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就是你先撩的我
徐遥看着看着突然就不好意思了。
林兮和瞟了眼他的神色,怕他觉得尴尬,借口喝水离远了几步,放下水杯的时候又忍不住往那边看了一眼,却见徐遥也正看他,两人视线一碰,徐遥下意识想闪躲,又怕不礼貌,红着脸朝林兮和微微倾了下腰。
这一幕骤然与十年前的一个场景重叠,林兮和突然涌起强烈的负罪感。
晚上吃饭的时候,徐遥坐林兮和旁边,没话找话地问他:“林老师,您能不能再跟我说说那个“分胯”怎么练?”
林兮和笑了一下:“那个是真正的练家子才用练的,我就是随便给你提了一句,你不用练的。”然后抱歉地对他说:“我找剧务有点事儿,先去那边了。”说着,就端着盒饭走了。
留徐遥一个人愣愣地看着他的背影,不知道自己之前做错了什么事,还是说错了什么话,心里极为不安。
可是刚才明明……徐遥忍不住又摸了一下侧腰的一处,两个人在那里争抢衣服,那里被抵了一下的触感那么明显……
入了夜,陈导望着天上明亮的月亮,心想,也许真是天注定啊,这一重拍,所有景色都美了许多。
徐遥脖子上让化妆师画出一个逼真的伤口,陈导很认真地与之前的镜头做着对比,力求分毫不差。
这个镜头重拍的要求是,让越皓林在给谷茗殷的伤口上药的时候,要情不自禁地摩挲一下,谷茗殷察觉后虽然难堪,却假装不知道。
结果林兮和被陈导喊“卡”了,“林老师,动作有些僵硬,要表现那种突然被什么吸引了注意,然后一时痴迷而不由自主的感觉。”
林兮和点了下头,再次把注意力放到徐遥的侧颈上,无意识地轻轻吐了口气。深秋半夜的湖边气温很低,林兮和口中呼出的热气迅速凝成一团白雾,缓缓扑倒徐遥那片敏感的皮肤上。
虽然是在晚上,但是灯光给得很足,林兮和清楚地看见徐遥颈侧的皮肤起了一层小鸡皮疙瘩,这半边耳朵也迅速红了起来。
林兮和忙闭住气。
徐遥老实地坐着,一动不动,看起来格外安静,那只通红的耳朵显得更加突兀。
林兮和突然放下手里的道具药瓶,“对不起。”起身离去,一个人躲到场外去抽烟。
陈导也叼着烟走过来,跟林兮和面对面站着吞云吐雾。
“有心事?”
林兮和隔空弹了下烟灰:“你说,会不会对小徐不公平。”顿了一下才又说道:“第一部 片子就是同性恋题材,他又是这种长相,以后会不会被定了型?”
陈导吐了个俏皮的烟圈:“哪个成名早的演员没被定型?不都得靠自己后来的努力去突破。而且你这种想法本身就是错的,被定型而出名,比永远出不了名要好得多。”
林兮和勾唇笑了一下,“这么说,咱们让小徐在戏里各种露还是帮他了?”
陈导宽慰他:“那当然,现在的社会氛围没有那么封建了,男人露一露又有什么的,因此被观众喜欢上,对他只有好处没有坏处。现在不就流行基腐文化吗?”
林兮和嗤笑一声,“嗯,gay里gay气,全是基佬。”
陈导一乐:“对,gay里gay气,回头我得教教贝壳,你今天听见了吗,人家都会说 more 暧昧了,哈哈哈。”
林兮和完全没有倾诉的欲望了,但是心情也确实好了一些。
陈导已经吸完了一支,丢下烟头,“我先过去了,你也快点儿。”
林兮和帮他把烟头踩灭:“这儿都是枯草,小心引起火灾。”
陈导不在意地摆下手:“你帮我踩两脚不就完了,罗里吧嗦。”
林兮和看着脚下的烟头发愣,烟头上的火星踩两脚就灭了,人心里的火星呢?
徐遥就是把生机勃勃的火种,他在那上面扔了个烟头,一场大火眼看着就能燃起来,他现在有陪他一起看火的心思,但是以后呢?
他虽然感情经历匮乏,但是演过无数次爱恨情仇,知道喜爱往往来得突兀,去得也突然。
那让徐遥怎么办?
那他和阮玲又有什么区别?徐遥和十年前的他又有什么区别?
