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生开车
甲方,是今年西部拉力赛的主办方。
乙方,是贺情,应与将。
贺情看着这两行字简直美滋滋。
这时候主办方公司的女秘书正拎着几袋饮料往会议室走,边走边打电话:“开几家爆几家,楼下这家我排了半小时呢……买了买了,奶两杯奶绿三杯红茶嘛!”
女秘书讲话的时候朝会议室内看了一眼,不觉得自己声音大,也可能没看到贺情他们在这儿沙发上坐着,吓得手机都快没拿住,一脸茫然地打招呼:“李,李总……我……这什么情况啊?”
主办方公司的李总揉了揉眉心,怒目斥责道:“加贝的贺少来签拉力赛合同,没看到这么大个人坐这儿吗!快回到你工作岗位上去!”
这尼玛,不知道得扣多少工资……
女秘书正郁闷着,嘴里说着“不好意思贺少”“不好意思李总”,拎着那一大袋饮料就推门准备往外走。
“等会儿,”
贺情喊住她,一直在盯她手上拎的那袋饮料:“好喝么?”
那个女秘书愣神,点点头,没想到贺少这么问一句是几个意思,但还是个会来事儿的,连忙回应:“好喝啊,成都开了好几家,生意特别好……”
指尖摸了摸鼻子,贺情咳嗽一声,从包里掏了两张一百的钞票递过去:“那行,麻烦你帮我买两杯。”
那女秘书如获大赦,兴奋极了,塞了一张回去:“一张就够了……对了,贺少您要喝什么?”
这回轮到贺情懵了,平时除了奶制品就是茶的,还有矿泉水喝点儿,他哪里喝过太多其他五花八门的饮料,说:“就那个奶……奶……”
“奶绿!他家奶绿特好喝!”
贺情一愣,奶就奶吧,绿是什么啊?也没多问,挥了挥手:“行行行,去吧。”
那个女秘书想了下,估计贺情也是个没怎么喝过这些街边饮料的,又问:“贺少,糖度怎么要?就是很甜,不甜,一般般甜,都可以要!”
贺情眼都没抬一下,指腹细细摸索着手中打印纸细致纸面:“一杯不甜,千万不要放糖的那种……另一杯,做甜点儿。”
顿了下声儿,贺情又补一句:“很甜很甜。”
奶嘛,喝纯味儿就够了,他自己喜欢喝纯牛奶,不爱喝那么甜的,喝多了也齁得慌。
至于另一杯,齁死他!
签完自己这份的合同,贺情笑得眼似月牙弯弯,把合同保险和那两杯新奇的奶绿往车上一放,开车过了人民南路,往去机场路的方向跑,找应与将签字去。
贺情到的时候,又把那辆迈凯伦P1风骚一停,这舒适感和转向,甩得他都想把那辆Centenario给卖了。
他进了大厅旁边又围过来盘古的销售经理,抱着资料小跑都跟不上贺情的脚步,索性摊开了页面给贺情展示,边翻边问:“贺少,贺少您,您今天来看点儿什么呢?这是新进的一批迈凯伦的……”
贺情脚步也没听,侧过脸咧嘴,笑得那叫一个倾倒众生:“看你们应总。”
等他留下错愕的销售经理,绕开展台,左手紧拿着一沓合同,右手拎着一袋饮料,熟门熟路地迈步上楼,敲开了应与将的办公室大门。
“合同,签吧。”
贺情说明了来意之后,把合同往桌上一放,下一秒就看到应与将看都没看一眼,拿过来粗略翻了个面儿,捉起钢笔就往上签自己的名字。
表面上满不在乎的,贺情心里都已经炸成烟花了。
我靠,贺情,你牛逼啊,人家看都不带看的,你俩信任度已经这么高了?
笔锋苍劲有力,应与将写出的字儿也是少见的好看,龙飞凤舞的,还真尼玛是字如其人。
贺情想了一下自己那个小学生字体,不过还好“贺情”这两字儿也写得特别好看。他想着每次写字的时候的困难程度,叹了口气,是时候找机会报个班练练字了。
“咳,对了,这个。”
贺情满意地把那份合同收起来之后,从身后低矮的茶几上拎起那两杯,看了半天分不清楚哪杯是哪杯,也没注意杯身贴的标签,在应与将认真地注视下,把其中一杯递了过去。
应与将眼底燃了簇小火花起来,低声道:“谢谢。”
贺情发现那两杯顽强的奶绿过了这么半把个小时,还是热的……至于口味儿,妈的,随缘了。
贺情做贼心虚,低头先喝了一口自己这杯。
我操!被齁死的是老子啊!
