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日子简单又平静。
　　霍铭衍走出客厅。
　　小纸人正高兴地把碗一个个捧到桌子上摆好，口里念念有词：“好爸爸的！坏爸爸的！我的！”
　　霍铭衍：“……”
　　霍铭衍坐下，忍不住问出一直以来的疑问：“为什么我是坏爸爸？”
　　小纸人抱着杯牛奶，刚才它已经喝了一口，嘴角沾着点奶渍。它声音软软的：“坏爸爸可怕。”觑了眼霍铭衍脸色，小纸人又补了句，“坏爸爸不坏，就是可怕。”
　　小纸人的思维和小孩子思维差不多，它说话霍铭衍只能连蒙带猜地听。他想到福寿里有防御阵，脱下了腕上的青绳链，问小纸人：“像这样？”
　　小纸人一激灵，往后跑了两步，躲在牛奶杯子后面伸出个脑袋看着霍铭衍。确定霍铭衍还是他“坏爸爸”，小纸人才趴在杯子边缘连连点头：“对，坏爸爸这样很可怕。”它绞尽脑汁地想了好一会儿才想出了另一半描述，“但是又很吸引人，”小纸人低下脑袋，有些羞愧地说出自己的感觉，“我想吃掉坏爸爸。”
　　霍铭衍：“……”
　　这就是那些妖魔和厉鬼的想法吗？
　　霍铭衍把青绳链戴了回去。
　　单宁出来时感觉小纸人情绪低落，不由问道：“怎么了？怎么看起来没精打采？”
　　小纸人沮丧地抱着牛奶杯子，探出脑袋小声和单宁说：“我想吃掉坏爸爸。”
　　单宁差点呛着了。
　　他暗暗瞅了眼霍铭衍。
　　霍铭衍：“……”
　　小纸人看看单宁，又看看霍铭衍，难过地问：“爸爸，我是不是坏小孩？”
　　单宁灌了口白开水，才说：“不是，都怪你坏爸爸看起来那么好吃。”
　　霍铭衍：“…………”
　　小纸人：“对，坏爸爸看起来很好吃！”
　　单宁见霍铭衍额角青筋直跳，立刻不再拿他打趣，麻溜地对小纸人说：“吃早饭吃早饭，吃完早饭出去玩，你呆在乾坤戒里和我们一起出去。”
　　小纸人会意地跟着转开话题：“出去出去！”
　　霍铭衍说什么，三个人吃完早餐，一起出门。西城区虽然老旧，也有可以停私人飞机的地方。单宁已经把地址发给南歌子，南歌子直接让人飞过来就可以了。
　　单宁大大小小的飞机都坐过，甚至还自己开过，倒也不至于被南歌子的土豪程度震惊。远远瞧见飞机安稳降落，单宁和霍铭衍迎了上去，等待南歌子他们下飞机。
　　单宁这段时间按照南歌子他们的要求定制了不同的配饰，老魔头给老婆的耳环，千雪姑娘要的手链，南歌子要的配饰等等。自从用乾坤坠练了几次手，单宁基本已经做到融会贯通，乾坤空间里头空间大，有需要的话单宁还可以帮忙做“室内设计”。
　　左丘客在群里给单宁做了详细的产品简介，其他人看了都觉得左丘客只算了原料钱，这东西至少得千万起价——这不是相当于在闹市区里多弄一套房吗？
　　当然，各地房价不一样，像左丘客老家那边一房子也就那么几十万。而对于千雪姑娘这些生活在一线城市的，房价基本是千万起跳。
　　单宁让南歌子他们自己看着给，心里其实也暗搓搓地存了点小期待，比如一夜暴富，当个千万富翁什么的。没办法，上回霍铭衍给他那么多“家用”，着实刺激了他的小心脏——堂堂男子汉，怎么能靠对象养着！虽然千万富翁可能离还霍铭衍还有点距离，但至少距离缩小了那么一点点不是吗！
　　单宁好奇地看向私人飞机往下延伸的舷梯。
　　一个身影首先走了出来。


第七十章 有朋来
　　先走下飞机的是个手臂吊着绷带的年轻人, 他长着头天然卷, 兴冲冲地跑在最前面。见了单宁两人, 年轻人眼睛都瞪圆了，看上去颇有点可爱：“哇, 你们长成这样，还让不让别人活了！”
　　这人一看就是木冠英。他本名也叫木冠英，上网永远用真名, 但没几个人会想到他本名就是这个。
　　接着走下来的是千雪姑娘，单宁看过千雪姑娘的直播，真人比直播上还要漂亮, 就是身材比较娇小，看上去年龄还挺小。千雪姑娘把要冲上去拥抱单宁和霍铭衍的木冠英拎了回去, 冲单宁两人抱歉地笑笑：“这家伙就是这么闹腾。”
　　“一般人我还不和他们闹腾。”木冠英默念几句“好男不跟女斗”, 乖乖站在千雪姑娘身后好好地和单宁、霍铭衍打招呼。
