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潭
他扑通一下跪倒在地,膝盖传来剧痛,俞尧惊叫,顿觉后脖子被尖锐的牙齿叼住了,继而是用力的啃咬,牙齿陷入他的皮肉里,似乎要将他的这一块肉都给咬下来。
摔得痛,李敛越疯狂的举动更让他心惊,他剧烈的扑通着手,李敛越动作比他更快,准确的抓住他的双臂往上压,他整个人被困在李敛越高大的身躯里,下巴磕在地毯上。
俞尧有个坏毛病,喜欢赤着脚走路,李敛越怕他受凉,特地在别墅里扑满了柔软的地毯,可如今这些往日难得的温情,偏偏在此刻看起来讽刺不已。
俞尧大叫着,“李敛越,你疯了吗?”
李敛越终于肯松开了牙,他看着俞尧被他咬得险些出血通红一片的后脖子,两排牙印晃着他的眼,使得他眼里也染上了血色般。
他忽然觉得很可笑,便也真的笑了出来,拿舌头在俞尧的伤口上舔舐着,感受着俞尧的战栗,声音很是疲倦,“林论说得对,我确实在你身上浪费了太多时间。”
俞尧眼瞳一缩,心里有块地方剧烈疼痛起来,比之身体的疼痛要来得汹涌,继而升腾起的是他自己都说不清道不明的慌乱,他语无伦次,“林论他跟你说了什么,他骗我,他明明说要帮我的……”
事到如今,他自己都觉得这句话说出来十足的愚蠢。
李敛越讽刺的笑声钻进他的耳朵里。
“他帮你?你有什么地方值得他帮你,俞尧,为什么你总是学不聪明,林论接近你,是因为他喜欢我,他利用你,你逃了,他顺利赶跑一个情敌,你不逃,我主动放弃和林氏竞争的外单,无论结局如何,他都是稳赢的一方,俞尧,你要是有他一半谋略,也不至于把自己弄得这么狼狈。”
字字诛心,俞尧大口的喘息着,不单是被欺骗的愤怒,更因为李敛越拿他和林论比较,他被说得那么不堪,李敛越一点情面都不留,委屈如山崩地裂。
他像条砧板上的鱼费劲全力的挣扎起来,嘶哑道,“是,我不聪明,我什么都不好,他那么好,你去和他在一起啊,还要把我抓回来干什么?你不想在我身上浪费时间,那我们一拍两散,我欠你的这三年都还给你了,你还有什么不满意,李敛越,就当看在我们以前的情分上,你放过我吧,我求你了。”
俞尧越说越难受,他觉得自己就快要窒息了,明明他一直想要逃离,可真的把这些话讲出来的时候,却连呼吸都是疼的,他惊觉在说这番话时,眼泪控制不住的从眼睛里跑出来,地毯甚至濡湿了一大块。
他问自己,为什么不喜欢李敛越,还会这么难受,他找不到答案,也没有时间给他寻找答案。
李敛越把他翻过来,用力扣着他的肩膀,把他按在地上,俞尧在视野模糊里,看见李敛越的眼神那么冷,冷得他直发抖,李敛越失控的质问道,“以前的情分,我们有什么情分,早在你当着众人的面揭露我的性取向时,我们的情分就没有了不是吗?”
荒唐的过往被牵扯出来,俞尧费力的张了张嘴,却半个字都说不出来,他想起,李敛越曾经也是待他很好很好的,可是他做了什么,他享受着李敛越的感情,却又在那层窗户纸被捅破的时候狠狠的伤害了李敛越。
至今他都记得当时李敛越悲痛的神情,为什么当时的他能那么恶劣,把自己搞到如斯地步的,其实是他自己。
李敛越红了眼眶,他和俞尧认识了十五年,他软硬兼施,却只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他从来都没想过两人会走到无路可走的境地。
俞尧还没缓过神来,李敛越密密麻麻的吻已经落了下来,不是亲昵也没有撩拨,就单纯只是一场泄欲,李敛越甚至没有做前戏,只是粗暴的将他的裤子剥了下来,硬生生的闯了进去。
俞尧疼得双眼放空,两腿不住痉挛着,他用力的掐着李敛越结实的手臂,身体剧烈打着抖,李敛越不管不顾的冲撞了起来,不带一点怜惜,他像是要把这些年所有的情愫都化在这场不要命的性爱里,一味的进击掠夺。
从前他再狠,心里还是会有不舍得,但如果俞尧把他的心当做软肆无忌惮的令牌,那他便真的成了彻头彻尾的输家。
他没想过要赢,但至少不想输得那么难看。
李敛越听见俞尧的哭声,俞尧抱着他的脖子,满脸都是泪水,“李敛越,我疼……”
他闭了闭眼,把俞尧环在自己脖子上的手扯了下来,吻住了俞尧的唇,堵去他所有的呼唤,也堵住了自己的心。
原来这世界上再浓烈的爱意也禁不起无底线的消耗,他也会感觉到无能为力。
第20章
年少的情感被拆穿后,李敛越和路岸足足有一个多星期没联系,从前无论李敛越多生俞尧的气,两人再冷战不出三天,妥协的那一方永远都是李敛越。
俞尧甚至还在以为自己说出那样过分的话以后,李敛越依旧会和以往一样联络自己。
他被李敛越宠坏了,不懂人的心一旦受了伤,就不是一块创可贴可以补救。
直到在学校见到李敛越,察觉到李敛越不再将目光放在他身上时,俞尧才明白了事情的严重性,他无法忍受李敛越忽略自己,更无法接受李敛越不再看着自己。
可是李敛越似乎笃定了心不再搭理他,头一回在李敛越那里碰了壁的俞尧怒火攻心,做出了无法挽回的事情。
他不顾后果,企图吸引李敛越全部的目光,他主动的约李敛越出来,当时他们一群人有固定的娱乐场所,他给李敛越发信息,只是简简单单的一句“A Club见”,就如愿以偿的见到了李敛越。
他为自己对李敛越的影响力沾沾自喜,心里却在谋划着如何才能让那个喜怒不形于色的少年露出慌乱的神情。
他恶劣的喊来酒吧里的男招待,在气氛逐渐变得诡异时,将男招待推进李敛越的怀里,说着残忍的话,“李敛越,你不也喜欢男人吗,我把他让给你,够不够大方。”
包厢里的气压瞬间降低,所有人都震惊的看着坐在沙发上的少年,俞尧在昏暗的灯光里清晰的看见李敛越的脸一点点沉下来,目的达到,他越发得意。
他气李敛越不搭理他,用这种极端的方式来获取李敛越的注视,他像个恶作剧成功的孩子,挑唇微笑,“这就生气了,俗话说好马还不吃窝边草呢,你他妈喜欢男人早说啊,装得倒是挺正常。”
李敛越的神情是他从未见过的冷冽,他以为目的达到,自己会很开心,但看见李敛越绕过自己冰凉的眼神时,心里却又浮现异样。
他恶意的在众人面前揭穿了李敛越的性取向,明明想看李敛越卸下沉稳的伪装,可到头来却生了一肚子闷气,李敛越凭什么不看着他,李敛越凭什么不搭理他,李敛越凭什么对他生气?