这个师傅怕是把整个门面儿的糖都加进去了。
他一阵咳嗽,肺都要咳出来了,脸面儿上都有些泛潮,还是瞪着双桃花眼,把这口奶绿给硬生生咽下去了。
等口中那股不适的劲儿一过,贺情看应与将闷着头在喝,又添了句:“去拉力赛……拉力赛那公司签合同,听说特火爆,员工买多了……”
贺情看他插了吸管喝了一口,试探性地问道:“怎么样?”
应与将点点头:“甜。”
什么?这杯也甜?那小丫头买错了?
他听到应与将问:“尝尝?”
贺情眨眨眼,这种相对两懵逼的情况下也没想那么多,伸手拿了应与将的那杯奶绿,张口就含住吸管,吸了一口。
这他妈,没味儿啊,纯奶纯抹茶,甚至还有点儿苦,绝对一点糖都没有。
他狐疑着去看应与将:“这特么哪儿甜了?”
应与将勾唇一笑,一张硬朗的俊脸今天显得格外温柔。
“甜。”
贺情“嚯”地站起身,不靠在椅背上了,耳尖又开始疯了似的烫,不用照镜子他都能知道现在自己是个什么鬼样。
没听见应与将说话,贺情侧着脸没看他,喊一句:“你,别光顾着签字啊,手印,手印摁了么?”
应与将说:“摁了,很红。”
虽然没听懂那句很红什么意思,但贺情只觉得脸上温度愈发灼热,烧得火苗一团团的。
不就是个间接接吻么,贺情你至于吗。
从应与将坐在办公椅上的角度看,能看到贺情脑后的一个发旋儿,不算宽的肩,挺直的背脊,比例勾人的一双大长腿,纯黑色马丁靴裹着紧实小腿,对着木地板的地面儿一踏一踩的。
贺情掏了一包烟出来,看了眼办公桌上的烟灰缸,开口问他:“能抽么?”
应与将“嗯”了一声,伸手把烟灰缸递过去,再去拿合同准备摁手印。
推开窗户一些,贺情迎面被冷风吹了个哆嗦,手指并拢夹出一根叼上,又摸一根,对着应与将发出邀请:“来一根?”
应与将站起身来,迈步走至窗边,伸手把窗户推严实了一点。
就光这么一系列动作,贺情都觉得压迫。
但他很迷恋,应与将带来的这种威慑力,安全感,以及偶尔流露出的一些柔情。
应与将从他指缝接过了烟,从裤兜摸了个火机出来,摁下窜起火焰老高,眼底看不清神色,手掌护着火,凑过来要给贺情点烟。
贺情愣了一下。
他叼着烟,也凑过去了些,直到火焰将烟草点燃。
贺情猛吸一口,看着火星蔓延般地烧,耳边似都能听到烟草呲拉声。
他侧过脸去瞥应与将。
应与将正要点燃他那根,咬着的滤嘴被贺情用指尖夹了去。
贺情启唇,咬爆了应与将这根烟滤嘴边的那颗爆珠,把烟又夹到指缝间,递到应与将嘴边。
他眼神幽幽地,轻笑道:“这包烟有爆珠。”
应与将目光暗了暗,张嘴,从贺情手里把烟又叼上了。
一股子草莓味儿。
以前应与将在北京,包括现在抽烟都抽什么中华南京大重九,都是一条一条的,别人给他供来,哪儿抽过什么爆珠洋烟,没想过还有这讲究,得咬一口滤嘴,把爆珠咬爆了,那股子果味儿才会出来。
他看到贺情有一口没一口地往嘴里吸烟,半张开嘴,乳白的气体从他殷红唇齿间流溢而出,都化作了雾。
周末拉力赛,要跟这么个人待两天。
他想起前几年在北京跑国际拉力赛的经历,不由得稍有些兴奋起来。
还真是期待。
①水:不守信用。
第23章 出发。
应与臣发现,他哥的衣兜里最近开始多了一包Marlboro草莓爆珠。
他哥不让他高中就抽烟,平时他虽然没吃过猪肉但也见过猪跑吧,认得一些香烟牌子。
他在家里翻到过九五之尊,真龙盛世,连黄鹤楼1916都翻出来过,就是没见过他哥会抽外烟,更别提还是草莓味儿的。
他爱偷拿他哥的烟抽,一根根的,很少被发现,初中的时候在北京,大冬天,抽了一口那味道散不去,应与臣跑阳台喝了半小时西北风,没忍住又抽了一根,被他哥抓了个正着。
他哥问他在干什么,应与臣赶紧掐灭了那烟,大气不敢出,鼻孔里还在冒烟,说他自己在生气,然后笑场笑得隔壁邻居都听得见。
那天应与将阴着脸,冷笑一声,让他去阳台再气一个小时,甩了一包真龙盛世给他。
“应与臣,这一包抽不完,你甭进客厅。”
之后,应与臣再他妈也不敢抽烟了,抽来皱着了。
但今天桌上这包烟倒是引起了他的注意,偷偷摸了一根出来,乖乖地穿衣服穿鞋背书包去上学,刚把自行车锁解了,哼哼唧唧地就点上,把爆珠咬了,“哎哟”一声,反复确认了一遍:“草莓味儿?”
