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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毒

作者:初禾 时间:2020-10-28 20:24:09 标签:推理悬疑


    “这人应该是最近才开始接近梁萍。”花崇倏地抬起眼,“查梁萍这一个月以来的行迹,重点放在最近一周。”

    “是。”柳至秦利落地应道。

    花崇却有些怔忪——柳至秦平时常说“行”、“好”、“嗯”,几乎没有说过“是”。

    柳至秦明白他在疑惑什么,温声解释道:“花队,你认真布置任务的时候,看上去特别迷人。”

    花崇心头一热,脱口而出,“我只有布置任务的时候迷人吗?”

    柳至秦眯了眯眼,“当然不是。”

    其实话一出口,花崇就后悔了。这简直是自己挖坑自己跳,还跳得臭不要脸。

    柳至秦靠近,声音轻轻的,“你还有更迷人的时候。”

    花崇觉得有一阵热气在周围聚拢,抬手想赶柳至秦走。柳至秦却俯下丨身来,靠在他耳边低语:“你知道是什么时候。”

    灼热从耳郭散开,花崇知道耳尖已经红了。好在柳至秦说完就直起身来,扬了扬手,“我去技侦组了,明早帮我带点儿吃的。”

    花崇盯着柳至秦的背影,突然抬起右腿,做了个踹人的动作。

    ??

    陈争深夜出现在刑侦支队,这倒是稀罕事。

    花崇将王章炳、梁萍两个案子的调查情况简要向他汇报一番,他皱着眉不知道在想什么,花崇也没催,一时间两人都没有说话。

    “你想怎么查案,我从来没有干涉过。”陈争似乎很疲惫,嗓音听上去比平时沙哑,“梁萍这案子,线索全部指向欧湛,但你……不,你和柳至秦认为真凶另有其人。王章炳的案子呢,目前还不算明朗,王家除了王松松,其他人都有作案时间,但你和柳至秦还是认为,真凶可能不是他们其中之一。”

    花崇抿着唇,等着陈争接下去的话。

    “既然如此,那就去查吧。”陈争点烟,半天没打着火,于是丢开打火机,朝花崇看了看。

    花崇将自己的打火机扔过去。

    陈争接住,“谢了。”

    白烟升起,在办公桌上空散开,像一盏半透明的屏障。

    “还是那句话,上头的压力我来扛,调查中如果遇到什么问题,及时告诉我,我去处理。”陈争靠在椅背上,视线穿过白烟,落在花崇眼中,“你带着重案组全力查案就行,其他的不用操心。”

    这无疑是将一枚定心丸放在花崇手中。

    因为梧桐小区大案,洛城近日风声鹤唳,王章炳与梁萍的死又牵扯出养老、家暴等社会关注度极高的问题,极具话题性。王章炳一案暂且不论,梁萍一案的凶手就连重案组内部,也几乎认定就是欧湛,此时如果没有顶头上司支持,花崇很难调转方向,继续查下去。

    陈争还是像过去一样,摆着“想查便查”的态度。

    花崇与他对视片刻,突然道:“陈队。”

    “嗯?”陈争掀起眼皮,有些懒散。

    “这段时间你在忙什么?”花崇问。

    陈争瞳底溜过一簇光,笑道:“怎么,我让你安心查案,你倒查起我的岗来了?”

    花崇没接他的茬,“上头为难你了?”

    陈争叹气,“别想这么多。就算要为难,也为难不到我头上来。”

    “我找过你几次。”花崇道:“你都不在。”

    “哟,还真查我的岗啊?”陈争勾着唇,但花崇看得出,他并非真心在笑。

    “就是有些好奇,你干什么去了。”花崇语气放松,跟闲聊似的,“毕竟最近那什么,刑侦支队日子不太好过,你这个主心骨跑得没影儿,兄弟们心里都有点儿悬。”

    “悬个头。”陈争将烟按灭在烟缸里,“你们有案子要操心,我也有别的事要操心。”

    花崇犹豫片刻,问:“是上次说的事吗?”

    陈争动作僵了一下,旋即抽出一张纸,擦拭着手指。

    这动作很多余,花崇不动声色,看着陈争擦完手,将纸巾揉成一团,扔进旁边的垃圾桶。

    “有趣吗?”陈争问。

    花崇说:“你指什么?”

    “观察我。”陈争的眼眸不知何时已经变得极深,“看我擦手,看我丢纸巾。”

    花崇倒也没被问住,“那不然我该看哪里?故意别开眼?陈队,你又没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我为什么不能看?”

    这话说得轻巧,和开玩笑无异,却并非只有字面意思。

    陈争默了半分钟,摇着头苦笑,“花儿,上次我怎么说来着?”

