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这么好的家庭条件，上的大学也是全国重点，这孩子以后路多顺啊。
　　顾寅这么想着，到了单元楼门口，摁下大门口的铃：“你好，你的外卖到了，请开下门，我送上去。”
　　“哦哦哦，好der！你送的好快呀！”语气轻快声音清亮的少年音。
　　门开了，顾寅提着外卖上去。
　　客人住3楼，他到2楼时下意识抬头，就看到了早以打开的大门，和一双清凌凌的，像被水浸过的眼。
　　“哎，哎呀顾老师！你也住这啊！”纪清说完看到顾寅手里提的饭，立刻反应过来，穿着拖鞋就要出门，被顾寅制止住了，“站那别动，出来鞋脏了。”
　　纪清在门口苍蝇搓手，“多，多不好意思啊！顾老师……进来，那个，和我一起吃吧，我点的多，一个人吃不完。”
　　顾寅反问，“一个人？”
　　纪清点头。
　　“那确实挺多的。”顾寅把外卖递过去，“吃多少点多少，我不和你一起吃了，我还有工作，走了啊。”
　　“嗯嗯，顾老师有空了来玩！我家就住这，一个人，老师你来就行……”
　　顾寅也不知道纪清特意指出“一个人”是什么目的。
　　两个人有什么好玩的，斗地主都需要三个人。
　　
　　从这以后，那个“三单元301”的客户，点菜是越来越勤了。
　　中午点，晚上点，临下班了还会点个夜宵。
　　“你怎么一天到晚吃那么多？”顾寅连续一周送餐后，终于忍不住问道。
　　“嘿嘿。”纪清傻笑，“好吃嘛！”
　　他说完，又用那种小狗见到肉骨头的眼神，湿漉漉的盯着他看，期待地邀请道，“顾老师今天要和我一起吃吗，这个点了，你也该下班了吧！”
　　他确实下班了，顾寅这次没推脱，他进门脱鞋，纪清惊呼了一声。
　　门口放着一双男士拖鞋，纪清说，“顾老师穿这个，没人穿过。”
　　那他放这干嘛。
　　顾寅好奇，但没问出口。
　　
　　老两口的手艺很不错，纪清打开餐盒，看到了鱼香肉丝里满满的葱，一下泄了气。
　　“啊……今天老板忘挑葱了。”他拿筷子拨拉着肉，“顾老师和我一起吃饭的喜悦，就这样被满盒的葱搅没了。”
　　顾寅看小孩一脸丧气，轻轻笑出了声，“是我不让他们挑的。”说着拿出一双干净的筷子，把饭盒里的葱挑出来，语重心长的教育道，“别这么浪费钱，爸妈挣钱很不容易的，挑个葱多大点功夫，值得你花那冤枉钱。”
　　纪清睁大眼睛盯着他看，好半天才使劲点头。
　　顾寅看纪清听话，满意的笑道，“行，吃饭吧。”
　　
　　“三单元301”的那个客人，最近没有那么挑剔了。
　　夜宵点的菜，不用挑葱，不用挑辣椒皮，但口味依旧偏甜，多糖少辣。
　　这天纪清还没点菜，就看到楼下走过熟悉的身影。他想着，诶，我还没要呢，顾老师手里大包小包的，怎么送来了？
　　他开门，这才发现顾老师手里提的不是现成的饭菜，而是新鲜时蔬。
　　“啊，这是干嘛呀顾老师，我不会做，额，买了我也不会做啊。”
　　“我给你做。”顾寅说完扎进厨房，报了几个菜名，然后说道，“多糖多醋不放辣，可以吗？”
　　纪清哪还有拒绝的道理，一阵点头想着顾寅看不见，忙“哒哒”跑到厨房里，“对对对，就这样。”
　　“行，出去吧。”
　　顾寅说完，起火烧油，动作一气呵成。
　　
　　顾寅把菜一个一个端出来，纪清一看，啊，鱼香肉丝！他想着，顾老师做的鱼香肉丝，可以不挑葱，他可以吃下去！
　　然后一双筷子把葱全部挑出来，顾寅抬头看了眼呆呆看着他的纪清，皱眉道，“看着我干什么？吃饭啊。”
　　他说完，又补充道，“以后的夜宵你也别点了，我来给你做。”
　　
****

为此纪清还沮丧了好一会儿。
　　他的沮丧原因有两点：
　　一是纪清好强，能尽力做的事他不会随意糊弄，能考满分的题他不会考99。这套试水的高中数学题，难度不及高考的一半，他竟然挂科了。
　　这让高考数学取得135分的纪清，脸上很没光。
