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

纪凌炀不知道该怎么形容，那个笑容和以前看到的都不一样，甚至和他面对其他同学时的笑容也不一样。纪凌炀一度怀疑方汐当时脑子里是不是正在谋划什么针对自己的阴谋，不然自己怎么一看到那个笑容就心跳加快手指发麻。

刚才也是，方汐扬起嘴角的时候，纪凌炀腿就像被谁敲了一下，瞬间没了力气，要不是他反应快，就要在小弟们面前丢大脸了。

发了一会儿呆，纪凌炀突然冷哼一声，把试卷册甩到小四眼怀里，对慌慌张张地小四眼吩咐道：“扔进那边的垃圾桶。”

“啊？”

“记得露一部分在外面，”纪凌炀补充道，“要确保方汐能看到。”

小四眼欲哭无泪：“这，这不好吧？”

卷毛一巴掌拍在他背上：“叫你去你就去，废话这么多？”

“哦……”小四眼捧炸弹似的把试卷册捧在手上，磨磨蹭蹭地转过身。

“等等。”纪凌炀突然叫住他。

小四眼激动地回头：是不用扔了吗？

纪凌炀伸手拿过放在试卷册上的自动铅笔，夹在指尖熟练地转了两圈：“去吧。”

小四眼：还是要去啊嘤嘤嘤嘤。

方汐拿着跳绳回到操场，路过刚刚写题的地方隐约觉得哪里不对，低头看到空荡荡的地面才想起来，自己的卷子怎么不见了？他皱着眉环顾四周，聊天的、打球的、跳远的，大家都是该干吗干吗，应该没人会对他的卷子产生兴趣。方汐想着会不会是自己记错位置了，刚走两步就看见圾箱里露出半截本子，走过去一看，熟悉的封面和熟悉的名字。

思考一会儿，方汐看向双杠的方向。

果然，纪凌炀一看见方汐注意到自己，立刻得意洋洋地冲他比了中指。

方汐嘴角抽了抽，冷漠地转过脸，把试卷册抽出来，刚翻过来立马又塞回去了——不知道谁往圾箱里扔了没吃完的三色杯，融化的冰激凌粘了整本，脏成这样铁定不能用了。

可惜了我的卷子。

拍拍手上不存在的灰，方汐提着跳绳继续往没人的地方走。

练了半天跳远的郁高明刚好走过来，他一边抹着头上的汗一边扫过方汐手里的跳绳，奇怪地问道：“你卷子呢，放回教室了？”

方汐掀起眼皮面无表情地瞥他一眼：“被狗叼走了。”

郁高明：“……狗？”

方汐：“嗯。”

郁高明：“学校里哪来的狗？”

方汐：“哦，那就是野狗。”

郁高明偷偷咽了口口水，把“狗叼你卷子干吗”这句话也咽了下去，他总觉得方汐说“野狗”两字的语气活像要咬那只狗一口。

第二章

“萱，一起走？”几个女生围在门口，招呼正在收拾书包的短发女生。

短发女生想了想，冲她们挥手：“不了，我今天要去买本子，你们先走吧。”

“那好，掰掰。”

短发女生背上沉甸甸的书包，走到一个埋头写卷子的男生桌边，敲了敲桌面提醒道：“喂，放学了。”

男生慢半拍地抬起头，露出有些懵懂地表情：“干吗，杨筱萱？”

短发女生毫不客气地给他一对白眼，不耐烦地说：“方汐！说好放学以后你带我去买书店新进的参考书，你不会忘了吧？”

“啊，你不说我真忘了，别急啊马上好。”

十分钟后，两人背着书包出现在教学楼下，一边聊天一边往校门外走，中间始终隔着一米的距离。

杨筱萱把落在脸颊边的碎发挽到耳后，侧着头说道：“方汐，你最近怎么回事？”

方汐：“我怎么了？”