　　其他人陆续从飞机上下来, 千雪姑娘一一给单宁和霍铭衍介绍，两边的人算是相互认识了。
　　灵运道人单宁见过, 左丘客单宁也见过, 而左丘客身边的是南歌子。
　　南歌子一看就是养尊处优的主，平时虽然常和左丘客掐来掐去, 现实里两个人却处得还不错, 左丘客常常接到南歌子的单子去帮他炼器, 来回车费报销的那种。
　　老魔头、胖爷他们大多三十来岁，看着都很普通，扔在人堆里都没人能认出来。若是在路上偶然碰上, 单宁怕是猜不出他们也是修行者。
　　单宁是海湾人，自然得尽地主之谊。单宁把他们领到西码头，挑了个船餐厅把他们领了过去，带他们亲自选海鲜，想吃什么选什么，选完有经验最丰富的老厨师给他们做。
　　来的人大多是内陆的，不像海湾这边可以随时吃到最新鲜的海鲜。看到到处都是活蹦乱跳的鱼虾蟹贝，木冠英深深吸了口海边微咸的空气，感动无比：“我已经爱上这个地方了！”
　　家里有个霍铭衍，单宁的嘴巴也被养叼了，带木冠英他们去吃的自然都是美味。一行人都吃得非常满足。饭饱酒足之后，单宁把他们预定的乾坤饰物一一分了下去，大伙在网上都很活跃，给钱自然也是网上转，单宁手机里很快响起了叮叮叮的提示声。
　　南歌子还给单宁带来了一批现成的灵米和灵米种子：“上回说要给你的。”南歌子指的是上次单宁在群里秀电饭煲的时候。
　　“谢了。”单宁也扭捏，爽快地收下。
　　“南哥总能找到各种各样的灵植。”木冠英羡慕妒忌恨，“要是能弄个奇灵什么的，就可以大量栽培灵植了。”
　　老魔头不由瞧了单宁一眼。
　　单宁：“……”
　　小纸人种的菜是挺好吃的，不过灵植什么的他没让小纸人种过。
　　老魔头很快收回了目光，没让别人发现。一行人“分赃”完，千雪姑娘给单宁提议：“你可以向修行协会那边提出申请，把成品放到拍卖会上拍卖。现在炼器师都膨胀了，仗着炼器师稀少，一点脑子都不想动，有了图纸就照着图纸直接做，像你这种外形漂亮、里面又规划得好的乾坤空间准备拍出高价。”
　　“也不是不想动脑。”左丘客觉得自己该给炼器师正个名，“但是改动图纸容易出错，现世灵气稀缺、材料难找，废了一份下次不一定还能找到，所以很多人都不敢冒这个风险去改。至于已经到了随意改动图纸而不降低成功率的水平，那大概已经是大师级水准了，一般人根本接触不到，所以我们看到的才是各种样式老旧的法器。”
　　“这也有道理。”千雪姑娘点头，觑了单宁一眼，“毕竟天才在哪个领域都是少数。不过黑猫你真的可以和拍卖会那边接触接触，要是能跟拍卖会那边达成合作关系，以后你要什么材料也可以优先选取。”
　　灵运道人也赞同千雪姑娘的意见：“你要是想去的话我可以给你打个招呼，让他们过几天派人过来做鉴定。”
　　单宁有些意动。主要是优先选取这一样有点诱人，修行路漫漫，他和霍铭衍都还只起了个头，想要真正把这路走好，投入的钱、材料、精力都不可能少。能多一条门路总比两眼一抹黑自己瞎摸索要好。
　　单宁向灵运道人道谢：“那就谢谢灵运前辈了。”
　　交易结束之后单宁带南歌子一行人去广阳观那边。
　　周末小道士也在观里。他刚完成一次晚操，鼻头上渗着细细密密的小汗珠子，打开门见了单宁一行人，小道士礼貌地问好：“单前辈、诸位前辈你们好！”
　　灵运道人见到长相秀气的小道士，目光一凝，笑着夸道：“你筋骨不错。”
　　小道士有点不好意思：“谢谢前辈夸奖。”他把人领进观里。
　　对于修行之人来说，观里和观外仿佛是两个世界。观内充盈着令人舒适的灵气，连前头栽种着的树木都有灵性般舒展着枝叶，享受着它们喜欢无比的月之精华。灵运道人长吁了一口气，忍不住感慨：“没想到这样的好地方还能保下来。”
　　南歌子则注意到一个院子里葱葱郁郁的……菜圃。
　　南歌子：“……”
　　木冠英嘿嘿直笑，跑到南歌子身边说：“南哥你是不是很心疼啊？这样的好地方拿来种菜！这要是用来种灵植得多好啊！保准长得又快又好！”
　　南歌子瞧了他一眼，转身走到左丘客身边和左丘客一起往里走。
