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前适爱》完结+番外
是的,从很早很早起,他的人生就已经被操纵。当然,不能让迟恒知道自个正在被研究,这样无法保证实验效果,他们要试验品一辈子都不曾察觉,那样最好。迟恒后来知道了这事是因为意外,不然到现在都蒙在鼓里,不少人不就是这样么。谁能想到,自己平平常常地过日子打电话,却是处在一个巨大的刻意设计和监视之中?
那才是他们真正的,第一次见面。
像迟恒这样的人,失忆成了他们的共性。因为一旦试验品察觉到了自己是陷在牢笼里的,真正愿意配合的人不多而且很可能还会有不满和抗拒的情绪,会想方设法逃离。就算逃离不成功,也会想尽法子搞破坏不让对方得逞,宁可拼得鱼死网破也不妥协。有的在得知事实后甚至会用刀子把那个特殊的器官活生生剜出来,要知道,他们不可能请外面的人帮着动这种手术,而里面的医生又压根不会给他们做,所以只能自己来,没有麻醉,没有消毒,什么都没有,只有一把刀,有时候刀子还是小刀,要割无数次,有时候只有剪刀……倘若能真剜下来倒也算宁为玉碎,但很多时候都是其他脏器被捣得稀巴烂甚至都看不清原来的形状,可那玩意还好好地藏在里面。无论如何,弄下来的必定鲜血淋漓,惨不忍睹,危及生命。就算救回来了也是残废,没救回便死了。
为了避免这种悲剧和白白的损失,组织里的人会定期给他们清理记忆,这都成了规则之一。他们清理记忆的方式必然很高超,外面的人可做不来。记忆存在于人脑的某个区域,也是类似电影胶片一样,一截一截连续的,只要截除某一部分,就会想不起来那段记忆。毕竟就算是没被动过手脚的寻常人,也会时不时忘事,某截子胶片会时不时掉了个色。所以,其实很难察觉到自己被动过手脚。
而后事实证明,定期清理记忆的确是个好用的法子,大大降低了双方的矛盾和死亡率,而且研究起来也更加方便。毕竟一般说来,试验品只能用一次,但这类人是稀缺资源,不可能像化学药品一样用一次就扔掉,所以得重复利用,但又要确保他们每回都是“崭新的”,所以这该怎么办?清除记忆就可以,每一次清理后,他们又是崭新的。
这类人,平均被清理记忆的次数,估计都不下十次,只要他能活到三十岁。
看多了就习以为常,这些事像吃饭喝水那样稀松平常,所以陆铭衍很难再为此感到如何如何。倘若他真感到如何如何,那他也不会是这个组织里的人了。可如果不是这里的人,只是简单的普通人,他不可能遇到迟恒并且还能跟他亲密接触。有句话或许说对了,你不正常,难道还指望你周围都是正常人?在不明真实情况的外人看来,或许还以为陆铭衍是自大,是理所当然。不,那只是习惯罢了。
他曾经跟谢棠说过,迟恒忘了你又怎样,他本来就不该和你有交集。当时觉得那句话是疯子说的,现在来看,似乎是这样……尽管很残忍。
陆铭衍对谢棠没有愧意或是心虚,倒不是因为自大或占有欲,当然独占欲的成分也有,谁会想要恋人爱上别人,但好歹并未到变态扭曲的程度,只是,他自个都被迟恒无数次地忘记,又无数次“初次认识”,无数次……被忘了,再爱,忘了,爱,无休止地循环。
迟恒以为自己跟陆铭衍也就这三四年,但实际远远不止,至少有十年。陆铭衍所受的折磨未必比迟恒少,但煎熬又如何?陷进来了难道还能中途放弃?也不是没想过放弃,有段时间他对迟恒特别冷,刻意地去疏远他冷落他,但有用吗?