杨筱萱：“你很奇怪啊，虽然以前就很用功，但是最近未免太努力了，放学了还不走？。”

方汐不好意思地抓抓头，他这么用功当然是有原因的，不过不能和杨筱萱说，只能笑着糊弄道：“高三嘛，现在不努力高考考砸就完蛋了。”

杨筱萱明显不信：“你这种成绩都能考砸，那我连专科都考不上了。”

方汐的笑容顿时垮下来，他赶紧调整好表情，打起哈哈：“瞧你说的，哪有那么好。”

杨筱萱：“夸你胖你还喘上了。”

方汐：“……我这不谦虚谦虚嘛。”

两人说说笑笑走进学校边的巷子。从这里可以抄近道去卖参考资料的书店，方汐之前在那里找到一本最新的X冈密卷，还没写完就被“野狗”叼走了，这次带杨筱萱过去他也顺便再买一本。

离巷口还有十来米的时候，一个嚣张的声音突然叫住他们。

“喂，方汐！”

方汐隐约觉得声音有点熟悉，不过之前快十年没听到过，新学期刚开始一个月还不足以让他想起所有人的声音。

方汐有些好奇地转过身，看到对方的一瞬间，他拍了一下手：“是你啊，卷毛。”

叫住他的正是纪凌炀的1号跟班——小卷毛。

“你叫谁卷毛！？”卷毛当即炸了，指着方汐大声喝道，“老子叫童立！”

方汐：“哦。”

“哦什么哦，以后再叫我卷毛我就把你桌子从楼上扔下来！”卷毛双手插在校服裤兜里，哈腰驼背一副小混混的德行，迈着外八字走过来，上下打量了一番方汐，不屑地说道，“不就是成绩好一点吗，瞧你拽得二五八万的样子！”

到底谁拽？方汐笑而不语。

他对卷毛的印象说不上好但也没多坏，只记得是纪凌炀的小跟班之一，脾气挺冲的，不过多是嘴上功夫，和老师呛呛声，吓唬吓唬同学，真叫他去打架就不行了。平时帮纪凌炀出点找麻烦的馊主意，指使另一个跟班背锅，其他也没什么，连小混混都算不上。

然而卷毛自己不这么觉得，看到方汐满脸的不在乎，他眉头一皱，一脚踢在墙上！

“笑什么笑？今天的数学作业呢，拿出来。”

“还没写。”

“不可能！你每次都是放学前就写好，赶紧拿出来，不然我揍你！”

“真的没写，今天光顾着复习英语，忘写了。”

“那你现在写，写完给我！”

听到这儿，当了半天旁观者的杨筱萱不乐意了，“啪”地一巴掌打开卷毛伸过来的手：“脑子不清醒，三张数学卷说写就写？而且凭什么写完给你，你是数学老师啊？”她还准备晚上写卷子的时候有不会的题目打电话问方汐呢，卷子要是被拿走了问个屁。

“我和方汐说话关你什么事？”

“我替方汐说话又关你什么事？”

“男人说话女人少插嘴！”

“你毛长齐了吗，还男人？”杨筱萱甩给他一对标志性的大白眼，小声嘀咕道。

方汐被这句话震得一抖，偷偷瞥她一眼，七八年没见，他都忘记杨筱萱怼起人来有多彪了。

卷毛被气得脸都红了，虚张声势地伸出手要抓杨筱萱的手腕，可惜不等他碰到杨筱萱的袖子，就被方汐一脚踢在小腿面上。

“嗷！”卷毛惨叫一声就蹲下了。

方汐脸上还维持着微笑的模样，声音冷淡地说道：“童立，欺负女生就有点过分了。”

卷毛抱着腿气得吱哇乱叫：“你偷袭算什么英雄好汉！有本事一对一啊！”

一对一我怕把你打死……

方汐懒得和他计较，招呼杨筱萱：“走吧，再晚要关门了。”