不,他比阮玲还糟糕。阮玲只是玩弄了年轻的林兮和的感情。而他,是一个年长的男人在勾引一个年轻的、非同性恋的男孩儿,这简直是犯罪。
一支烟吸再慢也有到头的时候,林兮和把烟头在脚下碾了又碾,确认没有一点儿火星了,才朝片场走去。
这一场,徐遥再次红了耳朵,越皓林情不自禁地摩挲上了那条伤口。
月光如水般洒在两个紧挨的人的身上,却照不透两人的心思各异。他们中的一个,决定再次退回到阴暗中,而另一个,却隐隐觉得有什么将要破茧而出,想要踏出一步。
作者有话要说:
最后一镜的时候,徐遥将自己的心情和人物化为一体,而林夕和却把那份悸动只留给了越皓林。
第13章 谷茗殷的欺骗
次日一早,剧组又风风火火地赶回沈家庄的拍摄地点,继续走沈家庄的剧情。
沈庄主召集停留在庄里的各路英雄,沉重地说:“薛会良大侠在来时的路上遇害了。”
众人惊呼:“怎么回事?”“谁干的?”
沈庄主环视一周,铿锵道:“内厂!”
越皓林与谷茗殷脸色冷沉地对视了一眼。越皓林眼中蕴藏怒意,谷茗殷以眼神安抚,示意他稍安勿躁。
等回到住处,越皓林的手紧握住桌角,面露痛苦之色:“薛前辈……”又咬牙切齿道:“沈焕忠!”
谷茗殷递过来一杯茶:“也许不是沈焕忠。”
越皓林接过茶杯,看向谷茗殷:“怎么?”
谷茗殷疲惫地坐到椅子上,弯着腰,将脸埋在双掌中:“也许真的是内厂。你不是说过,沈焕忠不知道薛大侠的动向,而能做到这一点的,只有爪牙遍地的厂卫。”
越皓林伸出手似要放在谷茗殷肩膀,半路却又改变主意,将手收了回去:“请节哀。”
夜里,正在熟睡中的越皓林突然惊醒,立即警觉地提剑奔出门,冲进隔壁谷茗殷的房间。
一个人影正立在谷茗殷床前,手里举刀欲朝熟睡的谷茗殷刺去。
千钧一发之际,越皓林一声大喝飞身而去,与这人打斗起来,几招过后,越皓林将人制住,逼问道:“谁派你来的!”
那人目露愤恨:“西厂跟内厂又有什么不同……”
“越大哥!”谷茗殷坐起身惊惧地喊道。
越皓林一个分神,手里捉的这人就断了气,越皓林大惊,忙翻检他身上,在颈后发现了一枚毒针,再看向窗户,果然有一个针眼儿大小的洞,竟是刚刚一个分心,让人杀人灭口了。
谷茗殷只着了一件里衣翻身下床,奔至越皓林身前,十分惊惶地问:“越大哥!你没事吧?”
越皓林忙扶住他:“我没事,你呢?”
谷茗殷正欲说话,突然脸色大变,喊道:“小心!”欲把越皓林推向一边,却被越皓林更快地护在身后。
他反应极快,反手挥剑与偷袭进来的人斗起来,这人的武功比之前那人高出不少,与越皓林拆招的同时几次欲对谷茗殷不利。
越皓林便将他逼出屋外,两人上天入地地打了一通,最后终于被越皓林拿剑压住脖子喝道:“谁派你来的?”
这人冷笑一声:“西厂、内厂,还有东厂,都是一样的,都想杀了钟敏之!你猜我是哪个?”
谷茗殷只着一件里衣站在门口,瘦弱的身躯在秋夜的寒风中瑟瑟发抖,不得不倚靠住门框才能站直,眼睛却一瞬不瞬地盯着越皓林的剑,强迫自己看着这一幕,似要将即将发生的一幕深深刻到眼睛里。
越皓林眼神一利,剑便划了下去,那人颈部喷着血软倒下去,冷声道:“我管你是哪个厂,都是阉贼而已!”
谷茗殷浑身一颤,眼神一瞬间支离破碎,却又在下一瞬强迫自己收拾好。
这时有沈家庄的人赶来,都问:“怎么了?有没有受伤?”
越皓林第一反应竟然是挡住谷茗殷让他先进屋去穿外衣,然后才对赶来的沈庄主等人解释道:“有阉贼来杀敏之,还说西厂、内厂、还有东厂,都想杀敏之。”
谷茗殷已经穿好外衣,从屋里走出来,“他们可能以为我有我父亲的武功秘籍,却不知道我从小身体不适合习武,父亲从来不会把秘籍交给我。”
沈庄主道:“有这个可能,阉贼当初想劝说钟盟主效力与刘瑾,也许就是看中了钟家庄的秘籍。”
董庄主皱眉:“都说厂卫特务遍地、消息灵通,不应该不知道敏之常年在别院而且不会武功吧。对了敏之,阉贼去钟家庄那天,你为何也在那里而不再别院?”