　　木冠英扭头问千雪姑娘：“雪雪，南哥那眼神什么意思？”
　　“意思是‘你不说话也没人会把你当哑巴’。”千雪姑娘笑眯眯，“又或者是‘回头给你下点药让你直接变哑巴’。”
　　木冠英：“……_(:з」∠)_我就是随便说说。”
　　“我以为你小学开学时就该记住教训了。”千雪姑娘瞅着他。
　　“……”
　　“小学开学？”老魔头好奇了。
　　“小学开学校长讲话，他在下面使劲举手，校长停下来问他有什么事，他大声说‘校长你裤链没拉’。”千雪姑娘说，“于是他一开学就成了学校里的风云人物。”
　　“是妈妈教的，做人要诚实_(:з」∠)_”
　　“你妈妈应该也教过，提醒别人时要委婉，不能让别人尴尬。”
　　“谢谢妈妈！”木冠英一脸正经。
　　“我打死你木冠英！”千雪姑娘回过味来，追着木冠英劈头盖脸地揍。
　　“雪雪我委婉地提醒你！”木冠英哀嚎，“这么暴力是嫁不出去的我跟你讲！”
　　千雪姑娘抽出腰间缠着的鞭子追了上去。
　　木冠英被揍得嗷嗷直叫，很快就能屈能伸地改了口：“啊啊啊雪雪饶命！对不起我错了！雪雪最美，雪雪最棒，雪雪人人爱！”
　　灵运道人站在单宁身边说：“他们一直这么爱闹。”
　　单宁说：“挺好的。”
　　老道士出来了，见到这么多修行者有点小激动，亲自领着他们去了正殿。
　　瞧见正殿里的龙首，胖爷马上挪不动腿了。他绕着龙首转了几圈，没放过龙首的任何一个细节，直至灵运道人轻咳了两声，胖爷才回过神来，说：“这东西是宝贝啊，是个能养魂的宝贝，养的应该是龙魂。”
　　左丘客点头。
　　左丘客的理论里，法器能生魂也能养魂，生魂是指法器本身有了灵性，可以与主人心灵相通，非常忠诚；养魂则是只将外来的精魂养在里面，这种法器通常有特别的构造、用特别的材料，一开始就是为了养魂而制造的。
　　左丘客也算见多识广，这么多年来曾碰上过三次养魂的法器，其中一个就是灵宠死后主人不想从此阴阳两隔，把灵宠的精魂养在了法器之中。后来主人意外身亡，灵宠的精魂一直困在里面不得解脱，伤心过度成了怨灵诱惑继任者作恶。
　　当初左丘客受人之托“清洗”那件法器，那精魂得知自己诱人作恶犯下杀孽、再也无法追随主人重入轮回，伤心地脱离法器、魂飞魄散。
　　左丘客转头问老道士：“我可以与它说说话吗？”
　　老道士点头。虽然他不知道要怎么和龙首说话，不过那天芮老先生似乎也曾与龙首交流，修为够高的话应该是可以的。
　　左丘客闭起眼睛，抬手轻轻按在龙首之上。他的手掌与龙首之间缓缓绽出淡色的光晕，脑中也渐渐触碰到龙首里藏着的灵识。
　　“我本是守海之龙，被恶蛟设陷诱杀，恶蛟将我抽筋剥鳞，取代我的位置行凶作恶。”龙首将它的来由娓娓道出，“多年之后有一对师兄弟来到海岸之上杀恶蛟，救出我被囚锁的精魂。我与他们约定将为他们守住海岸三千年，如今是两千九百年，但我的力量日渐衰弱，云梦山一带又邪魔将出……”
　　“我们可以做什么？”左丘客不由问。
　　“帮助他们的传人杀死邪魔。”龙首沉默了许久才回答。
　　左丘客收回按在龙首上的手，正要与灵运道人他们说话，就看到小道士跑进来说：“师叔，芮老先生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单哥：感觉捡到一个师的兵力，干脆躺着划水蹭经验……


第七十一章 以身许
　　话一落音, 芮老先生的身影就出现在单宁一行人眼前。
　　灵运道人年纪最长, 见了芮老先生, 先是一愣，接着恭敬地问好：“见过芮老前辈。”
　　芮老先生讶异地看了灵运道人一眼, 对灵运道人没有多大印象。
　　“三十年前我刚入师门，与家师参加灵山盛会，远远见了芮老前辈一面。我与家师修行浅薄, 没能与芮老前辈说上话。”灵运道人说，“芮老前辈当时力辩群雄，令人钦服, 我一直都记着。”
　　“凑巧遇上了而已。”芮老先生淡淡地回应。
　　那次灵山省会芮老先生本来不打算参加，后来有外域修行者搅局, 国内修行者节节败退, 芮老先生才被拉去救场, 最后赢了一颗外域天珠——就是他塞进龙口代替炎珠的那颗。
