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月光总说我撩他
“不过一过怎么知道?”傅知非挠挠小狗的下巴。
傅教授看着他直叹气,又问过了舒望的工作之类,傅知非也没藏着掖着,把舒望和他以前的事情都讲了。
傅教授看着儿子的眼神带了些体贴,最后拍拍他肩膀:“好好待人家吧,都不容易。”
傅知非低着头逗弄小狗,应了声鼻音。
傅瑶写完作业都已经十点多快十一点,傅教授平时睡得早,和舒望笑着打了招呼早早休息,舒望给傅瑶也收拾了房间,新的床单被套,她自己带了换洗衣服。
夜里傅瑶也没那么闹腾了,揉揉已经在打架的眼皮子,赖在叔叔那里抱了下晚安,也给她小叔叔抱着说了句晚安,还笑他好贤惠。
舒望只轻轻一抱她,手虚挡着没挨实就松开,叫她快点去睡觉。
左边房子里总共也就三间房间,一个客房,还一个书房改成的客房,里边床都没有,之前就干干净净的,只放了几本书,是傅知非的晚安读物,后来加上了舒望制笔的小桌子,这个房间才有了几分人情味。
主卧的大床让给老爷子睡去了,傅瑶睡在客卧,他两个年轻力壮的在这边打地铺。
他两个商量着往这边也买张床,可他们两又不能生小孩,平时也没个客人,买床放着又闲置。
舒望紧张了一晚上,这会儿躺在傅老师身边才放松下来,顿时便不想撒手,赖在他身边贴着。
暮春时节外边下起飘花小雨,淅淅沥沥的声音笼在一室空荡静谧里自带了协奏。
今年雨下得太多,空气里还没完全褪掉湿寒。两个人拢紧被子靠贴着,舒望枕着他的手臂,傅知非突然说:“我好像有点能明白你当时要我去送牛奶羹的事。”
舒望手上绕着傅知非的头发,他的头发自然卷起的弧度不大,微微的一点,很有弹性,绕在手指上软软的舒服。
傅知非抱住他说:“再等等以后,等家里没什么意见了,我们可以去国外注册……结婚,加拿大、新西兰、美国塞班好像都可以,不用移民。以后爷爷奶奶年纪大了可以把他们接到这边来住。我爸妈虽然看着不太好相处,但他们心肠都不坏,他们会喜欢你的,等他们能接受你,我们就都有了爸爸妈妈。”
舒望默默的,没有做声。
傅知非又说:“其实有一件事我一直在后悔。”
“什么事?”
“我一直都后悔,当年姥姥走的时候,我应该和她说的,”傅知非低头,鼻尖抵着舒望的发顶,柔顺的头发带着和他一样的洗发水的味道,“我不敢说,当时姥姥已经做了两次搭桥手术,我怕她情绪太激动,我……有时候就是……真的没有办法,做什么都太无力了。”
舒望察觉到他情绪不好,摸了摸他的背。
傅知非说:“生老病死,这些东西太无奈了,比我们之间谈恋爱还要残酷得多。”
窗外雨声还在,惊蛰早过,春雷不响,在云层里闷哼。
傅知非捧起舒望的脸极为轻柔地吻了他的额头:“要不是你,我还不知道要多长时间才能想明白这个。有段时间我总是梦见她,后来慢慢地才好一点。最近有时候睡不着觉想起以前的事情,捡起一点细节,总觉得可能姥姥在我决定不和那姑娘结婚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了些什么。”
他的声音极低极哑,让舒望听了想哭,微一抬头就堵了傅知非的嘴。
没有口舌交缠,仅仅是贴着,这样的依偎从嘴唇上火热起来,熨暖了微凉的夜晚。
舒望轻声对他说:“妈妈的病很快就会好的。”
傅知非也拍了拍他的背,气息环抱,不再孤单的感觉让彼此都觉得温暖又安稳。
傅知非把他的玉坠摘下来挂到舒望脖子上去:“我们国家不会认可我们的婚姻,就算去国外注册结婚了也没法律效力。财产、人身,它不认同我们是一体的,医院里家属签字,你我之间都没有签字权。百年之后归于一室,也只能当孤魂伴侣……哪怕是这样,你也要和我在一起吗,舒望?”
