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九
萧重涧杀了罗荣慎。
所有人都动乱起来,在这样一个混乱的年代,每个人都不知道自己下一步往哪里走;他们只知道随时认准谁才是最大的金主,他们随时准备背叛旧主,投靠更光明更富贵的未来。
罗骏是在那个深夜里被管家叫醒的。最后一批忠于罗家的人在外边苦苦抵抗,老管家跪在床边老泪纵横:“大少已经被萧重涧杀了,二少,二少您快走吧,萧家的人已经打来了,我会护送您离开罗家,我们逃去大陆……”
罗骏僵硬的呆住了:大哥死了?大哥怎么会死?萧重涧为什么要向他们动手?
老管家看他没反应,心急的颤抖着去拉他:“二少!别发呆了!咱们快走!”
就在这个时候门开了,一个年轻的男子扛着一把M12狙击步枪,叼着香烟晃荡进来,顺手就冲着天花板放了一枪。
砰的一声巨响所有人都静了下来,他们面面相觑,继而望向这个闯入者。老管家认出了他,几乎颤抖不能自持:“杨……杨九少?九少?”
杨九好像受了些伤,身上胡乱绑着的绷带透出血迹来。他叼着烟,一只手扛着枪,一只手指指老管家:“你,留下。”
又指指罗骏:“你,跟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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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骏仓仓皇皇的被杨九铁钳般的爪子拉出来,顺着密道逃出了罗家的大门。等到他们坐上门口的捷豹,杨九扔给他一把军用手枪:“拿好了。”
“我,我不会开枪!”
“那我教你。”
罗骏坐在副驾驶席上匆匆系上保险带,一只手去拿那把枪,动作踉跄了一下:“这把枪有多重?”
杨九发动汽车:“五公斤。”
这是罗骏第一次拿枪。汽车飞掠而去,把夜色中罗家巍峨的主宅远远甩在身后。罗骏听见遥遥传来零星的爆炸,他知道那是萧家的人已经突破了大门,开始向罗家留下的手无寸铁的老幼进行肆无忌惮的屠杀了。
罗骏咬紧了牙,攥着枪管的手指忍不住发抖。杨九用眼睛的余光扫了他一眼,漫不经心的提醒:“当心走火。”
“他们在这里!”
“西北方向侧门!……”
萧家一辆车疾驰而来,紧接着前面的夜色里出现一辆越野车堵住了来路。罗骏一阵气血上冲,他猛地从车窗边探出头去对着那辆越野车扣动了扳机。
砰的一声子弹不出意外的打偏了,巨大的后座力把他往后一推。
杨九猛地抄起自己的M12冲锋枪,砰砰砰几声连发,几乎是以一种神挡杀神魔挡杀魔的气势直接把那辆挡路的越野车的轮胎地盘打坍塌了。捷豹一路呼啸着压过了那辆废墟,把追兵远远的丢在了后边。
捷豹在侧门口猛地打转,罗骏眼前一花,突然被杨九大力扣下头:“小心!”
与此同时一颗从五百米远程外射来的狙击子弹射穿了他刚刚所在的位置,在捷豹的两边车门上留下了对称的两个弹孔。罗骏被杨九就像是夹小鸡似的夹在怀里,从失控的捷豹上一跃而下,在地上连打了几个滚后摔进了路边的草丛。
轰的一声巨响捷豹在大路正中爆炸了,火光冲向夜空,映得杨九的脸明明昧昧,异常的诡丽。
他操起冲锋枪扛在背上,把罗骏从草丛里拉出来:“快跑!”
罗骏低头一看,杨九的小腹侧往外滴滴答答的涌着血。
“啊,不要紧。”杨九一手捂住心脏,以一种十分优雅的姿态向罗骏欠了欠身,“所有的疼痛,都比不上我心灵所遭受的煎熬和痛楚……”
罗骏惊魂未定:“你他妈的有什么痛楚?”
