乡的土特产,小孩子做的小手工,亲手煲的靓汤,当然也有“妙手回春”的锦旗,能保存的都收在箱子里,但像这回专门摆在桌上也是少见。
  水晶球也争气,鸡蛋大的一颗手心刚好握住,强光下水灵剔透,片片冰花缀着闪亮的粉末,漂亮得好似精灵世界的珍宝,也如同一颗纯净赤诚的心,用人之初最善的本性,反射出每一寸光芒。
  可就在丁穆炎渐渐忘却这件事,回到正常的工作状态时,事件再一次上演。
  这天他回家还差一层就闻到了刺鼻的气味,心头一紧,几步冲上楼梯,果然看到门口又被人泼了漆。
  这回比上一次更为惊悚,左右两边的墙上涂了个“杀”字,大门上涂了个“死”字,红漆流了一地,好像鲜血从屋里往外涌,因为天还亮,楼上楼下的邻居都看见了,围在门口指指点点。
  萧进来的时候,丁穆炎和何越已坐在客厅里看监控,看到萧进时一句话没说,只点点头示意他坐。
  丁穆炎的脸色极为难看,声音也比平时低了几分:“看,就是这个人了,可探头是从上往下拍的,他帽子戴得很低,看不清脸。”
  屏幕上出现一个穿着羽绒服,拎着一个桶的男人,他快步上楼停在镜头中间,又鬼头鬼脑地张望了一番,把桶往地上一放,掰开桶盖,在门上涂画,画完再一泼,扔下桶就跑,整个过程被清清楚楚地记录下来。
  何越复制了一份在U盘里:“好的,我拿回去仔细看看,再调取附近的监控研究研究。”
  送走何越,丁穆炎沉着脸收拾东西,房间里又满是油漆味,外套上也沾了红色的污渍,一切又回到了原点。
  萧进坐在电脑前面无表情,屏幕里还在放录像,很快有邻居从他家门口经过,人一蹦显然是受到了惊吓,赶紧低着头快速通过,又过了几分钟来了个胆大的邻居,指着门的方向明显在吆喝什么,再往后人来人往,围观者越聚越多。萧进拖着进度快进,最后看到丁穆炎出现在画面上,然后暂停。
  丁穆炎心情很差:“这回可好,门白换了,又被涂成这副鬼样。”
  萧进又按下播放键,看见丁穆炎在门口站了一会儿,虽然画面有一点模糊,还是很明显能看见丁穆炎的表情瞬间变得凝重。邻居们戳着手指窃窃私语,丁穆炎则像一尊雕像般纹丝不动。他是受人尊敬的医生,他不该像丑角般经受这种戏谑的目光。
  “这回他没扔死老鼠,看来要抓老鼠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丁穆炎自言自语。
  萧进关掉录像,揉了揉眉心,比以往来得沉默。
  “这味道实在是太呛了,不知道我又要吸多少毒气。”
  萧进霍然起身,拉着丁穆炎就走。
  丁穆炎跌跌撞撞:“干什么?”
  “跟我走。”
  “什么?去哪儿?”
  “你跟我走就是了!”
  触目惊心的画面被他们抛在脑后,他们奔跑着,在日月交替的黄昏,天边的霞云如血浸染。


第14章
  丁穆炎没有想到萧进把他载到了离家不远的另一个小区。
  虽然只相隔了几条街,可两个校区的硬件设施天差地别。丁穆炎的是多层旧式小区,楼与楼之间间隔小,一天只有两个小时能照到太阳,树也没有几棵,局促得很。这个小区则是几年前新建的高档小区,环境优美,门禁森严,豪车进出。
  萧进带他来到一套三居室,比起原来的一室户视野上就十分开阔,水晶灯一开美轮美奂,大理石地板上一尘不染,沙发上扔了几件还未清洗的衣服,茶几上摆着解剖学图谱。
  “你这是……”丁穆炎站在玄关处迟疑。
  萧进收起沙发上的衣服:“这段时间你就住这里。”
  不是建议不是询问,而是带有命令意味的语气,平时萧进在丁穆炎面前说话还是很收敛的,但今天不是。

  “这不太好……”
  萧进彻底无视丁穆炎的话,自顾自道:“我有时公司里忙晚了懒得回家就会住这里,不经常住,空关着也浪费。一般我睡这间房,你可以睡旁边那间,带个书房,东西随便你放,会有人来打扫不用操心。你要是喜欢睡我那间也行,阳台大一点。”
  “不是……”
  萧进从抽屉里翻出一串钥匙塞在丁穆炎手里:“拿好,今晚将就一下,日常用品家里都有备用的,明天帮你搬家。”
  手心里的钥匙沉甸甸的,当他听到“家里”两个字时,心脏莫名地抽了一下。
  萧进想了想又道:“算了,也别搬什么家了,动静大了被人看到,你就拿一点必需品吧,缺什么再买就是了。”
  “不行。”丁穆炎摇了摇头,把钥匙放在桌上。
  “我说行就行。”萧进强势道。
  “换个地方住也没差啊,有心的话能从医院跟到家,住哪儿都一样。”
  “当然不一样!”萧进完全不想听丁穆炎再说什么,“你小区就一个门卫老大爷,连走路都打瞌睡,这里非小区居民进出都要登记,楼下也有一道门,没有钥匙上不来,他要是敢在小区里撒野,不出五分钟就会有人抓他。”
  “不合适。”丁穆炎仍然想拒绝,他知道如果今天住下了,有什么东西会变得不一样,但具体是什么他一时半会儿还说不清楚。
