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我让你别惹事, 没让你怕事。”
　　蒋宇把头靠在墙上，闭上眼手里捏着烟，很长时间, 他才开口，“谢谢, 我知道。”
　　穆先成短暂的沉默，干脆利落的挂断了电话。
　　蒋宇掐了掐眉心, 点燃香烟。他深吸烟雾, 闭上眼。握着手机的手很紧, 喉结滚动。他一支烟抽完，沸腾的情绪才压下去。拿起手机又打给穆先成，响到第二遍穆先成才接起来, “说。”
　　蒋宇把烟头摁在地板上，握着烟头, “没事, 您别多想。”
　　穆先成直接挂断电话。
　　操。
　　蒋宇烦躁的不行, 又点了一支烟, 不知道穆先成闹什么别扭。
　　蒋宇抽到一半, 再次打穆先成的电话, 这回接的很快。
　　穆先成低沉嗓音落过来, 带着怒意，“想死呢？”
　　“周导给你打电话了？”
　　“想说什么？”穆先成不耐烦。
　　蒋宇把大半根烟摁灭, 捏着烟头, 咳嗽一声才叹气, “王铮——过了那个劲儿就好了，也没什么事。这部戏我戏份不多，也没多长时间。”
　　王铮恐同，也看不起潜规则上位。从跟王铮见面，他就很明显的表现出来。
　　蒋宇说不出更多的话，他也不能辩解，他什么都做了。活该被人看不起，有些东西蒋宇逃避不了。
　　电话那头打火机的声音，大概穆先成在抽烟。许久后，穆先成开口，“最后问你一遍，需要帮忙么？”
　　“不用。”蒋宇说，“我能搞定。”
　　“那好。”
　　穆先成挂断了电话。
　　蒋宇没有再打过去，他还有用得着穆先成的地方。怕得罪穆先成，刚刚才连着打了两个电话。
　　这次穆先成的话给了他定心丸，蒋宇不怕穆先成这边出变故。
　　同性恋这个词，蒋宇不陌生，但他惧怕。
　　蒋宇狠狠揉了一把脸，拿着烟头下楼。他走上这条路，就回不了头。
　　晚上蒋宇难得的失眠，他下楼去附近的商店买了一瓶酒，进门的时候老远看到王铮。蒋宇立刻退出去，绕到后门上楼。
　　蒋宇喝完一瓶酒，才有了睡意。
　　第二天他和王铮有对手戏，蒋宇今晚上必须要睡着。第二天早上蒋宇先到片场，蒋宇演的角色贴近他本人，不需要怎么化妆。
　　他走出化妆间的时候碰到王铮，蒋宇朝王铮点了点头，王铮看了蒋宇一眼，转身大步就走。蒋宇在片场晃了一圈，也没什么事干，他就帮场务搬了两箱东西过来。
　　“蒋宇。”周海到片场就看到蒋宇在帮忙布景，抬眉，“过来。”
　　蒋宇小跑过来，他一笑整个世界都明媚起来，露出贝齿，“导演。”
　　“干什么呢？”
　　“闲着没事，帮弄下道具。”
　　“剧本看的怎么样？”
　　蒋宇点头，跟着周海往里面走，“挺好的，都背好了。”
　　周海停住脚步回头看蒋宇，想到昨天晚上蒋宇面对王铮赌咒发誓时候的样子，很难描述他当时的感受。
　　周海沉默半晌，点头，“好好背背台词，以后路还长呢。”
　　“我会的，谢谢导演。”
　　九点半开始拍今天的第一场戏，蒋宇和王铮的对手戏。蒋宇演的角色在剧里是个受气包，他唯一的特长是射击，除此之外就只有懦弱。
