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灯结彩(主攻)
“陈导……”
“陈老师?”
记者们纷纷快速提问,倘若没有保安揽着,几乎要冲上台去,抓取第一次手的讯息。陈国强显然对这些场景颇有经验,他答得有条不紊又滴水不漏,四连拨千斤,顺着问题将话题绕得云里雾里,看似说了些什么,实际上又什么都没说。
陈导口中得不到什么有用信息,记者便将提问的炮灰转向了张岸然。
“您出于什么考虑接了这部戏?”
“喜欢啊。”
“您之前是否得知这部戏的编剧正是陈导本人?”
“不知道啊。”
“您不知道?”
“剧本上没有署名,我当然无从知晓。”
“您在这部剧中将会饰演一个什么样的角色?”
“我喜欢的角色。”
“您喜欢的角色?是古装戏么?”
“你没搜集备案信息么?”张岸然回答得十分任性,又从容不迫,“备案信息上清楚地写着青春校园,你的准备工作做得很敷衍,差评。”
底下记者区传来了一阵不大的笑声,大家都矜持地表达了看法,那位记者的脸瞬间变得通红,匆忙坐了下去,底下提问题的劲头也下去了不少,记者们大多都意识到,从导演和张岸然的口中,是探听不出什么消息了。
张岸然正了正话筒,指了指身边的男演员:“这位叫任君祥,帝都电影学院毕业,参演过多部文艺电影,这次在本电影中饰演男二号,据说戏很不错,大家多多期待。”
任君祥充当壁纸当得好好的,脑子里正在神游太空,一眨眼就被张岸然点名推荐了,不由得有些慌张,他攥了攥自己的手心,用了八成的演技把官方微笑的表情维系好,组织了一下语言,说:“感谢陈导,感谢剧组,感谢张岸然老师,能够有机会参与这部电影的创作活动中……”
“噗……”张岸然忍不住笑了。
任君祥转过头,哀怨地看了一眼他,十分有梗地问:“张哥,给点面子,让我说完场面话。”
“咳……成,成,你说吧。”张岸然今天的笑点好像非常低似的,一直强忍着笑,他的表情控制很好,纵使憋笑依旧不怎么影响颜值,反倒是多了几分可爱味道。
“我这次饰演的角色也比较复杂,同张哥的对手戏比较多,希望能够像张哥好好学习,也希望自己能够塑造好这个角色……”
任君祥的态度十分诚恳,记者也给面子地询问了几个相关问题,时间就差不多了,至于其他小透明的演员,最多拍了几张照片,如果没有剧组上台时每人一句的自我介绍,恐怕全程都没话说。
任君祥自然是感激张岸然的,不止因为今日台上的帮助,更因为之前选角的过程。他为这个角色耗费了大量的精力,最终抵不过黎天阳的一句带资进组。多亏了张岸然带资进组将黎天阳挤出去,又表示对男二人选没有意见,这才有了自己最终进组的机会。任君祥承了张岸然的情,自然想好好结交他、报答他。
张岸然并不知道任君祥心里转过的千回百转,他做事全凭心意,当时也是看任君祥有点可怜,自己也不耐烦回答问题,才多的一句嘴。
第24章
《纯色空间》是一部青春校园电影,张岸然饰演主角安阳,他与这个角色的契合度很高,都是福利院出身,因而前半段,总有一种在演自己的错觉。
福利院的选址是苏市一家福利院的旧址,剧组早前略做整理,保留了斑驳的痕迹,张岸然脱下了定制款,换上了多年未穿的宽大校服,至于发型,则是先洗了个头,又用吹风机吹得凌乱,剧组的造型师十分不忍,但还是用剪刀胡乱剪了几把,少年因过于忙碌而不修边际的形象初步呈现,剩下的麻烦就是面容了,张岸然的皮肤很好,也正因为太好了,而略有瑕疵,化妆师用毛刷给张岸然的脸涂抹几下,让对方的面色显得蜡黄,又用了一点小道具,贴上了几个不明显的“青春痘”。
原以为一切大功告成,张岸然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手,又说:“修一下手吧,该是有薄茧的。”
修长白嫩的手经过化妆师的修整,变得粗糙并与年龄不符,等从化妆师出来,剧组的工作人员看了看,心中赞叹,的确像是个十几岁的孩子,又嫩又真实。
陈国强导演正在和副导一起讨论剧情,听到脚步声抬眼瞧了瞧,干脆放下剧本鼓了鼓掌:“嫩,岸然你这外形太嫩了。”
张岸然没说话,他伸出手将宽大的校服袖子向上挽了几圈,露出两个手腕来,眉眼间已初现少年的桀骜不驯:“怎么拍?按照原定的统筹来,还是临时改场次?”
