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迎来到噩梦游戏Ⅱ
可是当回忆被涂抹上了背叛的颜色,他终于笑不出来了,恨意蜕变成了杀意,又或许,是杀戮的力量让他失去了自己,阿西看着齐乐人的眼神越来越阴郁,仿佛那双泛红的眼睛里正在酝酿一场暴风雨。
随着阿西心念的转动,笼罩在齐乐人身边的世界仿佛沉入了深海,他诧异地发现周围的景物开始发生转变——满地的鲜血和尸体开始下沉,迷雾如同液体一边凝结,阿西仿佛站在一片深渊之中,用他的世界笼罩住了齐乐人!
沉重、压力、窒息……齐乐人的身体重逾千斤,这种感觉他曾经体验过一次——在圣修女的梦境任务中,苏和曾经展示过的领域的力量,轻易就将梦魇魔女压制在了地上动弹不得。
不,也不完全一样,这个力量似乎……并没有那样无法抗拒。
先知之心时效还未结束的齐乐人还不至于在这种力量下毫无反抗之力,他还能动,只是无法控制地被卷入了另一个世界中。
“看来你还没有掌握半领域。”阿西的声音在天地间响起,仿佛光一般点亮了这个世界,“欢迎来到‘血腥荒野’,你所看到的,只是这个领域的一小块投影,不过对付连半领域都没有的你,已经足够了。”
杀戮魔王的领域?齐乐人震惊地看着眼前的人间地狱,即便被封印中的杀戮魔王无法调动自己的领域,更不可能直接降临在龙蚁女王的领域中,可这个投影也已经足够令人震撼。
应当是,令人恐惧。
血色的天幕下,目之所及的世界被一片杀意笼罩着,无论是行走在破败城邦之中的行尸走肉,还是游荡于街巷之中饥肠辘辘的野兽,每一个生物的眼中都弥漫着疯狂的杀意。没有意义的杀戮和死亡在这片血腥荒野之上的城邦中扩散着,就像是从天而降的血腥的雨,让人丧失理性。
阿西和齐乐人相对而立,停驻于赤红的天空中,那血腥的风吹入鼻腔,让人无法不感受到弥漫在这片领域投影之中的本源力量。
“你要怎么逃出去呢,前辈?”阿西轻声问道,温柔又残酷地看着一场困兽之斗。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齐乐人对不属于自己的力量束手无策,他生涩地使用着这股属于先知的力量,意念化为无数盘旋在空中的鹰,俯瞰着这片大地。
一瞬间,他感觉自己仿佛和世界融为一体。
他闭上了眼,身后的翅膀逐渐扩散,连同身后的黄昏夕阳一起,白色的野花从天边盛开,朝着血腥荒野的城邦席卷而来,这股白色的巨浪所过之处,鲜血变为花卉,杀戮变为圣洁,猩红变为纯白……
无数被困囿于血腥之地的行尸走肉冲出了这座城池朝他涌来。从天空中俯瞰下去,脚下的世界仿佛是对立的两张油画,一边是尸山血海的疯狂,一边是黄昏旷野的宁静,这极致的美与丑、善与恶、光明与黑暗、血腥与祥和,在同一片天空下绽放了出来。
“从这个角度看下去,世界不同寻常了吧。”齐乐人的脑中响起了一个声音。
“先知!”正在紧张和焦虑之中的齐乐人仿佛找到了一根主心骨,一下子心定了下来。
先知发出了一声轻笑:“只剩下一分钟了,一分钟后你可就要下去和那群怪物肉搏了哦,你准备好了吗?”
齐乐人看着下面丧失理智的人类和怪物,每一只生物都透着仿佛从灵魂之中渗出来的疯狂恶意,即便现在它们还离他很远,也不可能碰到悬浮在空中的他,可是它们身上那恐怖的杀戮意志却让人毛骨悚然。
“我到底要怎么做?”齐乐人向先知求助。他真的不知道该做什么,他对力量的理解太普通也太肤浅了,以至于现在,他猛然发现力量的竞争已经到达了他不能理解的层次,他所理解的战斗还是一招一式人与人之间的对战,而半领域甚至领域级的力量,却根本不是他的所能想象的。
就像是湖中两只趴在叶片上,为了一小片落脚之处而争斗不休的小虫,绝望地看着从前方驶来的巨轮……
“这就要问你自己了,你对世界的理解是什么?你感受到的力量又是什么?当你站在绝境面前的时候,你是要低下头,还是要朝着深渊向前走?你有没有勇气,挣脱认知的枷锁,跳出一个人类的范畴?”先知说起来是而非的话语。
“我不知道,这到底……”齐乐人紧张地说着,对这种危险的现状不知所措。
先知的轻笑声再次传来,带着一种怡然的愉快:“你不是已经见证过你的力量了吗?”