　　蒋宇再次被欺负忍气吞声，王铮就爆发了，拉着他到训练场，几次把蒋宇撂倒又命令他像个男人一样站起来。最后直到蒋宇还手，一拳打翻了王铮，他才满意。
　　王铮的情绪太外放，没有那种恨铁不成钢的劲儿。卡了两次，蒋宇从地上爬起来，揉了揉鼻子。
　　周海把本子拍在桌子上，拿着扩音器喊道，“王铮你行不行？演技被狗吃了？这都不行滚回电影学院重修去！”
　　周海的脾气出了名的不好，王铮被骂的阴沉着脸，但始终没说出话。
　　“再拍一条，不过今天都跟着你耗到晚上。”
　　初夏的天气，烈阳之下，三十多度。几十号人目光灼灼盯着王铮，王铮接过水狠狠灌了一。
　　“化妆师补妆。”
　　重新进入镜头，蒋宇活动脖子，冲王铮笑了一声，“铮哥，真那么想打我，马上下戏了我不还手让你打可好？别耽误拍戏。”
　　他声音不大，只够让王铮听见。
　　王铮脑袋嗡的一声，但很快就回神。
　　蒋宇又补了一刀，“不敬业。”
　　王铮一拳挥向蒋宇，蒋宇立刻就还手，两人没有招数，最本能的打架方式。拳头往对方身上招呼，工作人员惊呼立刻要上去拦，周海喊了一声，“都别过去，让他们打！”周海拉过椅子重重拍在地上，“我看他们能打出什么花样！”
　　王铮踹了蒋宇一脚，蒋宇翻身膝盖就顶在王铮的肚子上。王铮身体蜷缩，蒋宇下一刻拳头擦过王铮的脸砸在训练场地面上。
　　他们一上一下，王铮看着头顶的蒋宇，蒋宇忽的扯起嘴角笑了下，黑的渗人的眼因为这一笑显得有些邪魅。非常短暂，蒋宇就恢复以往冰冷的模样，起身伸手到王铮面前，“铮哥，得罪了。”
　　王铮晃了下神，挥开蒋宇的手才站起来。
　　他们两个滚了一身的土，王铮带了两个助理，他们扑过来给王铮整理衣服。蒋宇也不想管身上的灰，走到角落取了一瓶水拧开仰头一口气喝完，捏扁水瓶扔进垃圾桶。
　　“给你们五分钟调整时间。”周海开口，“五分钟后开始拍。”
　　蒋宇坐在小凳子上点了一支烟，他很少在这么多人面前抽烟，但现在他忍不住，他快疯了。他本来就不是好脾气的人，他把自己压的快爆炸了。
　　一根烟抽完，蒋宇起身漱口，整理好衣服走向了镜头。
　　再次碰到王铮，蒋宇闭眼深吸气，睁开眼，他又变成了那个懦弱胆小的傻大个，白面书生。
　　王铮恍惚了一下，听到action，他也很快就入了戏。越来越顺，他恨铁不成钢，他希望的兄弟不是这样。
　　“打我啊！”
　　蒋宇摔在地上，眼睛发红。
　　“站起来！”他指着蒋宇。“别他妈跟个娘们似的。”
　　蒋宇猛地站起来扑向王铮，一拳砸翻了王铮。
　　“卡。”
　　蒋宇还没从戏里出来，他整个人的情绪还处于一个愤怒的状态。他不是娘们，他是个男人。
　　人被拉住，蒋宇回神看到副导演。
　　王铮捂着鼻子从地上站起来，嗤笑一声，血顺着他的指缝流了出来。他揍了蒋宇一早上，蒋宇打他一拳，也算公平。
　　“医生过来。”
　　“别！”周海还坐在位置上，敲了下桌子，“继续拍。”
　　原本的剧情里没有流鼻血，王铮和蒋宇同时回头，对上周海的视线。
　　“清场。”
　　第二场戏是个长镜头，非常意外，王铮和蒋宇没有卡，顺利的拍完。周海盯着画面，若有所思。
　　王铮被随队医生拉过去检查。