　　二是顾寅真好看啊啊啊啊啊啊啊啊！背他的那个老师原来这么好看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他想给好看的顾老师，留下他成绩好的印象。
　　纪清看着手机里的照片，宝贝的一寸寸放大，咽着唾沫再把细节一一保存。
　　是一张侧颜。
　　顾寅长身玉立，身材修长，真的很会长。山根高，鼻梁挺，眼窝深，但不会显得脸太过锋利，也没有过分柔和。
　　那是开课第一天做自我介绍时，他偷偷拍下来的：
　　顾寅拿着粉笔，手指修长，骨节分明，小臂线条流畅，手腕上带着一块款式简单的表。
　　他在黑板上写下两个大字，字很漂亮，哪怕是黑板字都写的十分飘逸，恍若游龙戏舞轻鸿翩浮，洒脱连绵，苍劲有力。
　　写完后微微回头的那一瞬，被纪清抖着手，抓拍下来了。
　　
　　“顾寅，我的名字。”
　　男人低沉的声音像在嗓子里架了把大提琴，透过夏日潮湿的热气，在纪清心里奏起了乐曲。
　　纪清心跳如擂鼓，和耳膜里的“顾寅”相呼应，仿佛这个名字每重复一次，他的心跳就往嗓子眼里蹦一寸。
　　他几欲张口，只觉得口干舌燥慌乱不已。顾寅太好看了，只是站着都格外有风情。
　　等他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后，班里先是一阵沉默，接着爆发出哄堂大笑。
　　纪清不认为自己说得有什么好笑的，他用执拗的眼神，认真得盯着顾寅看。
　　他说，“老师，明星模特了解一下！”
　　顾寅一愣。
　　班里的笑声越发放肆了起来。
　　他不是那种年轻老师拿着严肃压学生的人，他并不比这些孩子大多少，没必要端着老成不苟言笑。
　　再加上问他问题的这个学生，虽然在一片笑声中板着脸，装得若无其事的淡定样子，其实耳尖都红了。
　　嗯，耳垂也红了。
　　好嘛，整张脸都红了。
　　顾寅怎么看都觉得他有些可怜。
　　便大发善心的，装作有兴趣的样子，不动声色的帮他解围。
　　
　　顾寅先是示意班里同学安静，踱着步到纪清身边，压低声音问道，“怎么，你还有个副业是星探？”
　　纪清犹豫的点点头，含蓄道，“我爸爸是。”也……算是吧，反正八九不离十，都是一个产业的。
　　顾寅“哦”了一声，笑着问，“让我当明星干嘛，怎么，我很好看吗？”
　　纪清点头如捣蒜，猛咽一口唾沫，补充道，“比我见过的都好看！”
　　顾寅轻轻笑了声，“小孩儿还追星呐？”
　　纪清不追星，他家有个娱乐公司，美女如云帅哥也如云，公司年会比电视台的晚会还好看。但眼前的顾老师比公司年会还好看。
　　顾寅看他眼神热烈，像觉得有趣似的，笑着说，“你爸爸能看上我吗？我啥都不会，能火吗？”
　　“能的！”纪清赶忙说道，“我爸爸一定会看上你的！”
　　顾寅隐约觉得这话有歧义。
　　但他看班里纪律已然恢复正常，小孩也不再窘迫，显然不必再继续这个话题。
　　便笑着拒绝道，“不行，老师老了。”
　　纪清还是不死心的想挽留他，“年纪大不是问题的……”
　　“那有女朋友呢？”顾寅还是笑着说，“不走实力派，走偶像派，一个新人，能谈恋爱吗？”
　　这句话像一盆冷水泼到纪清头上。
　　“啪”的一声，浇灭了纪清心中那簇蠢蠢欲动的小火苗。

　　纪清也不知道自己在难过个什么劲。
　　本着欣赏美的心态，他再次拿出手机，打开相册，翻出顾老师的相片，美滋滋的欣赏着。
　　哎呀，顾老师的眉型怎么这么好看呢，不会做韩式半永久了吧？
　　天呢，顾老师是翘鼻头呀，难怪整张脸不会太刚毅，柔和生动了不少。
　　啊，顾老师的嘴唇虽然薄，但从侧面看其实也肉嘟嘟的，看起来很柔软呢！
　　……
　　纪清看了会儿照片，果然心情大好。
　　同时又有些惋惜，这么好看的脸，真的应该当明星。
　　他收起手机，突然想知道顾老师的女朋友长什么样。
　　他只是好奇而已，真的。
　　什么样的天仙才会配上这么好看的顾老师呢？
　　到底有多好看的女生，才会让顾老师一门心思和她在一起，放弃当明星挣大钱呢？