齐乐人哑然,在那恐怖的冰渊之中,他的确曾经见证过一种奇妙的力量,将它从死亡的深渊中拉回了现实,可是现在再去回想的时候,他却再也回想不起来,那种玄而又玄的力量究竟是……
就在齐乐人和先知相隔着遥远的时空对话的时候,阿西正在凝聚着杀戮之力,感受着那疯狂的杀意席卷全身,寄生在他身上的杀戮之种已经快要将他吞噬,他催动着这个已经濒临疯狂的领域投影变得越加疯狂。
在他的眼中,那远在天边,低垂着双眼,仿佛陷入了恒久沉思的圣天使,和他记忆中那个妖冶艳丽的红是如此相似,又是如此天差地别。
无数回忆的画面在他的脑海中闪过,既是悼念,也是诀别。
“时间到了。”先知的声音再一次响起,带着一丝惆怅和隐隐的期待,“醒来吧,齐乐人,你注定不能和其他人一样……你要看到的是一个和从前不同的世界,你要担当起的,是一份沉重到难以承担的责任。”
“可我……”齐乐人拼命想要追问下去,他有太多问题要问,半领域究竟是什么?怎样才能突破到半领域?他又该怎样摆脱现在的绝境?
可是已经没有时间知道答案了。
身后的时钟一秒接着一秒地走动,时间逝去,终于,那不属于他的力量从他身上离去。
羽翼一片片从他的背后剥落,力量疯狂地从他的体内抽离,黄昏的圣天使在夕阳中坠落,倒影的伊甸园离他远去,美好的幻影分崩离析。他如同一个被逐出天堂天使,在被施以最残酷的刑罚后坠向狰狞的地狱。
幸而最后残留的力量没有让他重重地跌落在地,他被轻柔地放在了大地上——一片血腥的荒原之上。
眼前是赤红的天幕,下着猩红的雨,脚下的大地被鲜血浸透,身后温柔的夕阳却已经悄然逝去,和遥远的天国一起。
失去了力量的齐乐人所能看见的,是前方浩浩荡荡朝他奔来的行尸走肉,杀戮魔王的化身在天空中俯瞰着他,冷漠地注视着即将发生的屠杀。他知道他必然无法对抗这个领域的投影——除非他有一个半领域。
他倾慕过的人啊,终于褪下了他的伪装。
弱小的他站在血腥的荒野之中,与世界为敌。
八十七、女王的传承(二十六)
“跑!”随着小女王的一声怒喝,阿娅挣扎着从地上爬了起来,捂着疼痛不已的腹部,跌跌撞撞地朝着前方跑去。
不到一百米的前方就是巨大的圣火裂缝,在这道裂缝之下,是地下蚁城的圣火,也是他们最后的希望。
阿娅不敢回头,不敢去看身后蔓延肆虐的黑色泥沼,和泥沼中诞生的无穷无尽的妖魔,也不敢看和女人战斗的小女王,她甚至不敢去想被卷入猩红不祥的“结界”之中的齐乐人——那一个如同红色的圆球一般悬浮在半空中的物体,看起来不过能容纳数人,可是血色之中却仿佛有无数野兽正在撕咬着……
快一点啊,跑得再快一点,奔跑的阿娅已经觉得心脏快要爆炸了,吸进的每一口空气都无法维持她的奔跑,可她不敢慢下来,她太怕来不及。
就像是那一天,她在茫茫的戈壁中追逐着那一张夹在《教典》中的画像,烈日下的她几乎孤注一掷、破釜沉舟,可就算是那时候,她也没有跑得这么快过,快到泥沼中的妖魔都没有追上她的脚步——这已经不是一个人类该有的速度了!