　　周海才站起来目光落在王铮身上，王铮看蒋宇的眼神不太对。
　　他们在训练场拍了一个月的戏，打过一架后，他和王铮就再没有发生过冲突。井水不犯河水，两人拍对手戏的时候勉强能凑到一块，拍完掉头就走。
　　两看两生厌。
　　拍完训练场的戏，他们要进山拍戏一个半月。
　　与此同时，蒋宇再次上了头条新闻。他参与的慈善活动，全国瞩目，过去的大多是商界人士，只有两个明星。一个是陈松，在央视担任重要职务。另一个就是默默无名的蒋宇，而且蒋宇名下有捐款信息。
　　蒋宇顿时被推到风口浪尖上，这样一个人，到底是怎么跟这些大佬站在一起了？
　　刘峰借机推波助澜炒作，水军引导，蒋宇立刻被炒成了某二代。进山前一天蒋宇看到这些信息，立刻打电话给刘峰，刘峰接的很快，“蒋宇。”
　　“停止营销。”蒋宇直截了当，“适可而止。”
　　刘峰知道蒋宇说的是什么，解释道，“你这个电影拍时间太久，这期间你又没有曝光度，会被人忘了。”
　　“炒到现在这个程度正好，不要过度消费。”蒋宇想了一会儿说道，“不会没有曝光度，老实点，会有人送资源。”
　　“谁答应了你什么？”
　　蒋宇皱眉，很快就松开，“给我招个助理，要女的，靠谱点。”
　　“行。”
　　“对了，不要太丑。”蒋宇颜控，实在受不了太丑的人。
　　“……行！”
　　“上次的事查的怎么样？”
　　“梁天翔做的几率很大，但没有证据。我们既然和梁天翔有仇，不如搞梁天翔吧？把他那些料放出去，能恶心死他。”
　　“千万别，你捂的严实点，实在忍不住去买水军给梁天翔营销。”
　　“我操，有病吧？给他买营销？”
　　“对。”蒋宇眯了眼，他要的不是梁天翔声誉受损，他要的是梁天翔的命。“让他膨胀，要么你就什么都别做，千万别碰他的负面新闻。”
　　“你真是——”刘峰后半段话没说出来，叹口气，“听你的。”
　　挂断电话，蒋宇拿了一支烟，刚要点燃，电话响了起来。蒋宇拿起手机看到来电，目光沉下去，拿掉烟扔在桌子上，走到窗户边接通，“穆先生。”
　　“在什么地方？”
　　“酒店。”蒋宇听着这话怎么有些不对。
　　“我让老董去接你。”
　　蒋宇一怔，“您过来了？”
　　“嗯。”
　　操，明天进山拍戏信号全断，今天穆先成过来这不是意图很明显？
　　“您在什么地方？我现在过去。”剧组人这么多，穆先成的车那么有特点，尽管现在有不少人知道他们之间的关系，但蒋宇还是自欺欺人，总觉得不在众人面前坐上穆先成的车就不会有人发现自己是穆先成养的。


第35章
　　蒋宇挂断电话，犹豫了一会儿换了一套休闲T恤, 搭配牛仔裤。在一楼碰到邢飞, 邢飞招手, “蒋宇。”
　　蒋宇连忙摘掉口罩走过去, “飞姐。”
　　“干什么去？”
　　“有点感冒，去买点药。”蒋宇揉了揉鼻子。
　　“我去叫队医？”
　　“不用了。”蒋宇说, “明天就走, 今天都挺忙的, 医院就在前面我过去看看就行。”
　　“用陪你过去么？”邢飞还是不放心蒋宇。
　　“谢谢飞姐。”蒋宇笑道, “我又不是小孩，能照顾好自己, 你忙吧。”
　　邢飞耸肩，长的好看又乖巧的男孩子，总是容易惹人怜爱，“需要帮忙打我电话。”
