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灯结彩(主攻)
张岸然看了一眼天色,转过头又去看陈导,陈导正在倒回看镜头,方才的两场戏实在跳不出什么毛病来,加上剧组资金充足,他又一贯是慢工细活的节奏,便点了点头,说:“今天就到这里了,岸然,明天上午拍定妆照,下午再来拍戏。”
“好。”张岸然答了一句,便也不说话了,陈导知道他下了戏就不爱吭声的毛病,也不介意,转过脸又同副导沟通明日的安排去了。
任君祥拿了自己的手机,凑到了张岸然的身边,问:“张哥,我们加个好友吧?”
张岸然神色淡淡,回答说:“你说一下你的微信号。”
“rjx0025.”
“我回去加你。”
你现在是不舒服么?
任君祥瞧见张岸然过分苍白的脸,想问又忍不住了,只能眼睁睁看着对方像失了魂魄似的,转身“飘”走了。
小王跟着张岸然进了单独的休息室,张岸然换了衣服,又把妆容卸了,但整个人还是没有拔出戏。他已经很久没有进入到这种状态里了,毕竟他的演技应对电视剧绰绰有余,商业片也得心应手,唯独这部文艺片,为了冲奖不得不多下功夫,但下了功夫,便很难脱离了。
张岸然喝了一点营养师调配的营养汤,为了上镜好看加上配合后期的剧情,他的体型要做一定程度的微调,日常健身必不可少,饮食上也要多加注意,这不过是第一天拍戏,他就有些累了。
但累也没办法,世间万千工作,哪一种不会累,当明星又比寻常工作赚钱得多,连说累,都是一种矫情了。
张岸然喝完了汤,刷了一下微博,发觉不少粉丝就在剧组外面等着,剧组完全没有对外开放,保密工作又十分严格,粉丝们从早上七点就到了,勉强在张岸然入场的时候拍了一些照片,现在还在外头苦等,想拍一些下班照。
别的明星下了剧组去酒店,还是比较好蹲守的,张岸然在苏市有自己的产业,再加上剧组全封闭,着实不太好等。
张岸然觉得她们很辛苦,但不觉得她们脑残。
作为演员,他负责带来好的剧本;作为歌手,他负责带来好的音乐;作为明星,他负责为喜爱他的人,带来近似信仰的依赖感。
明星与粉丝之间在心理上的落差和距离,会让粉丝产生强烈的追逐和依赖感,而这,也是粉丝愿意花钱、愿意维护明星形象的主要原因。那并不畸形,只是一种追逐快乐的方式。有的粉丝有钱有闲,靠追星打发时间;有的粉丝寂寞颓丧,靠追星来填充自己;有的粉丝向往美好,靠追星来满足梦想。无论是哪种粉丝,在不影响自身生活、不给他带来太多困扰的前提下,张岸然都心存感激。
所以他想了想,还是叫小王拿了几沓明信片,亲自去了剧组圈定的铁门处,看了看粉丝。
粉丝们啊啊啊地尖叫着,长枪短炮地拍着照,铁门是老式的栅栏门,勉强能塞进去手臂,张岸然表情没什么变化,随机握了握手,又亲自把明信片发到了粉丝的手里。
他在门口呆了二十分钟的时间,虽然粉丝问的问题他都没有回答,但只是站在那里,就足够让人心花怒放了。
