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毒
作者:初禾
时间:2020-10-28 20:24:09
标签:推理悬疑
善良,却被欺辱。
善良,却在绝望中度过了一生。
“这里。”花崇敲了下键盘,画面定住了,“她在滨河二路下车,附近就是梧桐小区。”
公共摄像头的拍摄并不连贯,柳至秦再次切换监控,梁萍出现在梧桐小区门口。
她没有进入小区,一直在门外徘徊,想进去看看,又不敢的模样,直到警惕的保安出现,将她赶走。
花崇没有继续看,靠在椅背上问:“她去梧桐小区的目的是什么?她平时出门提着音箱,是为了找个地方跳广场舞,那天她离开家,根本没有打算跳舞……”
“我们之前分析过,广场舞是她活下去的唯一动力。”柳至秦道:“她放弃跳舞,去梧桐小区,说明那个时候她就已经有了死的念头。她想看看,一夜之间有十一名老人遇害的小区是什么样子。也许她很向往这个小区,并且羡慕那些被杀死的人。”
花崇揉了揉鼻梁,心中唏嘘,“之后呢?一整个白天她在干什么?”
“摄像头只拍到她走去滨河休闲区。”柳至秦调出监控,“她在那儿干了什么,接触过什么人,都没能拍到。她再一次出现在监控里是下午2点12分,离开滨河休闲区,上51路公交,原路返回。下一次离家时就是案发当天了,她戴着口罩,前往欧湛所在的写字楼。”
“她在河边待了两个多小时?”花崇皱眉,“大冬天的,河边风大温度低,她独自一人能待那么久?”
“这段时间等于是空白的。”柳至秦道:“我怀疑有人在这两个小时内接近过她。”
花崇站起来,有一下没一下地拍着椅背,“梁萍平白无故去梧桐小区,这一点本来就比较可疑,加上又莫名其妙在河边待了两个多小时……如果真的有人接近过她,那这个人很有可能就是凶手。‘他’告诉了梁萍一些事,或者说,‘他’迷惑了梁萍,而梁萍当晚回家再次遭到严重家暴,于是万念俱灰、一心向死。不过‘他’肯定不是突然出现的,‘他’了解梁萍,以前必然跟踪过梁萍。”
柳至秦摇头,“这一点我想过,也查了,但是监控信息有限,目前还没有发现有谁多次出现在梁萍身边。至于通讯,梁萍用的是老年机,通话记录没有任何可疑之处。”
“梁萍性格软弱,必然有人煽风点火。”花崇道,“不过这个人如果确实是在那两个小时里出现,那‘他’的胆子也太大了。这几天梧桐小区周围全是特警,任何一个可疑的人都会被排查。‘他’居然敢堂而皇之地出现。”
柳至秦说:“‘他’不担心被当做可疑的人?”
花崇眼中的光点一滞,“‘他’和梁萍走在一起,显得很正常,完全不会引人侧目……”
“丈夫、儿女、女性朋友、小孩。”柳至秦一边罗列一边用笔轻敲着手指,突然话题一转,“40岁的男子站在梁萍身边,看上去是不是像她的儿子?”
花崇马上反应过来,“你是说出现在楼梯间的那个人?”
柳至秦点头,“不知道是不是先入为主了,我老想到鲁洲安。根据足迹推算出来的身高,这个人与鲁洲安是相符的,但体重的变化很大,没有参考价值。”
“不管这个人是不是鲁洲安,他出现在梧桐小区,本来就是个不能忽视的问题。”花崇右手成拳,轻轻磕着额头,“十三年前的积案,梧桐小区的大案,王章炳和梁萍的案子,它们之间似乎都有某种联系。”
??
洲盛购物中心已经建成,签约入驻的店铺正忙着装修、布置。工人、员工各自忙碌,整个商场一派欣欣向荣。
连烽站在中庭,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一切,半眯起眼,露出玩味而有些残酷的笑容。
在一些人眼中,建筑在修筑之时,最是诱人。
柳至秦便是这样想。
而在另一些人眼中,建筑诱人与否、何时诱人,却有别的解读。
第一百四十六章 毒心(17)
“命案现场的足迹不可忽视,如果王章炳和梁萍的死确实有联系,同时又牵连到十三年前的案子,那么王孝宁那条丢失的腰带就更加重要了。我们不一定非要找到它——它很可能已经被销毁了,但必须确认它是什么时候、以什么方式落到了凶手手上。”柳至秦侧身看花崇,“凶手最冒险的举动就是偷走腰带。越是冒险,可能出现的破绽就越大。”
“我继续去查。”花崇看了看周围,将嗓音压得极低:“肖诚心那边……”
“他在网络上的痕迹和日常通讯没有什么可疑的地方。”柳至秦也压低声音,“但别的方面我还没来得及查。”
花崇想了想,“那……”
“你们在干嘛?”袁昊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抄手走了进来,黑眼圈格外明显,“说什么悄悄话呢?声儿那么小,隔那么近?说来我也听听呗!”