陈国强是一个不拘泥原有剧本的导演,经常会有新的灵感,也可能会临时变更拍摄内容,张岸然问了一句,陈国富想了想,说:“先拍点日常吧,第十八场第一幕,如何?”
张岸然在大脑里过了一遍剧本,想了想情节,说:“行。”
又转过头喊小王:“把剧本拿来,我再看看。”
“好嘞。”小王小跑着去拿了第一本剧本,又跑着回来了,剧本里夹着一些小纸条,翻到第十八场,上面有用黑色铅笔划好了标注。
张岸然有轻微的洁癖,不喜欢马克笔的彩色,平时修正剧本,最多用铅笔画上,他拿着剧本看了看,迅速地开始温习剧情。陈导也不打扰他,开始叫人沟通其他演员,再迅速检查内景细节。
这一场是一出福利院内的日常戏,张岸然饰演的角色安阳将会邀请他在学校里的好朋友——任君祥饰演的林枫到他的“家”做客,目的是为了考验对方。
张岸然在为安阳做人物小传的时候,认为对方自负又自卑,他的生命中没有一个阿姨,留在福利院是因为福利院需要一个门面,他对这里又爱又恨,却碍于年龄无法逃离。他视林枫为好友,但又知晓对方家境富裕、父母双全,他们在学校里,可以做无话不说的朋友,但离开校园,真正的安阳从未袒露在任何人的面前。
安阳骄傲又自卑,他希望林枫能够在知晓他的全部后,依旧视他为好友,又恐惧对方会远离他、抛弃他,他孤注一掷,不知道是为了及时止损,还是为了叫自己安心。
“第十八幕第一场,action——”
安阳搬了一个小椅子,坐在福利院的院子里,面前是一个颇大的绿色塑料盆,里面放着搓衣板,他拿了滑不溜秋的肥皂,揉搓自己的衣服。
他洗得很仔细,但再怎么清洗,也不会让发白的衣服焕然一新。他不知晓林枫什么时候会过来,或许在下一秒,又或许要等很长的一段时间,他忐忑不安,又强装镇定,便只能当做这天与往常没什么不同,依旧去做自己惯常做的事。
安阳搓洗衣服的手法很熟稔,衣服间或露出带着薄茧的指腹,他的脸上蒙上了一层薄薄的汗,略带吃力地把肥皂水倒了,再开了外面的冷水管,接些热水用来漂洗。他不敢放得太多,福利院每个月的用水也有限制。
等彻底漂洗干净了,安阳摊开了衣服和床单,开始一件件地挂在衣绳子上,就在他挂上了一条洗得发白的床单时,他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安阳,我来啦,你在干嘛,晾衣服呢么?”