粉丝们的爱意也叫他从角色中抽离出了一些,但依旧是杯水车薪。
张岸然离开了大门,上了保姆车,车子迅速地开向了自己的家中,他刷着微博,却突然收到了一条微信。
齐平:
我今晚过去
没有标点符号,像是在询问,又像是在告知。
张岸然的手指敲了敲屏幕,轻笑了一声,回他。
“我今晚的状态不太好。”
过了不到十秒钟,屏幕上多了一句话。
“没出戏”
“对啊,这回在演一个社会福利院的高中生。”
屏幕上许久没有新的消息进来,像是一种无声的沉默,然而在屏幕即将变暗之前,齐平到底给了回复。
“你有我”
张岸然嗤笑一声,将手机随手扔到了一边。
他想到十年前那个雨夜,他仓皇失措、狼狈不堪,齐平就是这样撑着伞,出现在他面前,对他说——不要怕,你有我。
张岸然当时信了这句话,缴付了所有的信任,又在信任中滋生出过多的情感,他们相遇、相爱、结婚,一切都恰到好处,仿佛一出再圆满不过的戏。
直到张岸然发现,从他们的相遇开始,就是一场精心安排的算计。
如今重温旧日诺言,竟找不到多少怀念。但情感终究藕断丝连,缝缝补补粘粘黏黏,偶尔还能假装无事发生过。
在彻底天黑之前,车子到了张岸然家的小区,张岸然下了车,到了家门口,在伸手扣门之前停顿了一下,轻轻一推,门果然虚掩着。
厨房里传来了炒菜的声响,隐约能看见一道过分熟稔的身影,张岸然脱了鞋,将鞋子放在了鞋柜上,又换了拖鞋,进屋了。
空气中弥散着饭菜的香味儿,灯光调整成了最柔和的亮度,茶几上放着几袋开着口的零食,甚至还有一盘切成块的橙子,电视机调成了静音,画面播放的却是张岸然的演唱会。
张岸然按了一下遥控器,他听到了自己的歌声。
他坐在了沙发上,伸手拿了一块橙子,低头咬了一口,酸酸甜甜,萦绕在心头的烦躁也神奇地削弱了一点。
再看零食,大多是些低脂又好吃的,他没控制自己,每一样都抓了一点吃,他吃了个小半饱,齐平也拉开了厨房门,身上围着围裙,手上拖着托盘,对他说:“还有些在厨房里,你端出来。”
张岸然拍了拍手指,身体越过理智进了厨房,开了电饭煲,盛了两碗米饭,连同那一大碗散发着清香的汤一并端到了外面。
齐平脱了围裙,等张岸然把东西放下了,又顺手理了理桌面,叫张岸然最喜欢的菜离张岸然更近些。
张岸然坐了下来,他拿起筷子,开始吃饭,齐平细细观察了十几秒,发觉对方还是有些恍惚,心里愈发担忧。
他很怕张岸然出不了戏。
“今天的牛肉有点老,吃得还习惯?”
“挺好的。”
“汤有点热,慢点喝。”
“好。”
“拍戏还顺利么?剧组有遇到不开心的事么?”
“顺利,没有。”
张岸然今晚的态度十分温和,甚至有问必答,但偏偏太过温和了,仿佛蒙上了一层厚实的面具,亦像皮囊里换了一个人。
齐平低垂下眼睑,思索着是该趁火打劫,还是该徐徐图之。
到底对张岸然的担忧占据了上峰,他抬起头,对心上人说:“吃过晚饭,我们出去转一圈吧?”