  “我们是朋友吗?”萧进话题一转。
  “问题不在这里……”
  “别废话,我就问你是朋友吗?”萧进蛮横道。
  萧进的步步紧逼给丁穆炎极强的压迫感,他不是一个容易被压制的人,但眼下的情况让他处于一个接受帮助的状态,更何况这种问题只有一个答案:“是……”
  “是朋友的话,你有麻烦我帮一把怎么了?我也不跟你显摆,我不差这一套房子,让你住也是顺手的事。”萧进顿了顿道,“要是这房子是韶军的你还会磨磨唧唧那么多话吗?当年你跟韶军不也是从陌生人到好朋友的吗?说到底你还是把我当外人。”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丁穆炎再拒绝就显得不识好歹,想要提房租有种看不起人的意思,又会弄得好像要长住似的。
  “那好,我就先麻烦你一阵,等这件事平息了在住回去。”
  当丁穆炎说出“好”字时,萧进的眸光一闪,他不置可否道:“到时候再说吧。”
  萧进从客卧里翻了一套换洗衣物催促丁穆炎洗澡:“冲个澡,暖暖身,别再为这种混账事烦心。”
  丁穆炎捧着崭新的浴袍内裤,跌跌撞撞被推进浴室。浴室的光很亮,照得人晃眼,镜子几乎占据了整面墙,清晰地映照出他的身影。丁穆炎双手撑在洗手台上,眼中有些许迷茫。
  他思考,如果没有萧进这个人,他会怎么做?
  也许干脆多花点时间在医院,反正医院里有给医生休息的房间,但总赖在医院也不是个办法。或许可以去彭致诚那里借住几天,不过他家离医院太远,而且要忍受他带各种各样的人回家。回父母家把给他们添麻烦,这种事绝对不能做,想再在别处借一套房子一时三刻也借不到,恐怕到最后不得不硬着头皮住下去,祈祷何越能快点抓到人。
  还真是件棘手的事!
  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着,提心吊胆的日子没法过,萧进帮了个大忙。
  这人情看来是欠下了。
  丁穆炎叹了口气,拧开水龙头试了试水温,心想等这事过去了,再好好谢谢他。
  舒舒服服洗了个澡,丁穆炎出来,听到萧进在阳台上打电话。
  “……借我几个人用几天……对,就上次的事……恐吓我朋友,真当我吃素的……之前下手太轻了……送进去,在里面好好教训……必须要让他吃点苦头……”
  丁穆炎退后几步,坐在沙发上,心不在焉地翻看解剖图谱。
  萧进打完电话看到丁穆炎笑着道:“洗完了?那就早点睡吧。”
  丁穆炎应了一声走进卧室,黑暗中,他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向来倒头就睡的他,辗转反侧,总觉得有些事开始偏了。
  第二天丁穆炎一打开房门,就闻到一股焦香味。
  “早啊!”萧进一手端着咖啡,一手拿着一只啃了一半的煎包跟他打招呼。
  煎包配咖啡,还真是奇怪的组合。
  “我买了早点,你吃吧。”萧进拨了拨煎包的纸袋,又细心地撕开牛奶盒倒了一杯,放在丁穆炎面前。
  金黄色的煎包令人食指大动,丁穆炎咬了一口,油香鲜美。
  “你早饭喜欢吃什么,今天是我随便买的,不知道你爱不爱吃,我看买的人很多还排队,就买了几个,味道还不错。”萧进吃完一个擦了擦手指,“就是有点油。”
  萧进的头发有点湿,身上有沐浴后的清香,举手投足间有种纯出天然的优雅,丁穆炎想象着这么一个俊美的男子在烟熏火燎的早餐铺前排队买煎包,似乎有一点不搭,又似乎是真正的生活,是人味,是人间烟火。
  “我都可以,不挑。”
  萧进笑道:“丁医生真好养活。”
  每当他用“丁医生”来称呼丁穆炎时,总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普通的一句话被他说出了另一种意味。
  丁穆炎默默喝了一口牛奶。
  丁穆炎不搭腔,萧进浑身不舒服,好像少了点什么,连咖啡都不香了。
  “你怎么不理我了?”萧进委屈道。
  丁穆炎差点被牛奶呛道:“你想要我说什么?”
  “就像你平时那样损我。”
  “你可真讨人嫌,我让你几分,你还皮痒了?”丁穆炎嘴上说他讨人嫌,但眼中带着淡淡的笑意。
  “来啊,你不损人,人生都没有乐趣了。”萧进兴致勃勃,“我们重来:一张床,一碗饭,丁医生真好养活。”
  “是啊,没有办法,我现在寄人篱下,连喝牛奶都要被歧视。”
  丁穆炎将面前的牛奶盒转了小半圈,把另一面朝向萧进,萧进一看,上面赫然印有大大的“儿童”两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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