差三岁(年下,校园)
更别说行骋这种性格,要是每个人的名字都要挂在胸口,他胸前绝对是四个字,宁玺的人。
虽然这个称呼并没有得到正主的验证,但行骋已经潜意识里觉得,他哥一定是喜欢他的。
就算不是喜欢,也有点儿纵容吧。
纵容,也带着无奈。
不然宁玺那种性格,那天怎么可能跟他说那么多,怎么可能回头,没一脚把他踹开都算是好的了。
行骋就是抓住了这个点,拼命地往空隙里钻。
星期五下午,金牛区青少年宫那边又有外企公司包了场地,一堆老总一起打球,行骋被塞了好几条短信,说是要他去打,一节两百块钱,结算下来,四节一共得有八百块钱。
行骋二话不说,一等到没课,抱着球衣翻墙出校,坐着公交车就往西门儿跑了。
一路上坐了一个多小时,摇摇晃晃的,行骋都快睡着。
公交车驶过一处初中,这个点儿,行骋还看到不少家长来接学生回家,心里忍不住感叹几分。
这世界上完美的家庭那么多,怎么老天就那么吝啬,不给宁玺父爱就算了,连母爱都不惜得给他。
小时候他在楼上,经常听到宁玺他妈妈发脾气,砸东西,砸到最后小行骋都觉得下一秒是不是他哥也要被扔出来了?
一听完吵架,小行骋就趴在窗户边儿,竖着耳朵听楼下窗口的动静,自己都快摔下去了,就想听听,他哥有没有哭过。
没有,一次都没有。
小行骋抛了绳子下去,糖果零食全吊上了,手都酸了,吊了半小时没人拿。
他估计啊,他哥连看都不看一眼。
只有小宁玺知道,每次楼上的跟屁虫弟弟把好吃的好玩儿的吊下来时,他自己是坐在床沿边,愣愣地盯着的。
那绳子挂了多久,他就能盯多久。
偶尔楼上传来一声行骋妈妈的呵斥:“行骋!不要命了!有楼梯不会走吗!非要翻窗子,我看你摔下去都得把你哥的窗台砸烂!”
一听阿姨这么喊,小宁玺就特别紧张,跑到窗口边儿往上看,生害怕他楼上那个弟弟,翻窗户下来找他。
还好这么多年了,行骋还没摔下来过。
星期五下午的比赛,绝对是行骋业余生涯中打得最憋屈的一次,憋屈到要不断给那些老板喂球,得助攻,不能耍帅,还得当陪衬,故意输,还不能太明显。
真是技术活。
不过这也是他的工作,只得照做。
行骋在篮球场上一直是远近闻名的一大杀器,如今还真是为了钱,暂时收敛了锋芒。
他在场上跟着球跑,为了下一个快攻,拼了命去抢篮板,抢到之后扣在掌心儿里,看着那高高的篮筐……
有时候,在外边儿打球,他会觉得,自己是不是又成长了一点点?
哥,也就三岁而已啊。
等一等,再等一等我,或者,我跑快一点儿,不就追上了吗。
行骋抬头,望着顶上湛蓝的天空,简直要恨死了那三年的春夏秋冬。
三个年头,三十六个月,多少天行骋算不清楚,就把他跟他哥隔开。
好像生命无常,成长路漫漫,他永远都追不上。
那天赚的八百块钱,当场结算,一拿到手,行骋蓄谋已久,加上脑子一热,坐着地铁就往太古里走。
他站在货架边儿挑了好久,给宁玺挑了双九百多的篮球鞋。
太贵的这会儿钱不够,先买双鞋,预祝一下他哥校运会打爆高二年级,也还好。
行骋没太在意自己的一心投敌,看着那双黑白相间的球鞋,越看越高兴。
在他的意识里,一千以上的东西,宁玺肯定不会收,但是一千以下,那就算便宜点儿了,作为生日礼物,也不为过吧?
况且钱是他靠自己的本事赚的,他乐意给他哥花钱。
这十月份的尾巴了,十一月的开端,就是宁玺的生日,是周一那天。
今儿下了雨,放学铃声一响,行骋也没带伞的习惯,提着运动品牌的口袋就往高三跑,一脑袋的水,顺着脖根儿往背脊流。
教室里都走空了,宁玺才做完题,收拾东西也慢一些,把文具袋装进书包里,抖了抖字典上的灰也要往里边儿装,一抬头就看到行骋一个大高个儿,站在教室后门,背后拎着个袋子,望着自己挑眉。
还吹了一声口哨。
宁玺无语了,差点儿没一个大白眼翻过去,咳嗽了声,继续收拾笔记本。
他这还没弄完,行骋站不住了,拎着袋子跑到宁玺身边,摁着他坐下:“哥,今儿你生日,我记得……”
宁玺看了一眼他手里的袋子,有点儿不好的预感,皱眉问道:“你给我买东西了?”
