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真军(中)
凌笳乐支支吾吾,“我想起来……咱们刚搬来那会儿,咱们住的是沈戈的屋子,挺干净的,那他搬到这间,那会儿肯定,肯定……”
小李接话,语气里满是嫌弃:“肯定脏死了!”
屋里传来凌笳乐哼哼唧唧的声音。
沈戈忍不住了,抬脚进了屋,“真稀罕啊,你们两个给我打扫卫生。”
凌笳乐惊喜地一回头,表示歉意的话刚到舌尖就变了脸色,惊呼一声:“你怎么了!”
小李不当电灯泡,把两人请上楼,自己留在楼下给沈戈擦窗户。
沈戈把刚才拍戏的事减去百分之八十,再讲给凌笳乐听。但凌笳乐依然难以接受,一直紧紧抿着嘴,把沈戈带回来的冰块包进毛巾里,给他敷身上的淤青。
“都疯了吧?下手这么重?”
沈戈心想,等片子剪出来被凌笳乐看到,他肯定更得吓一跳,他当时是打得最疯的。
沈戈故作轻松地笑笑,“你还不知道吗?咱们导演最擅长让人入戏了,情绪一上来就什么都顾不上了。”
毛巾里的冰化得很快,凌笳乐把冰块扔回冰桶,拧了拧毛巾里的水,怔忡道:“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呢?”
“可能是因为演戏经验不足吧。”
凌笳乐悲伤地看着他,抬手隔着一段距离抚摸他新结了血痂的嘴角,“我是说那些人,那几个室友,那几个片警,那两个电影院的保安……”
他皱着眉头,满眼都是困惑和伤感,这是他不能理解的世界。
沈戈静静地看着他,一方面为他这属于江路的神情感到心惊,一方面又不可否认地为他的感性而心动。
他的心跳一下又一下,空洞而有力,“其实,说到底不过是三个字,‘看不惯’而已。”
这世间多少不公平都是因为这三个字?因为“看不惯”,他们凭空就拥有了本不应该有的权力。
第77章 谁说了算
沈戈除了上衣坐在床沿上,凌笳乐跪坐在他身后的床上,用手掌在他后背的淤伤上抹药油。
沈戈的后背看不出什么肉色了,青的红的紫的连成一片。
凌笳乐从他肩头抹到肩胛骨,再抹到腰后,身子越弯越低。镜头里的他敛着眉、沉着嘴角,面容是前所未见的严肃,额头布满晶亮的细汗。
涂完后背,他扶着沈戈的肩膀让他转过身来。沈戈踢开拖鞋上了床,盘着腿坐着,向凌笳乐亮出左边胸膛上的青紫。
凌笳乐往手心添了些药油,手腕带动手掌,在他胸膛上轻柔地打着转。他始终低着头,垂下来的头发挡住他大部分神情,使得他下沉的嘴角更显沉重。
沈戈的呼吸明显粗重了,猛地抓住凌笳乐的小臂。凌笳乐抬头与他对视,两人的神色都很深沉,他们就这样深沉且安静地对视几秒后吻到了一起。
“好!停!”
沈戈从床上捞起那件花衬衣披到身上,坐到床沿上,脚找到拖鞋后踩了进去。
凌笳乐的拖鞋刚才踢得太远,就没有下床,像沈戈刚才那样盘起腿,坐到沈戈旁边。
接过吻后的两人乖巧得不可思议,老老实实等王序给他们讲接下来的戏。
刚才接吻那一镜就已经清场了,依然是将灯光和收音提前布置好,连摄影师都没有留,只有演员和导演三人。
“这场床戏是江路对命运的第一次反抗。他以前不让张松进入他的身体,两个人只有边缘的x行为。他潜意识里排斥那种男男性x的方式,其实是排斥自己作为同性恋的身份。”
听他讲解的两人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但脸上都红得不能看了。
王序依旧是那副性冷淡的样子,仅有的几分激动也只是因为江路的内心活动,“张松为你和人打架,你心里是什么感觉?”
“我……”凌笳乐嗫嚅着,“心疼。”太心疼了,他给沈戈擦药的时候都觉得手心疼。
王序用眼神鼓励他继续。
“感激……”
“对!感激!还有愧疚!你曾经想要抛弃张松啊,就是为了那些人!一边是照亮你前路的明月,一边是欺辱你的沟渠,你竟然为了沟渠而舍弃明月!你之前伤透了他的心了!”
他让凌笳乐看着沈戈:
“你在派出所被人说几句就怕了,就把责任都推到他身上,自己跑回来想当个‘正常人’。你巴结室友的时候想过他在哪儿吗?他在替你蹲拘留所!他顺着你的栽赃把罪全揽自己头上,本来就是个罚款的小事,硬让他在拘留所待了十天。你知道他这十天受了多少苦、耽误了多少生意?广场上的活都差点被别人抢了!”
“但是他一点都不怪你,一出来就四处打听你。你太自私了,他对你那么好,你还处处防着他,学校都不告诉他,让他没头苍蝇似的乱打听……”
沈戈面无表情地充当王序的工具,任由凌笳乐看着,清晰地感知着凌笳乐的眼神一点点被王序瓦解,再重构。刚才那个热乎乎的亲吻还在唇边呢,这会儿他眼里就只剩张松了。
王序大发慈悲,只拍他们的上半身,但这就加大了表演难度。
他直白地对凌笳乐说:“你得靠你的表演告诉别人,他进去了。”
沈戈自己呛了自己一口,狼狈地扭过脸咳嗽。
王序等他咳完,问道:“张松怎么看待这一次?”
沈戈刚刚咳得鼻腔发酸,说不出话来。
王序自问自答:“喜爱和珍惜不用多说,你肯定明白;其他的,还有惩戒和约束的意味,你能不能体会到?”
王序脸上的青肿未消,沈戈对他的芥蒂也未消。他不想听王序多说,回道:“能体会到一点,我自己想一下。”
他让自己冷静了冷静,对王序说:“我想清楚了,导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