安阳抬起头,眼见林枫逆着阳光,走向了他。
那一天,天气晴朗,微风拂面,鼻尖有栀子花香,林枫来到了这家并不为人熟知的福利院,面上没露出什么异样情绪,甚至是微笑着的。
刚刚挂上的床单随风摇曳,安阳攥紧了手心,盯着林枫,他面无表情,眼里却流露出些许喜悦的情绪。
真好,他把最大的秘密,分享给他了。
“Cut——过。”
“接下来拍25幕第二场,喝口水熟悉一下剧本。”
陈国强的声音叫任君祥恍惚了一下,方才他竟然被张岸然带进了戏,他作为林枫,对所谓的真相感到尴尬却又有一丝窃喜,那种纠结的心态和谨慎的掩饰,很自然地表露了出来。
张岸然真的不愧为影帝,拍戏的过程里,仿佛和安阳这个人彻底融为一体了,叫任君祥也跟着迷惘起来。
张岸然接过了小王递来的温水,咕咚咕咚地喝了几口,目光又滑到了剧本上,他的睫毛密又长,轻轻地颤抖着,有一种难以言喻的脆弱。
小王无意间瞥见就不敢看了,心里清楚,张岸然这是入了戏,还未出戏。
他们大约休息了二十分钟,下一幕的情景已经布置完毕,
“第25幕第二场,action——”
安阳跌跌撞撞地跑进了院子里,他一头撞进了已经晾干的床单里,抬起手胡乱地拨到了一边。他不由自主地想到了当初林枫第一次来到福利院的情景。
他原以为对方知晓了他的秘密,会为他好好保密,会成为他的知心朋友,但那不过是他以为罢了。
他喘着气,脸上因之前的奔跑染上了一层薄汗,他双目通红,似哭非哭,手指死死地攥紧,露出了青色的血脉。
“安阳——安阳——”
林枫的声音由远及近,伴随着脚步声愈发清晰,林枫的身上穿着精致的礼服,因为奔跑而气喘吁吁,他跑到了安阳的面前,却不太敢触碰他。
林枫的脸上迅速地略过了一丝尴尬,他说:“安阳,对不起,我真没想到肖雅会向其他人说这件事……”
安阳与林枫之间,相距不过三步,却像是离得很远、很远。冰冷的泪顺着他的眼眶滚了出来,他偏偏是面无表情的。
安阳的喉咙微微地颤抖着,他问他的友人:“你为什么要把我的秘密告诉肖雅呢?”
林枫哑口无言,他试图解释,却发现所有的理由都苍白无力,如同蹩脚的小丑。
他背叛了他的诺言,背叛了信任他的朋友。
他意识到了这一点,并感到了难堪,本能地寻求些词语叫自己舒坦一些。
“安阳,我不觉得你出身福利院是一件需要隐瞒的事,我们都想要帮你,这个消息就算流露出来,别人也不会改变对你的看法,你要相信大家。”
安阳抹了一把脸,他盯着林枫,盯了几十秒钟,又问了一句:“你是这么觉得的?”
“对,”林枫硬着头皮,试图说服自己也试图说服安阳,“这也不是什么大事。”
“嘭——”
林枫后退了一大步,下意识地捂住了脸,不可置信地看着安阳。
“你怎么……”
“嘭——”安阳的拳头砸在了林枫的小腹处,林枫因为疼痛弯下了腰,本能地开始挣扎反抗。
林枫从不知道安阳打人竟然这么狠,他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也无法挣脱,只得被安阳压在了地上一下接着一下地揍。
安阳的眼眶通红,显然已经被逼到了极致,他陷入了极深的自卑情绪中,这叫他渐渐停下了拳头,最后颓然地松开了林枫,站直了身体。
林枫踉跄地从地上爬了起来,他试图再说些什么,但看了一眼安阳,到底什么都没有说,转过身,踉跄着离开了。
夕阳温柔地洒在了相距渐远的两人身上,安阳的手微微颤抖,高高的个子,却分外可怜又寂寞。
“CUT,过——”
第25章
张岸然站在原地,过了一会儿,才轻轻地喘了口气,任君祥已经脱离了戏里的状态,显得有些欢脱,方才张岸然看似用了力,落在他身上确轻飘飘的,而他表露出的痛苦大多是因为心里上代入的苦楚,而非生理上的疼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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