花崇挪开两步,神情在一瞬的尴尬后,很快恢复如常,“夜里辛苦了,多吃点儿。”
袁昊一看柳至秦面前的桌子,乐了,“哟,小柳哥忙了一宿,就喝粥啊?啧,花队怎么当队长的?也不知道体恤下属,给小柳哥吃点儿好的。”
柳至秦笑道:“还有一块蛋糕。”
“蛋糕顶什么用啊?几口就没了,姑娘家吃还差不多,咱们吃啊,一块蛋糕也就够填十分之一个胃。而且蛋糕腻,你感觉吃饱了,其实根本没有,和肉比起来差远了!”袁昊吧唧吧唧嚼着抄手,那抄手皮厚,里面包的是猪肉和虾丸,个头极大,油光水滑,“要不这样,小柳哥,我给你也叫一碗?”
柳至秦还没说话,袁昊又乐呵呵地说:“吃了我们技侦组的抄手,从此就是我们技侦组的人了。”
“谁是你们的人?”花崇站在袁昊和柳至秦之间——他倒不是故意要站那儿,只是刚好挡在柳至秦前面,看上去就像护着柳至秦一般,“我发话了吗?”
袁昊被大个头抄手给噎着了,捶了半天胸口,“你没发话,你没发话,小柳哥还是你们重案组的人!”
闲话到这儿本来就该结束了,花崇正要离开,袁昊却被噎得福至心灵,补充道:“哎不对啊,当初小柳哥还没来的时候,陈队不是说他挂在我们技侦组吗,怎么现在就成你们重案组的人了?”
花崇挑眉,“那你得去找陈队理论。”
“我不理论,我随遇而安。”袁昊将装着抄手的碗往桌上一放,跟拍惊堂木似的,“小柳哥不算你们重案组的人,只是你花队的人,这总对了吧?嗨,老从我这儿抢人。”
周围突然安静,花崇和柳至秦下意识互看了一眼。
袁昊却没意识到自己说了句不得了的话,还继续逼逼叨:“小柳哥是你的,我们抢不过啊抢不过。”
花崇顿时觉得耳背有些热,柳至秦偏要再点个火,声音中带着笑意,“嗯,是花队的人。”
花崇眼皮突突跳了两下,“一会儿开会,都别迟到。”
??
将任务交待下去之后,花崇又去了问询室。
柳至秦说王孝宁的腰带至关重要,他也这么认为。
现在已经可以确定,凶手在杀害梁萍之前,与梁萍有过接触,他很有可能是在征得梁萍的同意,或者说是与梁萍达成某种协议之后,才对梁萍动手。
如果只是单纯想杀害梁萍,他根本不用这么做。
“征得同意”这一点非常多余,却也是他行事的一个特征。
那么如果杀害王章炳的也是他,他必然与王章炳有过接触,他“问”过王章炳!
王章炳罹患阿尔茨海默病,痴呆晚期,按理说无法与人交流,但也可能有极少数清醒的时候。
可问题是,王章炳什么时候清醒不可预知,凶手如何与他接触?
花崇眼神一凝。
难道是王家有人,“代替”王章炳与凶手交流?
这个人向凶手传达了王章炳的意愿——也可能是“他”自己的想法,而凶手要求“他”……
偷出王孝宁的腰带?
王家人都有动机,但不一定有杀人的勇气。不过协助杀人,却比亲自杀人“轻松”许多。
王诺强,朱昭,王松松;
王孝宁,张冲戚;
王楚宁,季灿。
协助凶手的人,是这七人中的谁?
??
比起案发当天,王孝宁的情绪已经稳定了许多。她低垂着头,头发蓬乱,嘴唇干裂,整个人显得阴郁无生气。
张冲戚给予她的打击太大,她的家庭已经彻底破碎了。
花崇看着她,不可避免地想到了梁萍。
她们有一个共同之处,就是将自己整个人生押在家庭、丈夫上。梁萍这一生极惨,活得卑微,死得痛苦,也许从未感受过爱。王孝宁有工作,看上去比她过得好很多,但实际上,丈夫的两个举动——不信任、抛弃,就轻而易举地将她击垮。
她和梁萍一样,活在自己编织的牢笼里。
“腰带被谁拿走了,我确实不知道。”王孝宁缓慢地抬起头,一双眼睛像两口干枯的老井,失望、痛苦、难堪的情绪就如老井里的淤泥与腐木,将她的眸子填满。她抿了抿单薄的唇,声音嘶哑:“不过我这几天认真回忆过,腰带,腰带应该是11月17号之后丢失的。”
花崇问:“11月17号发生的事你还记得?”
王孝宁机械地点头,目光空洞,“那件大衣是冲……是张冲戚几年前给我买的,很厚实,也很保暖,我每年冬天都穿。今年降温早,11月上旬我就把它拿出来穿上了。15号那天,单位聚餐,衣摆弄脏了,隔天——也就是16号,我把衣服送去干洗店。第二天去拿的时候,腰带都还在,我记得很清楚,因为干洗店的员工说这件衣服不要腰带更好看,我当时还下意识摸了摸腰带。”
“你是什么时候意识到腰带丢了?”
“就是在那之后的几天,具体是什么时候、在哪儿丢了我真的想不起来。”王孝宁眼白泛红,却没有一滴泪落出来,“不是我杀了爸,真的不是我。我现在什么都没有了,连一同生活了几十年的丈夫都不相信我,往我身上泼脏水。我,我不想就这么不明不白地坐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