霈宥
“夏琚。”他吻着他的耳朵,鼻尖轻微地蹭在他湿润的发梢上。
夏琚静静地听着,应了一声嗯。
“我有很多话想对你说,也知道你有很多心事想告诉我。但是今晚,我们先不考虑那些,好吗?”他的另一只手顺着夏琚的背往下,感受到夏琚背脊和尾椎的僵硬,在亲近时又没有迟疑。
夏琚吃痛,皱起眉头,扶着他的肩膀,怀着满心的忐忑点头。他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只能僵着,等夏敬行处置。
夏敬行把他抱到自己的身上,亲了他片刻,突然笑了。
夏琚正忍着疼和他接吻,闻声疑惑地抬起覆满水蒸气的眼皮。
“我还是头一回告诉别人,我有男朋友。”夏敬行很不好意思地笑说。
听罢,夏琚呆住了。他的心中慌乱了一会儿,激动得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他在水里寻了片刻,最终抱住夏敬行的肩头,深吸一口气,说:“我不要手。手出去。”
“嗯?不要?”夏敬行轻抚他的后背。
“不要。就……”他咬了咬唇,“我要真的。”
温泉的水以一种沉溺的方式将夏琚迅速包裹。他的热由内而外,带着炽烈的滚烫,烫得发疼。
夏琚分不清疼和烫的区别,在雾霭沉沉间,隐约见到山石变得模糊和摇晃。
他像是分截了,夏敬行的肩头让他觉得像可靠的山石,但握在手中的紧实感,又比石头踏实更多。
隐匿在林叶间的星空突然变得格外绚烂,夏琚仰着头,吃惊地看着满目的星光。
簌簌的风声扫过树冠的顶端,沙沙作响。
他埋在夏敬行的耳畔喘息,一如夏敬行埋在他的身体中寻访。
他看见夏敬行的唇微微张开,渴望和贪婪真实得令他心驰神往。他捧着夏敬行的脸,舌尖在口腔里,在潮湿温热的口腔里撩动。
撩动加剧了疼痛和恍惚,也加剧了热。这热与冰上截然不同,因为太不同,夏琚迷迷瞪瞪地,想起冰粒飞溅在脸上的那种疼,像被刀刮过一样。
可如今的热更确凿,无比确凿。
确凿仿佛夏敬行红色的唇和舌,还有他黑色的眼眸。夏琚浑身发抖,不能自已地发抖,往泉水的深处沉,与夏敬行更深切地结合。他们的汗全流进温热的泉水里。
他抓着夏敬行的肩,颤声问:“我能叫吗?”
“你叫。”夏敬行捧着他的脸,抹掉他脸上的汗,又仿佛抹了泪水。他心疼地吻他的唇,他的肩颈,他的胸膛。
这汪热能融化一切,包括那些曾经飞溅在夏琚身上的冰粒和刀。
雨雪交加的暗夜,夏琚穿梭在月下的身影,最终被埋藏在温热的风里。
他最终弃了手中的利刃,枫叶的红在他的眼中变得斑白。
他断断续续地呼吸,哭着叫出声来。
chapter 14 - 8
清晨,夏琚被窗外乌鸦声吵醒了。
起初,他听见呀呀的叫声,还以为是在梦里。但这声音持续的时间太长,他不得不从夏敬行的怀里爬起来,忽而见到一个小小的身影从窗外闪过,再定睛看落在枝头的小东西,终于确定那是乌鸦了。
夏琚第一次看见乌鸦。城市里的鸟类不多,像这样不祥的,更少。
他呆呆地看着乌鸦啄枯枝上残留的柿子,低头见夏敬行睡得正好,便轻手轻脚地起身,穿好衣服,打算出门。
没想到,当他从浴室里走出来,正好看见夏敬行趴在床上望他的眼睛。
夏琚微微一愣,对他羞涩又尴尬地笑了一笑,问候道:“早。”
“早。”夏敬行打了个哈欠,问,“上哪儿去?”
“想出去跑步。”夏琚如实说。
闻言,夏敬行讶然,逗他道:“不疼了?”
夏琚发窘,道:“不疼了。”或许是因为泡在温泉里的关系,夏琚的全身都得到了放松,过程和刚结束时的确痛得分明,不过一觉醒来已经好了。
夏敬行听罢困倦地笑了,说:“年轻人的身体真是好。”
夏琚更窘,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问:“你和我一起去吗?”
“我不行了,累死。”夏敬行揉了揉眼,打算继续睡。
夏琚面红,心道那有什么累的?他又没怎么折腾,才两次罢了。看他躺在那里,夏琚好气又好笑,只好说:“那我去跑步了?”