一个个疑问像炸弹一样在他心里炸开,俞尧没能得到答案,他也永远不会明白,没有人能无缘无故对一个人好,李敛越对他所有的纵然的源头,不过是因为李敛越喜欢他。
而他却无情的践踏这份甘之如饴的喜欢。
他被高捧在了天际,抬头是李敛越给他撑起的大伞,低头有李敛越向他张开的温暖双臂,他被宠爱得太久,当时还不知道天高地厚,不知道爱这种东西是禁不起消耗的,更不知道他的行径有多么的不可原谅。
而当他终于醍醐灌顶时,一切也已经来不及。
他和李敛越的情分,早就被他一手摧毁。
李敛越出国后,因为大黄的死,他消沉过一小段时间,继而是更加荒唐的生活,他任性挥霍着属于自己的大好年华,再也没有一个李敛越给他挡风遮雨,将他往正途上带。
俞尧想起有一回路岸问他,“你真的没有后悔过吗?”
他沉默半晌,嬉皮笑脸的不肯承认自己犯下的错误,“我有什么可后悔的,我又不喜欢他……”
不是的,他后悔了,当过往的美好流逝时,他才惊觉自己有多么的过分。
他也曾经在午夜梦回里忏悔过自己对李敛越做出的伤害,也曾几次浮现打通海洋彼岸的电话跟李敛越和解的念头,他甚至想过等李敛越回国后他还能跟李敛越再见。
设想是那么美好,现实却打得他措手不及。
俞家陷入困境,他回想起来,即使是那样险恶的环境,也只有李敛越对他伸出了手。
用自由换取俞家度过磨难,他和李敛越再也不是对等的关系,纠纠缠缠了三年,他恨李敛越剥夺了他的自由,却选择性的忘记了李敛越不顾众人反对为他挡去狂风暴雨。
他以为自己是被强迫的一方,可如今却忽然醒悟,是他哭着躲进了李敛越给他伫起的城堡,也只有李敛越愿意为他提供避风港。
他原可以把自己所有的心思告诉李敛越,却为了所谓的自尊口是心非,故意和李敛越对着干,他原本可以向李敛越说一句对不起,却像只刺猬一样,把所有的刺都对准了唯一对他好的人,他原可以尝试着接受李敛越的爱,却站在原地不肯抬头去看看李敛越为他描绘的蓝天。
俞尧蜷缩起来,柔软的地毯并不能给他带来温暖,他疼得发着抖,李敛越已经穿戴整齐居高临下的看着他,声音不再拥有柔情,“俞尧,其实我早该明白的,你这样的人,哪怕我把心掏给你,你也不会觉得心疼,你走吧,就如你所愿,我们一拍两散,你不欠我什么了。”
俞尧疼得五脏六腑都痉挛起来,他费力的抬起头去看李敛越,可是李敛越却吝啬得不肯再给他一个眼神,脚步快速的走向大门,只留给他一道决绝的背影。
他现在才明白,原来只能看见一个人的背影,如何伸手都抓不住是一件多么痛苦的事情,他忍不住哭了出来,大喊道,“李敛越!”
颀长的身影一顿,继而是毫不犹豫的拉开门走了出去,俞尧浑身都在发冷,空荡荡的屋子里,只能听见他呜咽的哭声,许久许久,一声极轻的我后悔了散在空气里,难以捕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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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不下雪了,可是李敛越坐到车里,却觉得冷得骨头都在疼,他摊开手,掌心因为过度用力的握紧而变得苍白,他看着自己的掌心,就在几分钟前,他还用这双手紧紧的抓着自己一生所求的人,而现在,他却放弃了,放手了。
李敛越从未想过自己也有放手的这一天,他和俞尧认识十五年,爱慕俞尧十年有余,爱意早在他心里扎了根,如今他却要亲手把扎根在心里的参天大树连根拔起,有那么一瞬,他觉得自己全身的血管都爆裂开来,痛得下一秒就会死去。
他真的以为自己能坚持一辈子,哪怕俞尧不爱他,哪怕俞尧一心想要逃离他,但终究还是坚持不下去。
他怕自己发了疯,总有一天把自己也折磨成一个疯子。
一拍两散,说来轻巧,谈何容易,他每说一个字,都要控制住自己打颤的牙齿,害怕自己把接下来的话吞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