　　“行。”邢飞对蒋宇很好，蒋宇能感受的到。“谢谢。”
　　“既然生病，晚上吃饭你就别过来。”邢飞一指周海住的地方, 吐槽道, “周导太能喝，跟他吃饭就不得安生。”
　　“好。”
　　“邢飞。”身后一个声音, 蒋宇回头就看到了王铮，他穿着军绿色短袖, 迷彩长裤显出姣好的身材, 斜视蒋宇冷哼一声。蒋宇朝邢飞点了点头, 转身大步就走。
　　越过王铮，话都没说，走出酒店拦了辆出租车。
　　王铮脸色更难看，阴沉着脸，“操，他什么意思？”
　　邢飞掩饰不住笑，摊手，“如你所愿。”
　　邢飞转身上楼，王铮回头盯着蒋宇离开的出租车，目光阴沉。
　　穆先成约的是酒店，蒋宇在酒店附近下车，左右巡视找到一家花店走了进去。十分钟后，蒋宇在酒店门口碰上老董。
　　老董看到蒋宇就把烟掐灭，走了过来，“过来了？”
　　“董哥。”
　　老董笑着打量蒋宇，“你上去吧。”
　　蒋宇很不喜欢老董的打量，但脸上并没有多余的表情，点点头。蒋宇上楼，穆先成喜欢住顶层，电梯在十一楼停下。蒋宇走出电梯，过去敲门。
　　酒店环境一般，小镇上能找到环境好的酒店也难，蒋宇听到门里有脚步声，随即门被打开。他就跟穆先成对上视线，穆先成穿纯黑色衬衣，一如既往的西装长裤。黑眸扫过蒋宇，蹙眉，“怎么黑了？”
　　“晒的。”蒋宇进门反手关上门，手里的东西放在桌子上，“还要进山，回来估计会更黑。”
　　穆先成回头，目光落在蒋宇手上，“什么？”
　　蒋宇连忙把外面的包装纸取下来两层，露出娇艳欲滴的红玫瑰脑袋来，“花。”
　　穆先成嘴角动了下，眯眼目光危险，“送我的？”
　　蒋宇点头，抬头看着穆先成，“不知道你喜欢什么，路过花店，很漂亮就带了一束。”
　　这熊孩子给他送玫瑰，蒋宇想什么呢？很欠揍了。
　　穆先成单手插兜，居高临下审视蒋宇。蒋宇把外面的包装纸扔在桌子上，只剩下很单薄的一束花，他连配的草都没要，非常干净的玫瑰。
　　穆先成一直觉得红玫瑰俗艳，不讨喜。
　　蒋宇拎着花站在面前，黑白分明的眼干净透彻，说不出的高贵冷艳，显得玫瑰花也可爱起来。蒋宇和穆先成见面什么都不带不合适，但是带什么呢？穆先成不缺钱。太差的东西又跌份，想了想，花最合适，“我以为你会喜欢。”
　　到底谁给他的错觉？穆先成会喜欢玫瑰？穆先成抬手半晌后落在花上，摸了一把，皱眉，“还成。”
　　谁他妈要你送玫瑰！
　　蒋宇往后退了半步，靠在柜子上，顺手把花也放上去。眼睛注视着穆先成，他笑了下，嗓音很轻道，“那您喜欢什么？回头我去找。”
　　人猛地被按到了墙上，穆先成的手垫在蒋宇的后脑勺，没立刻撞到头。穆先成低头碰过蒋宇的嘴唇，蒋宇看到他眼里的暗火，浓烈而外放。
　　“穆先生。”蒋宇嗓音哑了下去。
　　“嗯。”他抱住了蒋宇。
　　异常的激烈，他们从玄关做到卧室。蒋宇每次爬上穆先成的床，都担心再也没命下来，窒息般的疯狂。
　　终是结束，蒋宇趴在床边抽烟，穆先成去洗澡。水声隐隐从里面传出来，蒋宇掐了掐眉心，看着白色烟雾飘散，融进空气中。
　　如果不开灯，忽略穆先成那种过于硬朗的脸，蒋宇还是能忍得下穆先成。毕竟他技术还是不错，不粗暴的时候，蒋宇也能舒服。