阿娅对自己的超越极限的突破浑然不知,她风一般地穿过满地的鲜血和尸体,朝着前方的裂谷跑去。
泥沼上流着血泪的女人看着已经即将抵达地缝的少女,不慌不忙挥动了一下手臂,原本近在眼前的地缝突然间拉远了,可阿娅还在继续狂奔着,对眼前的变化浑然不知。
“这就是你所谓的‘办法’,和一个心怀叵测的魔王合作?”持剑的小女王隐忍着怒气的声音响起。
“那又如何?反正事情解决的那一天,你、我、整个地下蚁城都不复存在……我死后,哪管洪水滔天?”女人冷笑道,“这一切早该结束了,看着吧,和我一起见证我们的末日和终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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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乐人躺在血腥泥泞的大地上,浑身上下都在剧痛。
他思维迟钝,意识模糊,刚才激烈的战斗已经耗尽了他的力气,也耗光了他所有的底牌。他能用SL大法和枪支弹药干掉几个敌人,可是面对无穷无尽的怪物,他单薄的力量终究无法抗衡。
于是弹尽粮绝的他倒在了这里,被这群疯狂的行尸走肉击倒,它们贪婪地啃食着他的身体,一开始他还能感觉到疼痛,还在惨叫,还能挣扎,可是到最后他已经麻木了,手臂被咬断、腹腔被利爪撕开,内脏被拖出……死亡已经在一片刺耳的咀嚼声中降临到他的眼前,齐乐人清晰地知道自己要死了。
眼前是鲜红的天幕,那厚重的云层正在下雨——猩红如血。雨水打在他的脸上,他像是被浸泡在了一片血池之中,液体没过了他的鼻腔,让他窒息。
这不是一场安静的死亡,它喧嚣得像是一场战争,齐乐人不断地听到有人在他的耳边说话,伴着野兽咀嚼的声音,可无论他怎么集中精神去听,那声音却远得像在天边,让他听不清。
他终于疲倦了,放弃了,呆呆地看着猩红的天空,等待着死亡的降临。
就像是当初,他被人安放在树墓之中,在温柔的风里安静地沉睡。
可又是谁,用悲伤的眼神看着他,抬起他的手,给他戴上了一个草编的戒指。
是谁?
是……
宁舟。
齐乐人忽然用力地吸了一口气,可是已经被撕开的肺叶无法负荷这个最基本的动作,他没有得到氧气,只得到了撕心裂肺的疼痛。
混沌的大脑突然清醒了过来,齐乐人绝望地质问自己,他怎么可以死?
如果他死了,宁舟会变成什么样子?
他们好不容易才重逢在炼狱之中,哪怕前途未卜、物是人非,他们还是在彼此的身上看到了曾经吸引过他们的东西——一个不曾改变的灵魂。
可如果肉`体已经死亡,灵魂也再没有寄托之所,那还没送出的戒指,还没进行的婚礼,还没有共度过的美好未来,一切都将不复存在。
也许,就连宁舟也不会存在。
一个注定会毁灭世界的圣徒,他在这个世间活着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自我煎熬。他克制、忍耐、坚守,不过是因为这世界上还有一个他无法割舍的人。他想要陪伴他,守护他,与他共度余生,这个愿望让他不断在地狱边境徘徊,痛苦地和本能战斗,哪怕这是一场注定会输掉的战役,他所能做的,不过是竭尽全力地让自己输得更晚一些。
所以他不能死,为了宁舟,为了他们的未来,他不能死在这里!无论如何也不可以!
愤怒和不甘的泪水从他的眼角沁出,他睚眦欲裂地怒视着天空,有一团无法被死亡熄灭的火焰在他的心口燃烧着,一直烧到他的灵魂里,烧得他再也不敢闭上眼睛。
刹那间,一抹纯净的蓝色在他的眼中盛开——那下着血腥之雨的红色天幕之中,竟然裂开了一道湛蓝的缝隙。那一丝蓝色迅速蔓延,如同一个蜷缩的天使,在地狱之中伸展开了他纯洁的羽翼。
围聚在齐乐人身边的,争相抢食的怪物们突然间被一股庞大的力量掀飞了出去,当它们重重地摔在地上,挣扎着起来想要再次扑向它们的猎物的时候,却突然发现那股力量正在向它们推进。
势不可挡地推进着!
被包裹在一层不断扩张的透明结膜之中的齐乐人,怔忪地看着化为了一片湛蓝的天空。
血雨停止了,杀戮停止了,就连他浑身撕心裂肺的剧痛也停止了。
他恍然间以为自己回到了圣墓花园,因为周围原本充满了血腥味的空气已经被花木自然的香味取代,身下饱吸了血液的泥土也已经变为了青草和花卉。他的心情前所未有地平静,甚至超脱,当他闭上眼的时候,他恍然觉得自己已经飞上了天空……
不,是真的飞上了天空!