    花崇敛眸,喉结隐隐动了动。

    “我从来不曾怀疑过你。”陈争声音肃然,“但你,好像谁也不相信。”

    花崇十指交叠,目光与陈争交锋。

    “也好。”须臾,还是陈争先出声,“你如果毫无根据地相信一个人,那我倒是不放心了。”

    “陈队……”

    陈争抬手打断,“其实你内心,还是选择相信我,对吗?否则你不会像刚才那样明目张胆地试探我。”

    花崇笑,“你认为那是试探?”

    “换一个说法也行。不过我一时想不出合适的词。”陈争也笑,“回去吧,别把注意力放在我身上。”

    “那你的注意力呢?”花崇问,“在哪里?”

    “自然也不在你和柳至秦身上。”陈争按着眼窝,眼中的神色被彻底遮挡住。

    花崇静静地坐了一会儿,起身离开,一个人去了露台。

    天已经很冷了,风招呼在脸上,像夹了细碎的雪。

    但洛城极少飘雪,即便有雪,降落的时候也已经化成了水。

    花崇将潮湿的冷空气吸入肺中,血液里的躁动渐渐被驱散。

    他有些烦闷,心绪难宁。

    方才还是冲动了,忽然没忍住,就主动挑起了话题。

    陈争说那是试探,其实不算。真的试探,是几乎已经认定对方有问题。

    花崇微扬起头,任由寒风从脸上扫过。

    刚才的对峙更像是一场各怀心思的坦白。彼此交了一些底,却仍握着最重要的牌。

    夜空是深紫色的,城市里五颜六色的光在天幕上混淆,就像挤在油彩盒里的油彩,再怎么光彩夺目,最终都会被搅和成暗色。

    好的坏的,都成了同样的颜色。

    如同人心。

    花崇闭上眼,站立片刻,一股孤独的感觉涌上心头。

    但很快,心脏的鼓动无声地提醒着他——你并不孤独。

    你的身边,还有柳至秦。

    想起这个名字,花崇压着的唇角向上牵了牵,方才还萦绕不散的孤独感像褪去的潮水,顷刻间消失不见。

    过去他从不认为名字有什么特殊的地方,不过是一个代号而已,但现在单单是想起“柳至秦”三个字,便觉得窝心。

    一个人想摆脱孤单,并非要拥有多少朋友。

    有时候,拥有一个心意相通的人便好。

    再吸入满腔冷空气,花崇定了定神,转身向重案组走去。

    ??

    技侦组通宵达旦,所有人都挂上了黑眼圈。

    “梁萍在遇害前一天,也就是被欧桓国打掉牙齿的当天,曾经去过梧桐小区。”熬夜之后,柳至秦嗓音低沉,眉眼间阴影明显。

    花崇将刚买的热粥放在桌上,拆开三角蛋糕递到他手里。

    “粥和蛋糕?”柳至秦侧过身,“这是什么搭配?”

    “赶紧吃,有营养,又好消化,还管什么搭配。”花崇说。

    柳至秦咬了口蛋糕,“粥不应该配包子烧麦或者鸡蛋油条吗?”

    花崇问:“蛋糕不好吃?”

    “还行吧,比较软,比面包好。”

    “那你还想着包子烧麦鸡蛋油条?”

    “我就问问。”柳至秦端起粥,“这还是红薯玉米粥。”

    花崇退开两步,抱着手臂,“小柳哥,你是不是忙了一晚上,现在特别想说话?”

    柳至秦差点被呛住,“被你发现了。”

    花崇在他后颈上捏了两下,“我还不知道你?”

    柳至秦笑了笑,终于开始正经用餐。

    花崇拿过鼠标,看归类好的视频。

    “梁萍清早离开过家一次,在街口买了包子,公共摄像头拍到她了。”柳至秦很快吃完,指着显示屏上不大清晰的人影道:“这个就是梁萍。”

    “这几天降温,早上尤其冷。”花崇仔细看着,“她居然没有穿外套。”

    “而且走得非常急。这一段路,她跑了起来。”柳至秦说:“我猜,是她家里那三个在催她。她不得不赶路。”

    花崇眸色阴沉,手指在鼠标上点了几下。

    “10点49分,梁萍再次从家里离开,这次穿了外套。”柳至秦接着道:“我对比过过往几日的监控,梁萍一直穿着同一身衣服。但以前出门时,她提着音箱,大前天却两手空空。提音箱的时候,她会步行到两公里以外的社区商圈。那儿有一个空坝,以前有很多人在空坝上跳广场舞。”

    花崇盯着显示屏,“大前天她不仅没有提音箱,也没有步行太久,而是直接去了公交站。”

    “嗯。”柳至秦切换监控。画面上,梁萍上了51路公交,车厢里很空,她在后半截找了个座位坐下。不久,车上的人越来越多,空座全部被占满。

    “梁萍给一位孕妇让了座。”花崇边看边低声道:“坐在老弱病残孕专座上的人不动,倒是梁萍将孕妇叫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她……”柳至秦想了想,“她应该是个善良的人。”

    善良,却懦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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