他对迟恒说,我是你的命。
——
迟恒下午来把孩子接走,小火星人看到爸爸就开心地不得了,把受的委屈全忘了,咧着嘴一边咯咯笑一边扑进迟恒怀里。迟恒笑着接住他,一天的疲惫顿时一扫而空。去车库开车的时候,保安却通知他,因为车太旧被鉴定为危险级别,所以暂时扣留,做完检修后还回去。
迟恒没听过这种规矩,出言想要回车。保安抓抓帽子,说:“我们免费帮你检修和保养车子,你怎么还这么多话呢?旁的人求都求不来,哎呀,你过几天来拿车吧,保证崭新的,比这现在破破烂烂的好一百倍。”
迟恒感到疑惑不解,保安把他推出去,“你今天就打车回去吧。”
他刚想说,这里位置很偏不好打车,您还是把车还我。但话还未出口,一辆银灰的车子就停在了他面前。
迟恒并不想坐进去,但保安却替他打开车门,还坐了一个“请”的姿势。迟恒固执地站着不动。
“上来,不然回到市中心就天黑了。”陆铭衍说这话的时候脸上表情并不是那么柔和,语气也是。而且他没有看向迟恒,而是盯着前面,脸上就自然而然地浮起来一点淡漠。
倔强不顾一切地闹脾气从来不是迟恒的作风,他想了想,抱着孩子坐上了后座,从头到尾一言不发。
好在陆铭衍也没有多说话,三小时的车程,他们一句话都没讲,只有孩子偶尔发出哼哼声,其他时刻都是静得能听到空调的细微风声。
陆铭衍一路开到了迟恒住的大院门口。迟恒不想搭话,就算感到奇怪也懒得去问你怎么会知道我住在这里。
“在大门下就可以了,”迟恒把打瞌睡的孩子轻柔摇醒,对孩子说,“栩栩,跟陆叔叔道谢。”
这句礼节性的话语里透着很明显的疏离,又带着刻意讽刺的意味。
陆叔叔,好一个陆叔叔。
——
陆铭衍没理会这个,却问:“你住哪一栋,我送到你楼下。”
“不用了,我能自己走进去。”
陆铭衍却置之不理,“哪一栋?”
迟恒皱眉,“说了不用!非要我把话挑明吗,我根本不想你进去!”
陆铭衍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说,“看来你还在生我的气,气我让你忘了谢棠,欺骗你,对不对。”
迟恒深吸一口气,努力压住心中莫名窜上来的怒火。
对方淡漠的神情,淡漠的语气,一切都是淡漠的,这些是让他恼火的根源。
“你说我错了,我应该感到负罪和歉意,可我真的没有这些感觉,所以也无法装作自己有。如果这样能让你开心的话,我倒乐意一试,但你并不会。所以就算我假装,那也是白费力气。我不喜欢无谓的过程和没用的伤心。”
迟恒把视线移向窗外,“你还是那样……我不想说什么,请你让我下车!”
“迟恒,你到底在坚持什么,如今好不容易回来了,你也是爱我的,不说多爱至少是有感情的,怎么就不能像以前一样呢?难道你觉得你现在过得很好吗?”
迟恒被气笑了,“三年了,你发现我过得并不如以前,所以你伟大地不计前嫌,想把我重新捡回去?你是不是以为,这三年的苦其实是在给我教训,谁让我跑掉的,自找罪受。所以我现在回来了,就一定想要回到以前,甚至喜极而泣,庆幸你没有不要我。陆铭衍,你忘了,我是迟恒,我的字典里,没有回头二字。不管谢棠还是你,都一样。这三年的日子恍如昨天,我在过好我自己的生活,而这段生活中并没有你。”
“可你还是孤身一人。”陆铭衍终于转过头,从后视镜里看着迟恒。
“这也是我自己选的!”
小宝宝并不理解两位大人之间剑拔弩张的氛围,他咿咿呀呀地在迟恒怀里怀里撒娇,像是在问,爸爸,你把我弄醒了怎么又不带我下车呀?
大抵是看在孩子份上,陆铭衍终于缓缓停下了车也解了锁。
迟恒打开车门下去,牵着孩子,头也不回地一直走,他真的一直没有回头看,哪怕一眼。
——
晚上给小宝洗澡,宝在澡盆里玩着小黄鸭,但迟恒在小孩的脖颈处发现一小片青紫。他皱起眉仔细端详了一阵,问:“栩栩,这个是怎么弄的?”他用指尖轻轻揉了揉那一处。大概是被挠得痒了,陆栩咯咯地笑了起来。
迟恒嗔道:“小傻瓜,爸爸在问你话呢,”他一字一句地问,“这里,是,被人打的吗?”就算把话语分割,陆栩也听不太懂,约莫就听出“打”,于是他开始挥舞着小手,像鸭子一样不停做拍打的动作,还津津有味,溅了迟恒一身洗澡水。
迟恒看孩子兴冲冲的样子也生不来气,只好掐住孩子的两条胳膊,按着不动,“陆栩!乖乖洗澡,不许闹了。”
那件事无疾而终。
迟恒这几日有轻微发烧,他觉得可能是感冒。为了避免传染给孩子,每次把宝宝哄睡着了他都自己去客厅沙发睡。大概快十二点的时候,迟恒拿着毛毯去客厅,拉上客厅的窗帘,顺带瞅了一眼外面。这么无意的一瞥,竟看到车灯一闪。
迟恒住的这个地方并不是高档小区商品房,而是有点旧旧的是房东自己做生意,住这里的多是收入并非很高的普通工薪族,极少有特别高档的车出入。虽然只是短短一瞥,但迟恒注意到那辆车似乎很大,纯黑色,应该价值不菲。但那时候光线很暗,只有一盏破旧的路灯,所以他并没有看清车牌号。
迟恒好奇那么大一辆车是怎么开进这小地方,不过在窗边站了几分钟后,他就把帘子拉得严严实实,关灯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