　　早期天地孕育的奇珍异宝早被消耗光，而后世人口众多, 不等奇珍异宝成形就被掠夺、被侵占、被挥霍, 极少能再有这种蕴含强大灵气的宝贝。比起上次沿用了两千多年的炎珠，这颗外域天珠能成多久还是未知之数。
　　芮老先生示意所有人坐下, 说起目前的情况。他和龙首都能判断邪魔位于云梦山, 云梦山实际上是一大片连绵的山脉, 由于常年被瘴气笼罩，里头没有多少村子，只有少数人敢深入云梦山。不过曾经在海湾“力挽狂澜”的云家人正巧隐居在云梦山一带。
　　芮老先生转向胖爷：“你是勘察所的程序工程师吧？”
　　胖爷憨憨地笑了：“对的, 我是，不过我现在正在休假。有什么我可以帮忙的吗？”
　　“有，得你和单宁帮忙。”芮老先生说。
　　*
　　另一边。
　　云开阳和云瑶光已经上了飞机。云天枢站在原处，脸上的面具泛着铁器的寒光。也不知过了多久，一架直升飞机盘旋在云家上空，紧接着一个人从上面一跃而下，稳稳地落地。
　　云天枢抬起头看向来人。那是个俊美无俦的青年，据说特案队成立那年就由他带着，现在特案组的人换了一批又一批，这人还是一如既往地年轻。但凡是修行者都能看出这人绝对不是一般人，联邦上层也未必不知晓，但队员来来去去这么多年，队长还是这么个人。
　　“您好。”云天枢礼貌地问好。
　　“你们终于决定揭开你们撒下的谎言了？”来人微微地笑着。他眉眼天生含情，只一眼扫过来，你会觉得他对你深情款款。事实上潜藏在笑意之下的是骨子里透出来的冷漠与淡然，世间万物在他眼里都像蝼蚁一样。蝼蚁杀死蝼蚁，对他来说根本不是什么大事，只要不危及自己的家人他从来不会随意出手。
　　“我们云家供奉邪魔和池家供奉你有什么不同？”云天枢冷静地与来人对话。
　　“当然不同。”来的正是池意清。他脸上笑容不变，丝毫没因为云天枢言语间的冒犯而生气。对他来说云天枢说什么、想什么都和他没关系，他回来这一趟是因为他很有兴趣的那只猫在海湾，若是海湾遭了难岂不是显得他很无能，连自家爱猫都护不住！池意清微笑着说，“我可不会反咬家里一口。”
　　两人正说着话，又有一架直升飞机飞到云梦山上空。
　　云梦山常年瘴气弥漫，很少有人敢出入其中，是云家人隐居之地。说是山，其实连连绵绵一大片。池意清悠然地倚在一边，往天上看了看，含笑说：“看来人都到齐了，也是你们云家养的那东西运气不好，正巧让我抓到几个壮丁。你们不是一直害怕那东西反咬你们吗？别担心，我找点帮手一次给你解决了。”
　　云天枢没有说话。从池意清出现的那一刻起，他就知道云家完了，云家这么多年来苦心隐瞒的一切终究要被发现。所谓的云家护住海湾不过是个谎言，真实情况是他们的祖辈没有抵过邪魔的诱惑，甘愿当邪魔的走狗，利用战时的便利一次次地进行活人祭祀，一来壮大邪魔的力量，二来借助邪魔的帮助独占海湾和附近海域这一整块修炼宝地。
　　可惜邪魔并不是那么好相与的存在。他们祖辈得了好处，野心越来越大，逐渐把整个海州都控制在手里。而与邪魔交易的结果就是他们这两辈的人都沦为邪魔的帮手，一边苦心维系祖上的荣耀，一边帮着邪魔行凶作恶。
　　和平年代不比战时，想要弄来让邪魔满意的东西——比如活人祭、比如凶煞的邪灵，全都不容易。
　　邪魔防心很重，连他们这群“忠仆”都不知道它具体所在，只知道它随意可以出现在云家的任何地方、随意附身云家的任何人。
　　云天枢沉默地天上盘旋的直升飞机。
　　此时天空之上，单宁正在开飞机。
　　单宁也几年没碰了，有点手生，试飞了一段路才安心地在云梦山上空盘旋。胖爷坐在一旁摆弄仪器，他是搞程序的，对监测方面颇为在行，指示单宁往不同的地方巡行，查找有异常信息的地方。
　　“没想到小单你开飞机这么稳，我也一直想学开，可惜体力不达标，眼神儿也不好。”胖爷颇为羡慕，“小单你上哪学的啊，我看你这手法像是军队里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