不会吧,他哥抽草莓味儿的烟?
应与臣当时的状态,就是个叼着烟,骑着小黄车,校服穿得垮垮的,书包带子垮垮的,满脸怀疑人生的小孩儿。
今晚上应与臣下晚自习下得晚,骑着小黄车飞奔回家,总算在楼下堵着了他哥刚刚回来,他书包带子半吊着在胳膊上,小脸皱成一团:“哥,你今儿怎么又那么晚呢?”
应与将把车锁了,手里还夹着一沓打印纸,上面印着些路线图似的图案,伸手揉了把他的头发,说:“有事。”
为了表达心中的不满,应与臣一缩脖子,又蹿到另一边:“工作忙?”
下一秒,他闻到他哥身上一股子香水味儿,这种味道他没闻过,但能确定不是女士香水。
应与臣一双星星眼亮了起来:“哥,你身上什么味儿啊?”
应与将手里还攥着车钥匙,攀上弟弟的后颈捏了一把,捏得应与臣觉得凉,又缩了下脖子喊:“靠,不想说算了,你还冰我……”
“明天我要出趟城区,有个拉力赛,要走两天。”
他听他哥答非所问的,不满道:“你没回答我问题!”
应与将没搭理他,继续交代事情:“跟同学出去玩注意点分寸,按时去车馆报道。”
应与臣胡乱地“好”“嗯”敷衍了几句,一边上楼一边吊着他哥的胳膊不放,见他哥压根儿懒得搭理他,等他哥都摁了电梯了,问了句:“哥,你拉力赛有搭档么?坐副驾驶混吃等死的那种!”
应与将把应与臣拖进电梯站好,伸手摁下了楼层3:“嗯。”
这下应与臣更来劲儿了,不理亲弟弟就算了,还不带亲弟弟玩,又开始吊他哥胳膊一顿甩:“哥!你说!香水味儿是谁的?谁跟你去拉力赛?”
“贺情。”
“啥?”
“贺情。”
“我,我问的两个问题……”
看着楼层到了,应与将又伸臂把弟弟拖出电梯,沉声道:“两个问题的答案,都是贺情。”
应与臣作为他哥的究极无敌小马仔,第一次觉得挫败。
这尼玛,迷之危机感也来了,直觉这个世界上即将出现第二个男人,会在他哥的世界里分割下一半。
回家收拾明天拉力赛必须的用品时,除了驾照,身份证,换洗衣物外,应与将还真的不知道该带什么了,应急药箱和比赛赛服,官方都应该会准备,这么一来也没太多东西好收拾。
晃了一圈,反复确定该带的都带上之后,又给贺情发了一份必备品清单。
一切工作都差不多交代完毕,准备好后,他靠在床头,手里转着车钥匙,盯着昨晚拎回来的口袋。
那个口袋孤零零地放在房间的一角,硕大的Chanel标志与房间性冷淡风的装修风格还有些相融。
应与将把手袋拎起来,拿出里面那一瓶香水,往手腕上来了点,鼻尖萦绕开一股麝香、海狸香,是属于动物的气息,充满禁忌的遐想。
昨天晚上被贺情拉着去太古里逛了一圈儿香水,Chanel柜姐说有适合花美男的花香、大男孩的柑橘,颓废的广藿香,贺情听了顿都没顿一下,说:“给我来个颓废的!”