齐乐人再度睁开了眼,惊恐地发现自己已经飞了起来,只是当他“往下看”的时候,他还能看到另一个他自己——躺在圣墓花园的树墓之中,伤痕累累的身体正在不断复原,被撕开的腹腔里血肉模糊的内脏飞快地重新生长,被咬断的四肢如同抽芽的植物一般长出,那个他安静地闭着眼,沉睡在树墓里。
齐乐人继续往前“看去”,眼前的世界已经变成了难以形容的模样,一片飘着血雨游荡着怪物的血腥荒野之中,竟然有一片碧草蓝天的小世界,这一方小小的天地在这红与黑的世界里疯狂蔓延,撕裂了杀戮与血腥,构筑着一方净土。
净土之外的血腥荒野如同被打破的水面一般剧烈波动,悬浮在空中的阿西复杂地看了他一眼,挥手撕开了一道裂缝,想要从缝隙中逃走。
可是还不等他将空间撕裂,蓬勃的重生之力就已经从那一片天蓝绿水之中爆发了开来,顷刻间朝着四面八方推进,所到之处,那些血腥的旷野化为纯净的沃土,那漫步在旷野上的疯狂的怪物们一一被净化,几乎是刹那间,无尽的血雨消失了,云层裂开,露出蓝色的天空。
世界变为了一片绿野,而齐乐人的身体还沉睡在世界的中心,一片盛开了白色野玫瑰的墓地花园之中。
已经走不了了,阿西意识到了这一点,他被牢牢地困在了这里。
这就是半领域的力量,半领域以下的一切生物,一旦被困在半领域之中就极难逃脱。眼前的杀戮魔王的化身只能调动他领域的一个投影,自然无法与真正的半领域对抗。
“……没想到,你竟然会在这个时候突破到半领域。”阿西的语气里充满了诧异,和一丝丝不易觉察的恐惧。
齐乐人也看着他,几分钟前他从先知那里借来的力量到期,他从天空坠落到了地上,被无数的怪物杀死,可就在那临死之前,他再一次回到了天空中,这一次他用的是自己的力量。
虽然他依旧感觉充盈在自己体内的力量是陌生的,可它们是如此生机勃勃,只要他意念一动,他就能将这股蓬勃的力量施展出来。
“人生总是充满了这样的意外。”齐乐人说着,甚至笑了一笑,“时间不早,先走一步了。”
玻璃碎裂的声音在两人的耳边爆裂开来,哗啦啦地碎了一地,齐乐人的半领域终于冲破了杀戮魔王领域的投影,将它彻底粉碎!
就在“血腥荒野”的投影粉碎的一瞬间,齐乐人的意识也回到了自己的身体里,他从树墓中坐了起来,顾不上解决阿西,随口道:“你就老老实实地待在我的半领域里吧。”
阿西身上还有很多秘密,齐乐人的身上还有一个【魔王的祭牲】任务,需要彻底消灭杀戮魔王,可是现在没时间和阿西打机锋,齐乐人准备先搞定迫在眉睫的龙蚁女王的问题,至于阿西……他都已经被他困在了半领域之中,回头再来收拾他。
于是齐乐人心念一动,回到了剧烈震荡、几近崩溃的现实之中。
就在这时,他看见一条黑色的巨龙从裂谷地缝中冲天而起,整个地下蚁城都回荡着它那一声愤怒的龙吟。
八十八、女王的传承(二十七)
宁舟猛地从座椅上坐了起来,椅子往后拖曳,发出了一声刺耳的声响,惊动了这个死寂的悬崖观景台。无论是人类还是恶魔,都注意着这位注定能够影响这场无声战役的未来魔王,所以当他表现出失常的时候,所有人都感到了那一股山雨欲来的气息。
龙蚁女王的侍女长紧张而恭敬地问道:“您有什么吩咐吗?”
宁舟死死地盯着那越来越肆虐扩张的黑洞——即便是在毁灭本源的竭力压制下,这个因为龙蚁女王的离世而引起的黑洞也已经快到了无法控制的地步,他全部的精力都放在了调动毁灭力量压制它的崩溃上,让远处那即将熄灭的圣火继续燃烧,只要他稍稍放松……
整个地下蚁城随时都可能会被这个崩溃的黑洞吞噬,从此分崩离析。
早已图谋着地下蚁城权力魔王会在圣火熄灭的那一刻带着理想国这个领域降临于此,将残破的地下蚁城吞并。
她不会在乎这会造成地下蚁城多少伤亡,就像她不会在乎她走过的道路上踩死过多少蝼蚁。这位早已和权力本源融合的魔王如今在魔界之中只手遮天,她距离成为一名真正的魔王只差一个登基仪式了。
而就是这个登基仪式,将她拦在了一条天堑之前,她看得到天堑之后的绝景,却无法跨越,只能穷极一切壮大自己的力量,等待那一阵凛冽的风刮过这座悬崖,让她乘风飞往彼岸。
宁舟跨出了第一步。
他无法再等待下去了,他感觉到齐乐人正处于极度危险之中,随时都可能会丢掉性命。
这一刻他竟然忘记了自己的使命,忘了自己想要维持住地下蚁城的存续,翻腾在他脑海中的念头只剩下“要保护他”。在这个意念的支配下,他忘了去思考他贸然离开这里会给地下蚁城造成多大的危险,也忘了去思考这个黑洞在失去他的压制之后会以多快的速度摧毁这个领域,更忘了一次又一次地朝着深渊索取力量的同时,他自己也正在走向毁灭的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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