谁知两人刚一转身，就看到巷子口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纪凌炀。

方汐脸上的笑容立刻垮了下来，无声地骂了一句：真倒霉。

纪凌炀虽然听不到他说了什么，但明显不是什么好话，本来还担心卷毛一时冲动把方汐给打伤了，现在心里只剩下恼火。

趁着方汐撇开脸走过身边，纪凌炀斜睨着他恶意满满地开口道：“数学课代表放学了不回家，是准备和班花去约会？”见方汐不回答，他继续说道，“想不到班里的尖子生居然偷偷早恋，要是被老班发现了，不知道会不会请家长。”

方汐闻言停下脚步，侧过头看了一眼纪凌炀。面对那张得意洋洋的脸，方汐面无表情地说道：“关你屁事。”

纪凌炀：“……”

要不是气氛不允许，杨筱萱差点笑出来。偷笑的同时她忍不住有点疑惑，以前方汐对纪凌炀也没什么好脸色，但这么面对面呛声还是第一次，怎么一个假期过来方汐的胆子大了这么多？

方汐说完就要继续往前走。

纪凌炀一抬胳膊，把人拦在身边，义正言辞地要求道：“给卷毛道歉。”

“我为什么要跟拦路抢作业还准备对女生动手的卷·毛道歉？要不要我再赔他二百块钱，去医院看看小腿骨有没有被踢断？”方汐毫不留情地嘲讽道。

卷毛：都说了我叫童立！

“就因为他没打到杨筱萱，但是你打了他。”

“他抢我作业我反击，倒成了我的不是，你还真护着他……”方汐咬着后槽牙，语气微妙地说，“实话告诉你，道歉，不可能。”

纪凌炀把胳膊抵在方汐胸口，强硬地说：“那就别想走。”

“纪凌炀你神经病啊，还以为自己是古惑仔了，你再不放开方汐我就去叫班主任！”杨筱萱一张小脸气得通红，作势就要往巷子外面跑。

卷毛当即腿也不疼了，跳起来一伸胳膊，把不到三人宽的巷子拦得严严实实，四人就这么一对一的对峙起来。

见此情景，方汐不得不软下口气和纪凌炀商量道：“让杨筱萱先走。”

杨筱萱当然不肯，立刻跳起来反驳：“喂！我才不……”

纪凌炀：“可以。”

说着侧了侧身，让出来一人通行的位置。

“你先出去。”方汐催促道，趁纪凌炀没注意，他偷偷对杨筱萱使了个眼色。

杨筱萱眼睛一转会意了，假装不情愿地从纪凌炀旁边挤过去，磨磨蹭蹭走出去十多米远，停在站在巷子口往里面看。

纪凌炀等了半天胳膊都抬累了，顺势撑在墙上，低头看着矮了自己大半个头的方汐，他鬼使神差地将另一只手也撑在墙上，把方汐堵在自己的胸膛和墙壁之间。

年纪不大骚操作倒是不少。方汐抽动嘴角，抵着他的胸口往外推了推：“我背着书包呢，要压扁了。”

纪凌炀这会儿心情突然好了不少，顺从地往后让了一点，胳膊却没有放下来。他自以为邪佞地翘起一边嘴角，志得意满地催促道：“行了，赶快道歉吧。”

方汐深吸一口气，仰起脸，冲纪凌炀展开一个灿烂的笑容。夕阳的余晖如同金色的面纱从那张青春的面庞上缓缓滑过，反射出令人忍不住流连的光彩。

纪凌炀再次体会到心脏被用力一击的感觉，呼吸似乎为之一窒，连脑袋都有点晕乎乎的。纪凌炀不知道该问他笑什么，还是喝令他不要转移话题赶紧道歉。努力了好几秒，他终于结结巴巴地开口道：“你、你……”

“啊！”纪凌炀突然惨叫一声，“扑通”跪倒在地。

方汐放下腿，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朝着巷口撒丫子狂奔起来，边跑还边招呼杨筱萱：“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