行骋没搭理他,伸手就去捉他的脚腕,惊得宁玺猛地往后腿一下,脸都红了:“你别乱动我……”
手臂力气大,行骋抓着他就要给他脱鞋,宁玺直接蹬了他一脚:“有监控!”
行骋被监控折腾得有点儿头疼,要不是之前出的那事儿,他估计今天就强硬着把宁玺鞋脱了!
他现在也只得站起来,把那一双篮球鞋从袋子里拿出来摆地上,特认真地说:“那你自己换上。”
宁玺连鞋都没去看,直接问他:“你哪儿来的钱?”
行骋一听这话,背脊都挺直了:“我自己赚的。”
宁玺想了一下,行骋的确也不是会挥霍家里钱财的主,半信半疑地,冷着脸,站起身来继续收书包。
这下子行骋有点儿气,蹲下来又去抓他哥的脚腕子,宁玺一惊,一狠心,说:“行骋,我不能收这么贵的东西。”
行骋胆子大了,流氓劲儿也上来:“你今儿不穿,我在这儿亲你,你信不信?”
要是换在从前,宁玺肯定先揍他一顿,再打几下行骋说浑话的嘴巴,背上书包,头也不回地就走了。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
他做不出任何让行骋失望的事儿。
宁玺忍着火气,心里又酸又甜,慢慢蹲下身子,把书包扔给行骋,穿上了那双篮球鞋。
那天行骋抱着他哥的书包,站在他哥的教室里,看他哥穿上自己给买的篮球鞋,觉得是在看媳妇儿穿婚纱似的。
太好看了。
宁玺系好了鞋带,把书包夺过来自己背上,拿着伞,提着装了旧鞋子的口袋,屁股后边儿跟了个行骋,一路冲着下教学楼的。
到了教学楼门口,行骋把宁玺手里的伞夺过来撑开,说的话也没什么毛病:“哥,我比你高,伞我来打。”
宁玺纳闷儿了,这也高不了多少啊。
行骋特别得劲儿,高一厘米也是高,顶天立地,我就得罩着你。
我小时候,不是也被你罩大的吗?
行骋一路走一路贫,逗笑了宁玺好几次,每次行骋一低头笑着看过来,宁玺又立刻板起脸骂他:“看路。”
两个人撑着一把伞,雨下得淅淅沥沥,一下一下打在伞面儿上……
听在宁玺耳里,却被放大了无数倍。
行骋笑着说:“你小时候打一把小荷叶伞,还搁我面前转,那水花转起来,甩了我一身,这辈子都记得你。”
宁玺冷哼一声:“挺记仇。”
行骋本来还想说句什么,眼看着走到路沿边儿上了,再前边儿的路要下一个阶梯,路面的积水已经有点儿深。
一脚踩下去,估计今儿个新买的球鞋都得废了。
这会儿路边上没什么人,天色已经渐渐暗下来,路灯亮了几盏,树荫的遮蔽下,更是连前边儿的车牌号都看不真切。
宁玺的手里突然被塞进伞柄,行骋脱了外套披到他身上,把书包挂在身前。
他拉起宁玺的手,绕到他身前,一使力气,硬是把他哥给背起来了。
双脚踏空,他自己整个人都被行骋背在了背上!
宁玺傻掉了。
行骋力气大,根本扳不动,宁玺空了一只手出来,扯着他耳朵喊:“你他妈……”
“哥,你还会说脏话啊?”
行骋又一用力,以防宁玺从背上滑下来,怕他扑腾,提醒了句:“你抱紧我脖子,这儿的水趟过去了,我就放你下来。”
宁玺不吭声了,抱紧了行骋的脖子。
他一个当哥哥的,就这么,把脸埋进了弟弟的后脖根儿。
行骋一脚踏入积水中,感觉袜子都湿透了。
真他妈是透心凉,心飞扬。
行骋一边儿踩水一边儿说:“今儿你生日,穿我给你买的鞋,可千万不能弄脏了……”
他从积水中过,脚还没站稳,就忽然感觉后脖子上被什么温热的东西碰了一下!