“萧重涧残忍的杀害了我的爱人——你哥哥罗荣慎,我决定向他报仇。”杨九低头看到罗骏的眼神,赶紧补上一句:“别问我是什么时候跟你哥哥勾搭成奸的,爱情这玩意儿没有理由!”
他们顺着大坝下的河岸奔跑,天快亮的时候他们赶到了贫民区的一家小旅馆。这里没有港岛严格的公民投宿管理制度,只要给钱就能住。
“真的没有钱吗?”肥胖的老板娘失望的拍着桌子。如果不是杨九确保自己那张颠倒众生的脸没有在逃亡中被毁容,估计他们已经被赶出去了。
杨九抓着脑后的头发嘿嘿笑了一阵,接着一眼看到罗骏,眼底立刻闪过一道锐利的光。
罗骏直觉到了危险:“你你你……”
喀嚓一声杨九的指关节爆出清脆而威胁力十足的声响,罗骏飞快的捂着胸口躲进了墙角。
杨九一个箭步把他拎出来,对纯情的十八岁少男施以了残忍的虐待——他扒下了罗骏的手表、项链、手机,诚恳的双手递给了老板娘;如果不是罗骏死死的提着裤子,说不定连真皮腰带都会被他扒下来。
“在某些时候,贞操其实一钱不值——何况你也不是什么黄花大闺女。”杨九盯着罗骏战战兢兢提着裤子的手作了如此评价之后,把罗骏往破败肮脏的旅馆小房间里一丢,自己去洗澡了。
水声哗哗的响了半小时都没停,罗骏实在担心他已经昏倒在浴室里了,推门一看,杨九就披着一件湿透了的白衬衣,坐在水流边上抽烟。
已经近乎透明的衬衣贴在肩膀到锁骨乃至以下的线条上,漫不经心的落拓和性感夹杂在一缕香烟的白雾中袅袅散开。小腹侧的伤口被绷带随便一裹,甚至那渗出的几点血迹都构成了致命的、危险的诱惑。
罗骏注意到这个男人线条漂亮的侧颈上留着几道鲜明的抓痕,他想这也许是之前新鲜更换的床伴留下的。
杨九这人,你跟他谈“贞操”、“守节”、“忠诚”,那纯粹是放屁。
“你在想什么?”罗骏走过去。
杨九深深的抽了口烟,“我在想……我们要在这里盘桓一段时间,但是一分钱也没有……”
他转过头去看着罗骏,神态真诚:“——我们是否需要把你十八岁少年的青春的身体抵押给那位雍容富贵的老板娘当作房钱呢?”
罗骏扑上去狠狠的掐住他的脖子:“杨九我告诉你要出卖色相也是你出卖你别给我太过分啊啊啊——”
这个风流成性、吊儿郎当的男人,皮肤的温度出乎意料的凉。明明水是温热的,血管也还在跳动,然而罗骏手底下的脖颈上磁白的皮肤却凉的让人心悸。
罗骏一愣,杨九把头埋在他怀里,用手紧紧的捂住自己的脸。罗骏看不到他的表情,但是从这具身体的紧绷程度、指缝间泄露的一点点表情来看,这个男人其实在……痛苦着。
罗骏推推他,“杨九,杨九?”
杨九低声命令:“别动。”
罗骏于是就没有动。狭小的浴室贴着劣质的白瓷砖,积年的污垢满目都是,水流哗哗的声音毫不间断,雾气中杨九的身体似乎更加的冰凉了,就好像随时都会流尽血液颓然倒下一样。
“罗骏,”杨九轻轻的问,“你相信两个男人之间有爱情吗?”
罗骏一愣,突而想起草丛间这个男人优雅而夸张的向他欠下身:你哥哥,是我挚爱的情人,我会帮你给他报仇……
他是想确定他们之间的爱情吗?这个男人和自己的哥哥之间……真的相爱吗?
大概是眼前的水汽氤氲,以至于模糊了心智;罗骏恍惚道:“我相信……”
我相信你们之间相爱,否则你为什么要冒着生命危险一次次的把我从枪林弹雨中完好无缺的救出来?
