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真军(下)
凌笳乐有些紧张地抿着嘴笑起来,期待而忐忑。他在脑海里飞快设计着一会儿要怎么反应才够漂亮、够浪漫,最好不要丢脸地哭出鼻涕。
沈戈笑着掐了他脸蛋一下,“我才不会把这么好的机会用在注定能成功的事情上,而且——”他看眼时间,七点五十八分,“现在时间太赶了,不适合做你想的那件事。”
凌笳乐“哎?”了一声,那些许懵懂又些许错愕的神情太好玩儿,惹得沈戈又在他脸蛋上捏了一下,“你输了,就要听我一件事——以后如果觉得不开心了,可以和我说,不想和我说就去和叔叔阿姨说,和……”他本想说小李,却想起小李已经离开了,把脑海里能想到的人都想了个遍,恍然觉出凌笳乐的孤寂,“……和师哥说,或者和杜文说,别憋在心里。”
凌笳乐没有浪费时间说杜文的事。他眼神晃了晃,想说点别的什么,但想到时间有限,最终只是用力一点头:“我听你的!”
“想说什么?”沈戈问道,看眼手机,七点五十九,放慢了语速,“还有时间,想和我说什么?”
“没有。”
“说,有时间也不要浪费,我马上就走了。”
凌笳乐眼神闪烁,极力表现出大度,“你……是不是和人约过?圈里的还是圈外的?对方人品怎么样?可千万别留下隐患……”
沈戈懵了,“约什么?”
等他用两分钟时间,弄明白凌笳乐因为那句“我不缺你这一回”而误会了什么,又多花了半分钟把人摁到床上打屁股,撩起浴袍直接扇上去,下手不轻,拍得“啪啪”响,“我就当你是夸我技术好!”
七点零三分,沈戈打开门,凌笳乐红着脸,同时红着眼圈目送他出门。然而门刚关上,门铃就响了。
凌笳乐扑过去把门打开,沈戈挤进来搂住他,“鉴于你总是冒出一些奇怪的想法,有件事必须得说清楚——”他在凌笳乐嘴上用力亲了一下,“我爱你。”
凌笳乐实在忍不住,落下眼泪来了,“我也爱你。”
“一会儿下楼吃早饭,多吃点儿。”
“嗯。”
沈戈恋恋不舍地拨动了一下他的嘴唇,“真走了。”
他扑到门边冲着正在关合的门缝低喊:“一路顺风!”他把着门,舍不得关严,却也不敢完全打开,怕自己一看到沈戈的背影,就会忍不住追上去。
地毯吸走行李箱的轱辘声,只在片刻后传来“叮”的一声轻响,然后是电梯门打开又合上的声音。他耳朵不太灵,使劲儿听才听到电梯运行的声音,然后停下,知道沈戈是真的离开了。
他回到床边坐下,张开手,掌心里躺着一枚硬币,一面是字,一面是花。
当时沈戈拿出这枚一美元的硬币问他:“假设这枚硬币的两面都是平的,我让一个机器人用相同的动作抛上一百亿次,你觉得硬币落地时,字和花出现的概率各占百分之多少?”
他说:“一半一半?”沈戈夸他聪明,告诉他这就是“概率”。
“人们总爱说命运,我也经常想,命运到底是什么,后来我给了自己一个答案,我觉得命运就是概率。”
“我们喜欢用‘万一’这个词,就假设一件坏事发生的概率是万分之一,这个不容抗拒的概率,就是人无法操控的命运。”
“但是对于同一个概率,人和人的想法却不一样。乐观的人会觉得,坏事发生的概率只有万分之一,发生到我头上的可能性很小;而悲观的人就觉得万分之一也是一种可能,如果发生到自己身上,那就是百分之百。”
沈戈问他:“那为什么有的人对命运乐观,而有的人就很悲观呢?”
他当时回答说:“因为有的人能力强,有的人……能力太差。”
“你觉得我是能力强的人还是能力差的人?”沈戈问他。
他这才知道,原来沈戈也是一个“悲观”的人。沈戈对他说:“我也经常感觉到命运的飘忽不定,当一件事没有完全成功时,就总是下意识地去假设它最终可能会失败。”
凌笳乐惊讶极了,因为沈戈看起来总是那么信心百倍、干劲儿十足。
“我仔细想过我为什么总会有这种倾向,想起从我父亲的工地突然传来的噩耗,想起我母亲突然的不辞而别,我觉得我的这种悲观就是从这两件事里养成的,就是,我在按部就班地生活着,潜意识里却时刻准备着不好的事会突然降临,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乐乐?”
凌笳乐真是心疼极了。
“所以这就是我们每个人对命运的感悟,从自己经历过的有限的事件里面提取经验。如果我把花面朝上表示为好事,当一个人只经历了三次抛硬币——”他飞快地将硬币抛起三次,竟然三次都是花面,不由笑了,“看来这个人运气真的不错,那他就会从他的三次经验里养成他对生活的信念……这个人应该会挺乐观的。”
“但是如果反过来呢,把花面朝上当做坏事,那这个人经历完这三次后,一定会变得十分悲观,所以,乐乐——”
“你的悲观只是因为你之前的经历,并不是你笨,或者犯傻什么的。所有人都是同样的思维模式,只不过有的人经历得多,他的观点就更相对;你确实经历得比较少,圈子又窄,观点就会更绝对。尤其是刚拍完那部戏,相当于刚经历了一场印象深刻的悲剧,必然会影响你的思路。这是种必然,不是你的错,更不能说明你对我的感情不如我对你的深,不是这么回事。”
“如果非得说哪里错了,那就是命运一开始对你太坏了,所以才让你总想到最坏的结果。但是,”他话锋一转,“一次的坏结果是不能影响下一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