　　纪清这么想着，又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电话——
　　“嗯，帮我查查顾寅女朋友是谁，对，只要照片，不用查太多。”
　　他只看看脸就好了。
　　其它的就是他们小两口的甜蜜隐私了，他就不去参与啦！

**

21
　　纪清一周有两节高数课，分别在周一和周三。令纪清高兴的是，周三能看到顾寅。
　　顾寅要升为讲师了，教授像是要锻炼他似的，给予了他单独授课的机会。
　　纪清为此高兴了好一会儿。
　　顾老师站在投影屏旁，光影打在他身上，像镀了一层朦胧的金。
　　纪清便举着手机，看似拍ppt实则拍顾寅，咔嚓咔嚓拍了个痛快。
　　其实也有不痛快的时候，比如刚开学那几天，“金融系有个大帅比老师”传遍学校每个角落，各系学生慕名而来，阶梯教室门庭若市，黑压压的挤满了人。
　　不过再帅的老师也敌不过催眠的高数，等新鲜劲过去，人数也恢复正常时，纪清又可以拿出手机，美滋滋的偷拍顾寅了。
　　他对顾寅的新鲜劲好像一直没有过去。
　　因为顾寅总能在纪清看倦他的时候，给他不一样的惊喜。
　　
　　那是刚开学的时候，顾寅风头正热，偌大的阶梯教室，在每周三上午挤满了人。
　　有很多金融系的学生被挤的没有位置坐，刚开始还有人鸣不平，到了后来也乐得自在，教室满人不用查课，能睡一上午懒觉，也没坏处。
　　顾寅就是在这天，拿着点名册，笑眯眯的进了教室。
　　他并不死板，但上课时鲜有表情，因此笑起来的样子像春风融了冰山，整个人和煦温暖，散发着不一样的光彩。
　　教室里的女生，情不自禁的，娇滴滴的，“啊”了一声。
　　顾寅目光柔柔的，嘴角噙着一丝浅笑，像是调笑一般说道，“今天教室里很香。”
　　女孩子们的笑声像黄鹂鸣叫，婉转动听。
　　顾寅用修长的手指，慢悠悠的翻着点名册，半垂着头，精致的脸一半藏在阴影里，一半露在光线中。
　　他说话也慢悠悠的，“我不记得班里有这么多女孩子，正好今天带了点名册，我点个名，认下人。”
　　他先是念了一个名字，“贝毅飞。”
　　见没人答应，又重复了一遍，“贝毅飞？”
　　顾寅在这时又笑了下，他在点名册上记了几笔，似自言自语，音量又足够让每个人都听见，“咱学校的金融系呀——”
　　他拖长了音，那个“呀”在他嘴里有了软糯的慵懒意味，他接着说，“高数比较难，旷课不来，不光不会做题，还会扣课堂表现分。到时候挂科补考，是怪我呢，还是怪你们呢？”
　　他嘴里的“你们”意有所指，刚刚还嬉笑的众人，终于发现情况不对，表情逐渐凝重起来。
　　顾寅继续点名，“蔡小光，贺程荣，胡俊……”
　　极少有人答到，但凡是有人出声，顾寅就会抬头打量一眼，“嗯”一声，继续念下个名字。
　　“纪清。”
　　纪清一个激灵，“到！”
　　他的嗓子因为激动破音了，像公鸭吊嗓，班里有人噗嗤笑他。纪清脸憋的通红，见顾寅还是神色如常，淡淡“嗯”了一声，不知为何，竟缓解了他心头几分羞愤。
　　顾寅点完名，把笔帽盖上，拿着笔随意把玩，“一共有七人答到，三男四女。”
　　他环顾四周，收了笑意，“我的学生没来，来的都是谁？”
　　“……”
　　他冷眼看着满屋子面面相觑的莺莺燕燕，言简意赅的命令道，“出去。”
　　见没人动弹，又补充道，“给你们15分钟，我要看见有人出去，也要看见有人进来。”

　　纪清就是在这个时候，觉得今天的顾老师又帅了。
　　不管别人怎么想，但在认真听(tou)课(pai)，被挤的胸闷，被熏的头疼的纪清眼里，顾老师今天又苏又帅。
　　他拿出许久不拍顾老师的手机，咔嚓咔嚓，又拍了几张。
　　
　　到了秋天，天有些凉，顾寅脱下纪清看腻的夏装，换上风衣，使得他整个人都不一样了，利落挺拔，格外好看。
　　纪清便又有了兴趣。
　　看的目不转睛。
　　像班里最刻苦最好学的学生一样，目光跟着老师转，一脸的钻研向上。