杨九猛地推开罗骏,他半个身体都淋在水下,然而他却毫不在意的哈哈大笑着:“你相信?你怎么会相信?……哈哈哈,连我自己都不相信,你竟然会相信爱情……”
他的笑声给人一种错觉,仿佛不仅仅是他自己,连他的声音都透着一种颓败和灰白的味道,只要轻轻一击,就会溃不成军。
罗骏手足无措的退去了半步,杨九猛地扑上来,紧紧地抓着他的手,眼神狂热近乎于癫狂。
“罗骏,你记住,我杨九这辈子只爱过一个人,那个人的名字叫罗荣慎。”
“你记住,萧重涧杀了罗荣慎,杀了你罗家的很多人,他毁了你的家,毁了你的一切。这辈子就算你粉身碎骨、胼手砥足,你也要杀掉萧重涧,把这笔血债一点一点的要回来!”
作者有话要说:有回帖,有二更!!
木回帖,俺就去睡觉觉!!
女人都是母老虎
晚饭前杨九出去了一趟,回来的时候带来一顿简单的晚餐和几张钞票。面对罗骏疑惑的目光他耸了耸肩,笑得无比太平:“劫富济贫,哈哈,劫富济贫。”
晚餐的分量着实有限,大部分都进了罗骏正在生长发育的胃——更多的时候杨九在抽烟,他好像无时不刻的需要尼古丁的抚慰。这个男人抽烟的时候要命的性感,沉郁的、稳重的、低调而华丽的,恰到好处的伤痛的痕迹,更添上一点沧桑的骄傲。
杨九一般抽烟一边看报纸,手指关节弯曲起来优雅的在报纸上轻轻敲击:“已经有报道出来了,罗家遭遇歹人,大宅被洗劫一空。你哥哥生前的不动产即将由道上的几家大鳄平分,其中萧家是最大的获利者。他们把你这个名正言顺的继承人当作空气了啊。”
罗骏看了一眼报纸,森然道:“我母亲没有名分,他们也就拿这一点来做文章罢了。”
“我们必须保下这些产业。”杨九合上报纸,徐徐吐出一口烟来,“——如果你想复兴家族,赤手空拳是不可能的。”
“你打算怎么办?从萧重涧嘴里虎口夺食?但是除了我哥哥以外,没有人承认我的身份……”
“还有我呢,”杨九突然妩媚的飘了个媚眼,“我是遗孀啊。”
罗骏抽搐了一下,默然闭嘴。
武侠小说是这么写的:深秋,夜雨,一间破败的小客栈;因为避雨而来的神秘的客人,剑鞘中深藏不露的埋伏,一声信号下猛然发难,刀剑的碰撞在夜色中划破空气……
天明了,一切归于沉寂。尸首已经深深埋进地底,离别的侠客背着不起眼的剑,晃晃悠悠浪迹天涯。
武侠小说经典必备场景:破旧的小客栈。
无良师父杨九和他十八岁的小徒弟罗骏,目前就身处这么一间小客栈里。
杨九晚上下楼抽烟,刚站在楼梯口,一眼望见楼下柜台前几个黑衣男掏出几张照片问肥胖的老板娘:“见过这照片上的男孩吗?”
罗骏是被杨九捏着鼻子叫醒的,恶劣师父的指力大得出奇,几乎要把小徒弟的鼻子整个捏掉:“快起来!萧家的人追来了!”
罗骏毕竟年轻贪睡,迷糊间被杨九提溜着直接按在冷水龙头下劈头盖脸一顿狂冲,然后湿漉漉的捞起来:“清醒了没?”
罗骏一把抓住他,咳出几口水:“谁追来了?你说谁追来了?”
“想要你的命的人。”杨九冷酷的说完,把罗骏猛地往身后一塞,紧接着关掉了房间里的灯。
稀疏的路灯的光被完全挡在了窗帘外,房间里陷入了完全的黑暗。罗骏被挡在了杨九身后,只听见走廊上传来咚咚咚的纷乱的脚步声。
“一个房间一个房间的查过去!一个都不能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