　　身后开门的声音，蒋宇回过头。穆先成裹着浴袍出来，他的头发还是湿着，黑色发丝滴水。胡乱擦了一把，穆先成抬腿上床坐在另一边，嗓音依旧低沉沙哑，“去洗澡，出去吃饭。”
　　蒋宇咬着烟深吸一口，烟雾缭绕，他隔着烟雾看穆先成。看的有些糟心，穆先成还是穆先成，还是那个硬朗的男人。他又不会变成妙龄姑娘，他要是个姑娘蒋宇能死心塌地对他好，但他不是，睡的时候眼一闭就过去了。如今睁着眼，他就很看不下去。
　　这么个糙老爷们，几分钟前他怎么在心里生出还能忍的念头呢？
　　蒋宇收回视线，继续抽烟，“等会儿，累，快死了。”
　　穆先成拉起被子盖住蒋宇，这小子跟他睡过几次，现在一点形象都没了。拿出手机查看信息，手落在蒋宇的腰上，“去山里多久？你最近黑了不少。”
　　他喜欢白净的蒋宇，太黑就没劲儿了，穆先成也是颜控，太丑的没兴趣。
　　蒋宇任由他摸，他知道穆先成不会再做。
　　“一个多月，山里条件不好，会更黑。”
　　“防晒做好。”
　　“做再好也没用，那种环境。”
　　穆先成俯身过去，低沉嗓音从后面落过来，卷着热烘烘的阳刚气息。“再黑我把你扔非洲，与黑人为伍。”
　　“那我也没办法控制自己不黑啊，男人戏都这样，得吃苦。拍感情戏不黑，不过得和人亲近。”蒋宇避开穆先成的吻，回头对上穆先成沉邃的黑眸，终于是问出了这句话，“您愿意啊？”
　　蒋宇接下来肯定是要接戏，接什么戏？怎么接？他有目标，但能不能拿下来。蒋宇在赌，赌穆先成的在意程度，他不能直接伸手要。
　　穆先成拿掉蒋宇手里的烟探身按灭扔进烟灰缸，手穿过腋下到前面，“你觉得呢？”
　　“我不知道。”蒋宇忽然呼吸急促，趴在床上，“穆先生……”
　　许久之后，穆先成松开蒋宇，抽纸擦手。蒋宇生涩的不行，快枪手，穆先成不想打击他也就没说出来。
　　“没有任何一个男人能接受自己的人跟别人亲热，亲热戏我接受不了。”穆先成起身，拍了拍蒋宇的腰，“起床，别赖着了。”蒋宇再瘦下去，穆先成怕在床上把他折腾散架了，蒋宇太瘦弱。
　　蒋宇脑袋嗡嗡的响，还在回味刚刚。他到底是年轻，经历的事儿少。穆先成一撩拨，他就受不住。蒋宇趴在床上闭上眼，很长时间才找回声音，睁开眼，“相比之下……我也更喜欢拍男人戏。”
　　穆先成并没有立刻回应，“想不想出去吃饭？不想出去我让老董送过来？”
　　“嗯。”蒋宇情绪缓和，声音正常起来，“出去还得换衣服，累。”
　　蒋宇重新闭上眼感受余韵，额头上那根筋跳了跳，他想要的剧本穆先成能碰到。得找个合适的时机，再提一次。
　　晚饭清淡，倒是符合蒋宇的口味。蒋宇给穆先成盛汤，穆先成看了蒋宇一眼，蒋宇下了床就又恢复冷清模样。
　　“穆先生。”
　　穆先成接过汤，拿起勺子慢条斯理的喝汤，蒋宇道。“你不喜欢我黑？”
　　“不如白好看。”
　　“也不一定。”
　　穆先成眯眼，并没有继续跟蒋宇废话。蒋宇要真黑丑黑丑，穆先成肯定不会再要他，谁睡的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