行骋心里一句“我操”爆炸开来,脚差点儿一软,往水里跪下去。
他不确定那是什么,也不敢多想。
好软啊。
背上的始作俑者宁玺跟没事儿人似的,也不觉得自己动作特明显,只是吸吸鼻子,声音闷闷的,应了一句:“好。”
那天傍晚,行骋第一次,在家附近的路灯下,背着宁玺……
好好感受了一番他哥全身的柔软温度。
宁玺的伞打得很好,全顾着给行骋遮头了,他自己的背倒是湿了一大片。
行骋的鞋才是湿透了。
过了那一处积水,他没立刻把他哥放下来。
行骋有些怔愣地看着自己湿透的脚尖,以及雨水滴落下来,在脚边砸出的一圈圈儿涟漪。
他一个人,身上现在承担着两个人的重量。
行骋忽然有点儿感谢这一场雨。
再下大点儿吧。
刹那间。
第十三章
要说宁玺最大的本事,除了长得好看之外,非要行骋挑一个出来膜拜的话,那绝对就是球打得又好,成绩也优秀。
打球的人都知道,十分天赋十分努力,剩下八十分基本都是实战训练里边儿折腾出来的。
行骋从小就经常见着他哥下午打球晚上回家学习,一个院儿里的小孩吃完晚饭凑一堆玩儿游戏,他就扯着嗓子在他哥家窗户边儿喊,挑衅他哥出来迎战,出来练球。
什么花样,什么话语都折腾完了!
他哥就是不动,低着头写字,眼皮儿都不跳一下。
结果他看着他哥天天好好学习,天天书海泛舟的,但平时跟他们一起打球的时候,也不会输球。
宁玺抄截断球盖帽样样牛逼,行骋自己再练三年也追不上。
没几天就是校运会了,行骋有事儿没事儿就往球场跑,监督一下他们年级那群男生,顺便给他哥打打小报告,投敌一下。
什么谁谁谁打的哪个位置,谁谁谁擅长什么,你们高三怎么防我们最好,哥你防我吧,我绝对让你当得分王……
一听行骋又开始胡扯,宁玺就停了笔,想一铅笔屁股戳他脸上,又觉得疼,忍住了,说:“你们队里知道你上来给敌军汇报情况吗?”
行骋脸皮还挺厚:“知道啊,他们还说玺哥你想赢多少分都行,想赢双数还是单数啊?”
宁玺冷笑一声:“想放水?”
行骋一拍桌子,不乐意了:“哥,什么叫放水啊,你们高三实力派,肯定把我们打得落花流水……”
点点头,宁玺把练习本儿摊开,捉了笔往行骋手背上写了个“1”,说:“一分,险胜吧。”
行骋看他哥要练题了,他一高二远近闻名的小混混也不好意思在人高三实验班教室里站太久,站直了身子,往手背上被写字儿的地方亲了一口。
他正准备走,就听宁玺在后边儿压着声音骂他:“行骋你什么毛病。”
教室里人多,行骋怕开口耍个流氓惹他哥不高兴,朝四周看了下,趁没人往这边儿看伸手捏了他哥肩膀一下,小声说:“你惯的。”
说完他就出去了,也没管教室里好几个女生都盯着他走,站在后门儿边,回头看了一眼他哥。
结果,宁玺从行骋转身开始就偷偷目送着行骋离开……
没想到行骋在教室后门儿停了一脚,两个人目光一下子就撞上了。
宁玺慌得马上回头,目视前方,一动不动!
大意了大意了。
他晕晕乎乎的,现在感觉在前座同学的后脑勺上,似乎都能看到行骋刚刚的笑脸。
真的大意了。
他平复下波动的心绪,把直尺拿过来在练习本儿上比划了一阵,忍不住,悄悄在页脚,写了个小小的“X”。
他和行骋的名字里边儿都有的字母。
这样最好了。
他记得他初中上学那会儿,旁边同桌的姑娘,上课发呆的时候最爱干的就是在草稿纸上写自己喜欢的人的名字,写一大堆,偶尔被宁玺瞄到,还要脸红。
写的倒不是宁玺的名字,但是每次宁玺看到她写,就觉得,完全不可理喻。
直到自己也干过这种事儿之后,就完全能够理解了。
谈恋爱真的影响学习,宁玺也知道,但是相较之下,他个人觉得单恋更影响。
幸好。
幸好他不是。
第二天一大早,宁玺背着书包提前来学校,屁股后边儿一如既往地跟着个行骋。
他脚上这双篮球鞋也穿了有一两天了,行骋还把他专门拿来洗球鞋的喷雾洗剂给宁玺拿下来,特别怕用别的东西给洗变色了。
刚在校门口,还没来得及进去,就撞见了学校篮球队里边儿啦啦队的学妹程曦雨,急匆匆的,后面跟着几个校队的男生,边走边开小会。
这个学妹是高二的,跟行骋一级,主要负责校篮球队的一些杂事和啦啦队排练,是挺积极,但还第一次看到她这么早提前来办事情。
宁玺后边儿跟着行骋,两个长得高的男生站一起非常显眼,那边儿的几个队员一下就全看了过来。
行骋天天粘他哥,跟他哥凑一堆儿,他们已经习惯了,
校门口几个人扎堆讲话,宁玺还没闹明白怎么回事,程曦雨就跑过来,神情急切:“学长,高三今年跟你打配合的得换人了……”
宁玺一愣:“应与臣呢?”