张岸然的视线落在齐平的眉眼间,又滑到了他微微上扬的嘴角,平静地答:“好。”
齐平用手机发了几条消息,接着陪张岸然吃完了这顿饭,又把碗筷扔进了洗碗机里。
他将手指尖的水痕擦拭得干干净净,换上了外出的服装,又帮张岸然穿上了外套,两个人亲昵地挽着手,进了电梯间。
显示屏上的数字缓慢地变换着,张岸然的大脑却无法止歇,过往的经历与剧本的内容,交叠在脑海里放映,叫他分不清虚幻和现实。好在手臂上的重量,叫他知晓并非他一人,他看见了齐平。
齐平没有错过他的异常,他刻意地加重了手臂的力量,其实他更想抱一抱他的爱人,但那太亲昵了。
齐平的一位助理在楼下等待,熟稔地开了后车门,齐平和张岸然并排坐着,齐平挽了一会儿张岸然的手臂,又悄悄地将头靠在了张岸然的肩膀上,丝毫不顾及前面下属的心理状态。
那位助理也十分镇定,他知晓齐平在张岸然面前,总是大不相同的。
第26章
车子停在了苏市的一家影院前。
这家影院是私人产业,因而排片格外任性,今晚的客人只有两人,齐平和张岸然。
电影院有些年头了,连大厅的灯都是老式的水晶灯,柔黄色的灯光洒在张岸然的身上,叫他也像在拍老式电影。他的表情发生些微的变化,连嘴角的笑容都精致如釉,仿佛两侧有无数相机在捕捉他的情绪。
齐平挽紧了张岸然的手,张岸然不得不看了他一眼。那眼神看似温和,实则冷漠异常,一时之间,分不清是尚未出戏,还是心里隐藏的万千情绪。
好在工作人员迎了上来,手里拿着平板,请他们来点单。齐平划了一部电影,是张岸然演过的一部轻喜剧,名字叫《欢天喜地》,又把平板向张岸然的方向倾了倾。张岸然的手指滑了几下,点了几部英美的获奖片子。齐平便把平板交给了工作人员,又问:“请问,爆米花和饮料在哪里?”
那位工作人员愣了一下,答道:“在二楼。”
“我们可以点一份么?”
“可以的,稍后会拿到您订的包厢里。”
“好,谢谢。”
齐平的性格很好,对外从不盛气凌人,结合他的身份,便总会让人产生亲切近人的错觉。张岸然看着那位离开的工作人员,突兀地说:“你一贯如此,待谁都十分亲切。”
齐平眉眼间凝着浅淡的笑,只是回答:“哄哄他,省得爆米花装得不够满,你又要闹脾气。”
张岸然没反驳,齐平诧异地看了他一眼,只觉得这次入戏倒也有趣,张岸然不像二十多岁,倒像是十多岁了。
十多岁的张岸然啊,那可真是久违了。
齐平恍惚了一瞬,张岸然已然迈开脚步,向包厢里走了。这家影院有为情侣专门开设的私密包厢,里面是一张宽大而柔软的双人躺椅,正对的却是诺大的幕布。包厢靠近幕布的一面设置成了透明的玻璃窗,一方面保障了隐私,一方面也不影响电影观看。
而如今,整个放映厅里,只有张岸然与齐平两人,算得上真正意义上的包场。
工作人员把爆米花和可乐端了过来,爆米花满满的,要仔细捧着才不会掉落几颗。
张岸然捧着爆米花,心里有微妙的满足感,他枕在柔软的靠垫上,沉浸在电影里,看主人公相遇又相离、从年少到年老,当字幕缓慢向上滚动的时候,肩膀上有了一点重量——齐平枕在了他的肩膀上。
“齐平?”
“嗯?”
他竟然是醒着的。
“你困了么?”
“还好。”
“明天有工作么?”
“有,但还是想陪你看电影。”
张岸然就不说话了,伸手抓了一把爆米花,递到了齐平的嘴边,齐平略抬起头,咬了一口,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好了。”
张岸然收回手,把手心里剩下的爆米花塞到了嘴里,这动作仿佛做了上百遍。
新的电影狂风暴雨、跌宕起伏,张岸然看得略微激动,却总能听到齐平平稳的呼吸声,那声音分明十分微弱,却叫他难以忽略,又叫他分外安心。
在这寂静的夜里,他并非一人,身边有人相伴,纵使爱恨交织,总归没有辜负那一句“我还在”。
电影播到了第三部,正是张岸然自己主演的那部轻喜剧。戏中的张岸然笑得很甜,整个人洋溢着幸福的味道,戏外的张岸然与戏里的自己打了个照面,他看着对方过得快活,像自己也快活起来一般。
他也终于起了一丝困倦的情绪,伸手按下了身边的按钮,放映室收到了讯息,关闭了电影的放映。
他闭上了眼睛,却听见了齐平的声音,那声音分外清明,不见一丝困意:“要睡了吗?”
“嗯。”张岸然含糊地答。
“那就睡吧,晚安。”
“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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