“是我父亲派人接我回去的,并未说是何原因,就被……”谷茗殷垂下头。
董庄主却毫不怜惜,继续道:“钟家庄遭难以后,你平日居住的别庄也被人血洗,这又是……”
谷茗殷的脸上顿时血色尽失,难以置信地抬头看眼董庄主,然后下意识地看向越皓林。
越皓林喝止:“董庄主!敏之还不知道!”忙去看谷茗殷脸色,又急又怜地低声对他说:“对不起对不起,不是故意瞒你,是怕你难受。”
谷茗殷苍白着脸,眼里满是泪意,抖着嘴唇看着他:“别院里……都是伙夫、厨娘,根本算不得武林中人,为什么连他们都不放过?”
越皓林对着这双脆弱的眼睛,心下大恸,竟然不顾其他人在场,一把将谷茗殷揽入怀中,宽大的手掌按在谷茗殷后脑勺上,将他的头靠在自己肩上,然后面色冷然地看着董庄主:“敏之受了惊吓,我先带他去我屋了。”又冲沈庄主等人颔首示意,半扶半搂地带着谷茗殷走了。
回到越皓林房里,只有两个人了,越皓林才突然开始局促起来,意识到自己刚才孟浪了。
谷茗殷却好似没什么,自己用水盆里的清水随便洗了洗手和脸,拿毛巾擦干净,然后很自然地对越皓林说:“越大哥,快上床继续休息吧。”
越皓林红了脸,“你去睡吧,我给你守夜。”
谷茗殷却坚持:“贼人应该不敢来了,越大哥,明天还要与众位英雄商议讨伐阉贼的具体计划,还是赶紧过来休息吧。”
越皓林本是洒脱之人,见谷茗殷这样说,也不好再扭捏,便也就着谷茗殷刚刚用完的残水洗了洗脸上和手上的血污。
越皓林的无心之举让谷茗殷猝不及防地红了脸,又无奈又责备地轻轻瞥了越皓林一眼,侧身躺到床上,将脸朝向里面。
越皓林擦干脸,见谷茗殷已经钻进被子里,外衣搭在外面,想了想,没有脱外套,小心地侧卧到床上,没有盖被子。
谷茗殷没有动,似是已经睡着了,越皓林面朝着他,就着月光看了他一会儿,也闭上了眼睛,不一会儿就呼吸平稳了。
不知过了多久,谷茗殷轻轻翻过身面朝着越皓林,小声道:“越大哥?你能让一让吗,我想喝水。”
越皓林竟没有醒。
谷茗殷从怀里掏出一个香囊,在越皓林鼻子前轻轻地晃了晃,然后小心地越过他下了床,披上外衣,轻轻推开了窗户。
下一瞬,就有一个人从窗户翻身进来,一进门先是无声地向谷茗殷叩拜,然后看见谷茗殷手势,站起身到床边,在熟睡的越皓林身上点了几下。
谷茗殷已经关好窗户,回身看着来人,这人再次跪了下去:“小人无能,竟然遗漏了一个人,望副督主责罚!”
谷茗殷坐到椅子上,视线落在虚空的一点,悲伤到极致已近乎漠然:“无妨……幸亏六哥应变快。”
这人垂着头,泫然若泣。
谷茗殷缓缓说着:“把六哥和那人的尸体带出来。六哥说过,他是让家里人卖进宫的,以后死了不进祖坟,要跟五哥埋一块儿。”
地上那人连连点头。
“内厂那个人,挖目、割舌、鞭尸,在脑门上刻上“沈”字,然后还给刘渠。”
这属下咬牙切齿应下:“是!”
“之后几天越皓林可能会与我同进同出,就不要再来找我了,有什么事,直接与沈焕忠商议。”
“是!刘渠已经到达宣府,属下已经知会给姓沈的了。”
谷茗殷点下头,“再帮我找样东西,一包起效快的催/情药,放到老地方,我自己取。”
属下吃惊地看着他。
“那个姓董的对我起疑心了。薛会良已死,他若再死定会遭人怀疑,我要用别的方法。你让沈焕忠找借口把越皓林单独叫走,我好做事。”
“是!”
“去吧,他内力深厚,点睡穴坚持不了多久。”
“是!副督主保重!”
一道黑影无声地从窗户跃出,谷茗殷关上窗户,脱下外衣,轻手轻脚地越过越皓林往床里爬,再次面朝着越皓林侧身躺下。越皓林睡得香甜,谷茗殷不见喜悲地静静看了他一会儿,才翻过身去,背对着他睡了过去。
谷茗殷没有想到董庄主的动作比他还要快。
第二天一早,沈庄主召集所有人在会客厅集合,说董庄主有要事要宣布。
谷茗殷脸色淡漠地坐在越皓林身侧,冷眼看着董庄主带着一个村妇打扮的女人。
董庄主指着谷茗殷冷笑着说:“乔大婶,你认识这个人吗?”