程曦雨也慌得不可开交,读了这么多年书还第一次碰到这种事儿发生在自己身边的人身上:“昨晚上在外边儿被捅了,现在都还在华西监护着,刚刚教练来通知我们的,说下午训练的时候换人……”
一听这话,行骋都愣了:“应与臣?为个什么?”
程曦雨掏了手机出来又确认一遍,边回消息边说:“不知道,他们说是因为他哥的事情,总之说不清楚,我得先安排一下下午训练补位……”
宁玺皱眉道:“现在能去医院吗?”
程曦雨摇摇头:“就是不允许,他的亲哥哥联系校方,说是私事,谁都别往那边儿走!”
行骋这下了然了,估计是因为他哥哥应与将惹了什么事儿,应与臣被人下了黑手,拿来报复应与将……
因为好朋友受伤的事情,宁玺今天中午的训练都不怎么在状态,没了最佳配合的搭档更是打不下去。
而宁玺的状态影响着行骋,两个人作为对手,还在对战的时候在场上走神,引得教练一火大,一声哨子,把两个人都罚了下去。
行骋从教练面前过的时候,腰上还被毛巾给抽了一下:“你小子就是故意的!”
故意被罚下场,跟着他哥去旁边儿台阶上坐着了。
两个人并肩坐着,行骋拿膝盖撞了宁玺的腿一下,后者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行骋低声喊了句:“哥?还想应与臣啊?”
宁玺点点头,说:“不过在医院了,应该没什么事。”
放学才刚出校门儿没多久就被捅,这事儿传得整个学校人心惶惶的,派出所立了案,今儿中午就来校门口守着小孩儿放学的家长都多了不少。
行骋觉得是挺恐怖,事发突然,想也没想,伸手就把宁玺搂过来了点儿。
他哥要是被捅一刀,行骋觉得估计也得往自己身上补一刀。
得看好了。
这下应与臣不在,高二小孩儿一群狼,打高三的几个学长,宁玺觉得他们年级还真的不一定干得过。
之前行骋给的那些“情报”,他倒是记下来了,但是总感觉是在坑行骋似的,那这场比赛,到底是高二能赢还是高三能赢?
下午课一上完,高三文科班全围在一起点外卖,宁玺算了一下微信里边儿的钱,多点了一份饮料,什么冰冻酸梅汤的,特别甜。
宁玺朝窗外张望了一下,行骋还在球场上练着,今儿穿了双血红色的战靴,一身黑球衣,带球上篮足下生风的,打哪儿哪儿准。
那天下午宁玺拎着那一大杯冻过的酸梅汤往操场走,直接穿过围观的人群,把那杯饮料放在了球员休息区,朝行骋点了一下头。
就那么一瞬间,行骋手里的球就被压了,起跳都没跳起来,吃了个大盖帽。
“行骋,玺哥给你拿饮料了!”
我操,还打什么球啊!
行骋压根儿没在意谁把他给盖帽了,谁断了他的球,耍帅也懒得耍了,直接找教练要了暂停,跑下场去。
学生时代,表达对打篮球的男生的喜欢,大部分女生都会选择送水,行骋心里清楚得很。
但是这一杯,确实是宁玺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给他买的饮料。
他捧着那一杯站在宁玺面前,感觉这水得拿回家供着。
宁玺看他那样,板着脸,差点儿没笑出声来。
伸出手,宁玺拍了拍他弟弟的肩膀,认真道:“好好打球。”
行骋被他这么一摸,差点儿又没跪下去。
他稍微俯过身来,嘴唇靠近宁玺的耳畔,特别小声地接了一句。
“好好追你。”
宁玺耳朵一红,没忍住往后退了半步。
那一瞬间,宁玺忽然觉得,他成长的这么多年,都像在黑暗里边儿,找一盏灯。
而行骋是天穹乌云中乍破的日光,将他的整个世界照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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