那个柜姐嘴角一抽搐,看贺情这怎么样也不像颓废型的,又看了一眼旁边站着跟个柱子似的应与将,加了句,还有性感的成熟男人的海狸香。
贺情咳嗽一声,说,那给我来个性感的呗。
于是应与将一声不吭,看着贺情拎着个Chanel的口袋,跟着自己进了停车场,拿出香水来,又对着他自个儿的手腕喷了一下,装得一脸疑惑,说:“怎么现在喷就不性`感了……”
然后贺情用指腹沾了点儿,伸手抹上应与将耳后,轻捻了一下,再倾身过去,细细嗅了一番,眉开眼笑:“适合你。”
下车的时候,贺情也没把他那个Chanel的袋子拎走,给应与将发了个微信,说送他了。
直到今天下午见面,贺情都凑过来闻了一下,低声说了句:“真的性感。”
大冬天的,应与将只觉得热。
……
成都,龙泉山。
这里是离成都市区三四十公里的地界,今天天气出奇的好,朝曦初起,金色的光辉照耀了整片山脉,也点燃了整个西部拉力赛赛场。
冬日暖阳,重峦叠嶂,远处山脉一片苍翠,山脚下依稀能见搭建完毕的砂石丘陵,山林赛道。
尽管这几年国内汽车赛事并不太受瞩目,拉力赛也不同于f1那么惊心动魄,但依然吸引来不少外界的关注度,记者媒体,民间团体,都纷纷前来围观参与,彩旗招展,一幅蓄势待发之状。
外面停车场早已挤满了早早来签到的各路车友,越野车来得最多,还有不少人带了帐篷,誓与此场比赛一路奋战到最后。整个赛场还算大,临时搭建,两天跑下来,几个赛段,大概也就绕着几百公里。
此次拉力赛采取单个发车的形式,每个车组由一名驾驶员和一名副驾驶员组成,以每个车组,跑完特殊路段比赛的时间,与所受处罚的时间累计计算最终成绩,时间越短排名越靠前。
贺情老早就到了,第一次参加拉力赛,前一晚上压根睡不着,要不是不能早到,他估计凌晨四五点就想在这儿守着了。
曾经在普通赛道上名震一时的贺小少爷,正靠在主办方提供的越野车上,一脸无语地看着贴满了车身的红牛饮料的标志。
那么大一个红牛的logo,混着些汽车零件供货商五花八门的小标,把整个车流畅的身形遮得看不出,前脸只剩个倒三角进气格栅和开过眼角的前灯。
盯着前面参赛车辆满身的佳得乐运动饮料logo,贺情心里一乐呵,这他妈,饮料赛跑?
这次拉力赛的赞助商是与玛莎拉蒂一样来自意大利的阿尔法罗密欧,拥有纯正的赛车血统,但估计是因为近几年各大豪车品牌都开始制造SUV,阿尔法罗密欧也推出了Stelvio,这次来赞助西部拉力赛,一部分原因应该也是为了打开中国市场。
贺情不喜欢小众品牌,拿着手机给还在路上的应与将拍了这车的屁股发过去。
不加贝:给你看我的屁股
他倒不觉得这句话有什么不对,那边马上就到赛道的应与将拿手机一看,感觉呼吸一紧,心中乐得直笑,深吸一口气才稳下心来仔细看了这张图。
盘古名车馆:Stelvio?
不加贝:不喜欢盘太低
盘古名车馆:发动机是法拉利产的,现在是纽北赛道上速度最快的SUV。将就一下。
其实贺情倒不在乎这车是什么血统,只是单纯地觉得这车性能问题会影响到两人安全,虽然说买过保险了,他自己一个人参赛还好,这车上坐了应与将那就不一样了。
看到应与将头一次回这么长一段话,贺情心里舒坦多了,美滋滋地回了个“快来”就把手机扣着了。
身上穿着的赛服也变得没那么难受,尽管他纯黑的赛服胸前,还有一只大大的深红色公牛。
有个他眼熟的朋友,抱着头盔过来,一身的商标logo,从车窗边儿过,对着贺情竖了个大拇指:“贺少,穿着赛服更帅!”
谁不喜欢听人夸啊,况且是在喜欢的人马上要来的情况下被夸,贺情高兴了,把护目镜一取,眯着眼喊:“谢了兄弟!”
对方也是个爽快人,凑过来与他碰了个拳,笑着说:“没想到今年能在拉力赛上碰到你……谁跟你一起?风堂?还是那个,那个甘肃的……”
“嗳!我哥们儿,兰洲,成都本地人,”
贺情不怒反笑,手腕搭上档杆,心里有点得瑟,继续道:“不过这次陪我来的是盘古的应总,听说过?”
面前这哥们儿一拍脑门,他算是个经常参加拉力赛的选手,惊叹道:“我靠,可以啊,那我还比赛个屁啊!”
还没等贺情发问,对方又说:“前几年北京国际拉力赛,我草,这爷们儿的勇猛程度,与赛道的困难度成正比……”
很少从身边人口中听到有关于应与将的事儿,贺情兴趣上来了,正打算再多聊几句,对方也是个急性子,猛地把头盔一戴,往后看了一眼:“他来了,哎!贺少,我记一下你们的车贴的什么,惹不起我还躲不起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