他声音低而温柔,舒望忽然觉得心里轻松,笑了笑说:“是啊。”
他们都没睡着,傅知非有些不习惯睡硬板床,地板上铺了两层被褥,他还是多少有些不适。
不是挑剔的那种不适,是心里有事。
担心妈妈,还有别的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心绪,关于以前种种,关于以后未来。
舒望也陪着他没睡,两个人索性半坐起来靠着身后的墙壁讲话。
小书房的窗帘轻薄,没有拉上。
玻璃窗外露出外边微微的一点昏暗夜色,轻纱窗帘像染了光,外面的雨渐渐停了。拨云见月。
他俩打地铺的地方正巧能看见外边的一点微亮。
傅知非把舒望的名字在唇齿间来回嚼了几遍,一手揽着舒望,一手枕在脑后,忽而说:“今夜月色真美。”
窗上挂了雨珠,外边的月色如何看不清楚,大约是朦胧的。
很多说不出口的含蓄朦胧在他的话里,叫舒望愣了一愣,随即笑着轻声一“嗯”:“我也爱你。”
90.画
爱情和亲情之间的战争最常见的表现形式就是——“我家水灵带甜的小白菜居然被你这只猪拱了”。
改换到傅妈妈这里, 就变成了——“我儿子这只猪,怎么自己往人锅里跳成了红烧肉”。
南方人不太爱东北乱炖的猪肉粉条,反正傅妈妈这挑剔的老太太就不喜欢, 觉得黏黏糊糊、皱皱巴巴, 一点也不清爽。
大半年之后的中秋节,在知礼一家子的撺掇之下, 也在她自己好奇心的驱使之下,傅妈妈终于“无可奈何”“勉为其难”“不情不愿”地“接见”了一下小儿子的男朋友。
以免场面太尴尬,中秋节他们是在知礼家过的。
舒望跟着傅知非登门之前, 特意把自己收拾了一下。南方中秋节时候秋老虎还没过去, 他穿了件短袖白T外搭件浅条白底的衬衣, 休闲裤也不拘谨, 头发修短了一些,抓了两把露出光洁的额头,鬓角干净利落,眉清目秀的,眼睛里淡淡带着点笑。
这不是猪肉炖粉条, 是水晶虾仁, 白嫩嫩剥出来的晶莹剔透, 软中带脆,曾被评为“上海第一名菜”。
之前傅妈妈听老教授讲过他们“不要脸”的小儿子找了个年纪小的, 也看过几张照片, 看着是年轻, 不过舒望属于不上相的那种类型, 平时拍个照没什么表情,看上去就显得带了点老成,见面的感觉就不一样了。
傅妈妈瞟了眼儿子,眼神里带了审视、责怪,还一点微嗔的……呃,赞许?
傅知非疑惑地看了眼自家妈妈,没太明白。
那边舒望已经和他们问了好。
南方有些风俗规矩,虽然现在都是“一锅乱炖”,也分不清到底是哪里的风俗规矩,不过一般来说……女方头一回来家里见家人,都是要给红包的,不管是过年还是寻常,都是这样。
傅知非这个情况……他们也没遇见过,不过傅妈妈是铁了心要给的,不是因为完全接受了还是怎么的,是因为舒望给傅知非买的戒指,这让她太膈应了。
偷摸打听得知自己儿子是男方角色之后,不管儿媳妇是男的女的,她都觉得没有让别人来买戒指求婚的道理。
所以傅妈妈决定在这方面给她儿子“长长脸”。
当然了,她这么变扭,绝不可能头一回见面就对舒望热情得起来,红包什么的交给了老好人傅教授。
傅教授对这小孩儿印象的确不错,加之他儿子这大半年回家来的时间里三句里两句都离不开“舒望”,傅教授便想着,得了,儿子就这么喜欢这小孩儿,他能有什么办法呢?
傅教授态度里多半就带了默许。只要儿子和媳妇之间没矛盾,他乐得自在。
傅知礼也给舒望准备了见面礼,这会儿一起寒暄两句你推我搡一起递过来,舒望不好意思拿,想要推拒,求饶一般看向傅知非。
傅知非搭在他背后的手轻推了一把:“爸爸和哥哥给的你就拿着吧。”
舒望没了话讲,见面礼厚厚的一沓,被他以没口袋为由,红着脸塞到了傅知非衣服口袋里。傅知非往他头上揉了一把。
小粉头傅瑶看得两眼冒星,心里滚了八百遍的“我叔叔和小叔叔真帅啊”“天呐我磕到真的了”,小人儿揪着抱枕在心里头滚沙发,就地变成个撒野的陀螺,表面上还是一派镇定,小淑女一样坐着,心里早成了小疯子。
傅妈妈在装模作样方面更是炉火纯青,只当自己眼瞎了没看见他俩小动作上的甜蜜恩爱,对舒望保持着“冷静”“观望”“自持”“挑剔”的疏离态度,礼貌而不失优雅地高姿态,“请”他坐,又分外“体贴”地和他说说话。
舒望早猜到会有这么一出,准备充足,倒也没有之前仓促见傅爸爸那样的紧张,只有微微蜷起的手指和不时看向傅知非的眼神出卖了他的一点点依赖和不安。
傅妈妈也都全看在眼里,心里觉得有点好笑和可爱,又想着“不,我决不能低头认输”,在对自我的反复折磨里,双方安然无恙地度过了这么个难捱的中秋之夜。
舒望来的时候还带了他做的冰皮月饼,奶黄馅儿入口即化,外皮的软糯弹牙也带来奇妙美好的享受,共桌吃饭,聊天多了稍显轻松。舒望做过那么多份工作,虽然他倒是不太爱和人有太多的往来,平时也很酷,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不会和人交流。
恰恰相反的是,他不爱和旁人过多交流的理由是,以前工作不得不交流的时候低过太多次的头,面对过很多样的人,也说过不同样的话。
可现在面对的是傅老师的家人。
也是他想要替傅知非呵护的、重要的人。
人在面对真诚的时候,往往说不出来更多的话。
抛却炫耀卖弄,抛却俯首奉承,抛却虚假违心,人能说出口的真诚的话还能有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