　　顾寅是个没有架子的老师，课间休息会和学生说话，纪清按耐不住时也会凑过去，抱着高数课本，一本正经的打断说的正开心的顾寅。
　　“老师，这里我没听懂。”
　　“哈哈哈哈哈——嗯？哦，这里其实很简单，是这样的……”
　　顾寅便中止话题，接过纪清手里的笔，在他课本上圈圈画画的讲解起来。
　　“懂了吗？”
　　纪清憋着嘴皱眉，“不简单。”
　　小孩儿说的是不简单，那估计就是没懂。顾寅思索一阵，换了个思路又给纪清讲解一遍，然后问道，“这样讲简单吗？”
　　纪清估摸着该上课了，就点点头，甜甜地笑道，“简单，谢谢老师！”
　　“没事。”
　　
　　秋天气候干燥，顾寅开始咳嗽了。
　　他随身带着保温杯，杯子小，还没下课水就喝光了。阶梯教室没有饮水机，顾寅就一边咳嗽，一边讲课。
　　咳的眼里一片水光。
　　纪清兜里装着几块润喉糖，那是他哥哥纪峥源，千叮咛万嘱咐让纪清带的，让他嗓子不舒服就含着。
　　纪清不爱喝水，纪峥源每到入秋，就会让家里的私人医生，亲自给纪清熬制没有副作用的药，再炼制成糖。
　　纪家的私人医生，是在全国都排的上名的、德高望重的老医生退休后，重金实意聘请来的。
　　他炼制的药，不管是润喉还是止咳，效果都非常显著。
　　
　　纪清摸出兜里全部的糖，拍了拍前面人的背。
　　“传给顾老师。”
　　“哦，好。”
　　等这把传了小半个教室的糖，到了顾寅手中后，顾寅吃惊的睁大了双眼。
　　然后感动占据了他的目光。
　　他笑眯眯得看着传给他的女生，“谢谢你。”
　　“不，不是我……是后面的人给我的。”女孩子怯生生的说。
　　顾寅的目光便一排一排向后探寻过去。
　　纪清不敢看他的眼睛，直觉那抹柔光锁定他时，纪清慌乱的摇着头。
　　“啊，还是做好事不留名的小雷锋呢。”顾寅笑着剥开糖纸，教室安静，剥糖纸的声音格外清晰，像在挠纪清的心，“老师谢谢你了。”
　　
　　不客气。
　　纪清在心里说。
　　
　　时间就这么一天天过去，纪清已经很少拍顾寅了，他专门给顾寅弄了个专辑相册，某天一看，正好是520张。
　　纪清摩挲着手机里顾寅的脸庞，手指顿了顿，无声的笑了。
　　其实不是正好。
　　是他每天数着个数，掐着总数，刻意凑够的520张照片。
　　那是属于少年人，幼稚又纯真的浪漫。
　　
　　天又冷了些。
　　纪清裹紧棉衣，看着漫天飘散的雪花，加快了去教室的步伐。
　　入冬了，班里暖和，昏睡一片，上课还要顾寅提醒这里很重点，让熟睡的人起来记笔记。
　　下课就更不用说了，呼噜震天动地，顾寅脱了羽绒服，只穿一件素色毛衣，照样被热的脸颊一片红晕。
　　他用手当扇，缓缓的在脸上扇着风。
　　纪清看的心里痒痒的，见他周围没人，就巴巴地凑过去。
　　他不问高数问题了，改问顾寅身上穿的衣服，喷的香水，大肆夸奖一番后，羞答答地说，“老师穿搭真的好有品味！”
　　“是吗？”顾寅笑道，“我女朋友给我搭的。”
　　纪清眼睛都不眨的，立刻改口，“……师母穿搭真的好有品味！”
　　顾寅笑了声，他的脸颊还是红红的，像是提到心爱之人时，情难自抑的羞赧。
　　顾寅说了句小孩儿真好玩，然后让纪清回去，该上课了。
　　
　　从这以后，纪清翘了周三的高数课。

放了寒假，纪清回到南方老宅。他们一家都是北方人，但是南方气候温暖湿润，更适合老人居住。
　　纪清躺在床上，无聊的看着手机，他那帮富二代发小一个劲刷新群消息，呼朋引伴说出来聚聚。
　　说是聚聚，无非是找小姐去，找少爷去，骑马去，赛车去……纪清觉得没劲，这些活动都没找顾老师去对他吸引力大。
　　纪清放下手机，双眼无神得看着天花板，觉得自己吃醋翘课好幼稚啊。
　　满打满算有一个月没见顾老师了。
　　他一个月能见顾老师四次面呢！
　　
　　纪清郁闷的捶胸顿足，他哥倚在门口都没发现。
　　纪峥源随手敲了敲门，纪清这才回神，慢腾腾的坐起来，“怎么了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