这女人摇头。
董庄主疾言厉色地对所有人说道:“这位大婶是钟家别院的厨娘,却竟然不认识这个钟敏之。”一转头盯住谷茗殷,“钟敏之!你来解释一下!”
越皓林担心地看着他,谷茗殷给他一个安心的神色,站起身,依然是那副淡然表情,问那个乔大婶:“你说你是钟家的厨娘,我却从未见过你,你又要如何解释。”
那妇人惊诧地喊道:“你又是什么人?他怎么会叫你钟少爷的名字?你分明不是钟少爷!”她一张口就是钟家庄那边的乡音,人看上去也是憨厚老实,极为可信。
“大婶你莫急,我且问你,钟家别院有几房几舍,有多少护院、多少仆从、多少厨娘?”
那妇人愣了愣:“多少护院、多少仆从我是不知道,我只知道算上我,有五个厨娘。”
谷茗殷淡淡一笑:“你不知道,我却是知道的,钟家别院三进三出,共有三十六间房,护院有五十七人,仆从有十五人,厨娘倒确实是五人,但其中却没有你。”
那妇人急了:“怎么会没有我!我在钟家做了一辈子饭了!我一个厨娘,整日待在厨房,又没一间房一间房地去数、一个人一个人地去认,不知道那些也是正常!倒是你,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要冒出钟公子?钟公子之前被人掳走,后来庄里的人都被害死了,是不是你干的?”
谷茗殷淡淡地转过头看着沈焕忠。
沈庄主抬手示意这妇人停下:“大婶莫着急,你们现在双方对峙,各有各的理,这让我们……”
越皓林坐不住了,站起身对沈庄主说:“沈庄主,我是在钟家庄救下敏之的,当时如果我再晚半步,敏之也没办法站到这里了,难道这也是能作伪的?敏之当时就带着钟家祖传的玉佩,身上又没有内力,什么样的歹徒会连内力都没有呢?”
董庄主大步上前,一把抓起谷茗殷的手腕,力气之大让谷茗殷闷哼一声,越皓林忍不住往前挪了半步,怒瞪着董庄主。
董庄主在谷茗殷手腕上探了一会儿,冷哼一声,将那手腕扔下,转头看向厨娘:“乔大婶,你不是说钟敏之身上有块胎记吗?”
那妇人突然反应过来,一拍手,叫道:“对!我们少爷屁股上有块赤色的胎记,一生下来就有的,小时候我还见过的!”
谷茗殷脸上显出羞愤的神色,怒视着董庄主:“说来说去竟是为了……”却是说不下去了,平静了一会儿才继续说道:“你随便编一个我身上没有的胎记,这也能做数?我还要说董庄主脸上应有块胎记呢,可你并没有,难道我也能说你是冒充的?”
越皓林也同谷茗殷站得更近,一副决不让董庄主近谷茗殷身的姿势。
董庄主看着他二人冷哼一声,“越大侠,你为何如此护着此人。你就看不出此人长相与钟盟主毫无相像之处?”
越皓林毫不迟疑:“听闻钟夫人容貌绝美,敏之定是像他母亲,这有什么不对?”
董庄主讥讽地看着他:“对,你就是看中了这绝美的容貌吧!”
越皓林喝道:“你什么意思!”手上的姿势竟是要拔剑,被谷茗殷一把按住。
董庄主的视线在他二人脸上转了两圈,转脸对沈焕忠说:“沈庄主,现在死无对证,这个人却绝对可疑,现在正是商议讨贼的关键时刻,不能让这人坏了事。”
沈庄主看向谷茗殷,对方只是神色淡然地看着他,他得不到明确的指示,鬓边都沁出细汗,“钟公子,这几天先委屈你,麻烦你待在屋内不要出门,待查明真相再放你出来。”
“全凭沈庄主做主。”
越皓林也没有说什么,这种软禁虽然折辱人,但不会造成实际伤害。他低声对谷茗殷说:“不要怕,我这就去钟家庄,看还能不能找到什么证据,替你洗刷清白。”
谷茗殷却一把抓住他的手:“不要走!你不要离开沈家庄!”抬着脸急切地看着越皓林,“被关起来不要紧,要是你走了,我害怕……”
越皓林心头抽痛,反握住谷茗殷的手。
这时沈庄主也说:“皓林,马上就要讨贼了,你不能走。”随即与所有人说道:“我刚刚接到消息,内厂的二把手、刘瑾的干儿子——刘渠已经到了宣府,讨贼之事指日可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