“嗯,山路滑,路上小心。”夏敬行交代道,“如果遇见阿姚,让她准备早餐吧。要是没遇上,就算了,我们晚点儿吃。”
夏琚点头,转身要出门,想了想,又回来跪在夏敬行的身边,俯身给他一个吻。
夏敬行摸摸他的脸,道:“去吧。”
山中的空气格外清新,纵然还在屋里,也能够感觉到。
夏琚离开房舍前,在屋里转了转,没有找到姚夫人的身影,只好抱憾让夏敬行先饿着肚子了。
他沿着房舍前的山路往外跑,遇到石阶,便开始往上攀登。
越是往上,越是考验他的肺活量,夏琚喜欢这种考验,秉着耐力往山顶跑。
这山道不常有人走,石阶上满是沾了晨露的落叶,脚踏在上面,确实很滑。夏琚虽然放慢了步伐,可一刻也没有停下。他时不时听见林间鸟雀的叫声,而乌鸦的叫声不曾断绝。
夏琚听着听着,习惯了。
他忍着晨间的寒冷跑至山顶,山风迅速地环绕在他的身旁。豁然开朗的景象看在眼里,令人心旷神怡,他对着繁茂的山林和远处的城市眺望,过了一会儿,双手放在嘴边,放声大叫:“啊——啊——”
声音在山谷中回荡,像是山里的神仙给他回应。
夏琚倏尔笑了。
他借着山顶亭廊的栏杆做拉伸和耐力练习,很快,才被山风吹干的皮肤又渗出汗来。
夏琚在山顶上待了一个多小时,直到听见有人说话的声音,才惊讶地发现原来山脚有缆车直达山顶,而太阳升起以后,山间来了第一批游客。
看着他们轻松畅意的模样,夏琚的心里有几分羡慕,他忽然有些想夏敬行了,看看时间已晚,便顺着原路下山。
这山路他走了三个早上,他们也在山里待了整整三天。
夏敬行只有第一天赖床了,之后的两天,他都早起陪夏琚晨练。
如果可以,夏琚真希望这样的日子不要结束。他不好意思告诉夏敬行,自己不太想上学,只想就这样和他在山里待着,等到天再冷一点儿,让夏敬行带他去更北的地方,到郊外滑野冰。
冬天真是一年之中,最美的季节。
这样的希望,以前夏琚不敢对夏敬行说,可是现在他可以在夜里悄悄告诉夏敬行了。
他说完就躲进被子里。
夏敬行哑然失笑,过了一会儿,把他从被子里扯出来,问:“你不要你的那些好朋友了?”
夏琚听罢微愣。
“‘色令智昏’啊,你。”夏敬行捏着他的下巴,笑话他。
他讪讪一笑,狡辩道:“他们都是暂时的,可是你会永远和我在一起嘛。你会吗?”
“我当然会,不过我也希望他们不是暂时的。”夏敬行点了点他的眉心,“人是群居动物,有社会属性,我可以努力在你的生活里担当三个角色——亲人、恋人和朋友。但是,你最好还是有自己的生活圈子,那会好一些。”
夏琚乖觉地点头。
“而且,我看他们尽管性格相异,品性似乎都还不错。你和他们在一起,我挺放心。”夏敬行不忍说他永远不能回到赛场上的话,只能着重说,“和他们好好相处吧,开始新的生活。”
夏琚想了想,道:“那我明天自己去学校。”
“你自己去?从这里去?”夏敬行怀疑道,“你在赌气吗?”
他连忙摇头,道:“我想试一试,自己去。你不用送我了,明天早上多睡一会儿吧。”说完,他看夏敬行忽然凑近,立即往边上移,“干、干什么?”
“‘色令智昏’。”夏敬行说完,笑着把他抱进怀里。
他们在山里呆的这三天,夏敬行每天早上都被乌鸦的叫声吵醒。他虽然想睡懒觉,可被吵醒以后,总睡不太安稳。
夏琚要自己去上学的这个清晨也是。
因为山中离市区远,夏琚在天蒙蒙亮时就起床了。
此时,乌鸦甚至还没有开始叫。
他以为夏敬行没有睡醒,无论是穿衣服还是洗漱,全都蹑手蹑脚地做完。
可夏敬行早已经醒了。他在昏暗的光线中偷偷地观察夏琚这些谨小慎微的动作,感到整个世界前所未有地安静了。
他再也听不见那些年在柴房木板下发出的声响,只剩下夏琚的这些轻轻、轻轻。
夏琚一直没发现夏敬行醒了,这让夏敬行感觉得有些好笑,心道这到底还是个孩子。
在黑暗里目送夏琚离开以后,夏敬行又睡着了。
他本以为自己最终会被窗外的乌鸦叫声吵醒,想不到最终吵醒他的,竟然是手机的来电振动音。
夏敬行来以前已经知会过Susan,工作上没什么重要的事不要找他,他要放几天假。所以这三天他的手机一直很安静,连信息也很少收到。现在听见来电振动音,夏敬行心想是哪个这么不知趣?
拿起手机前,他猜想会不会是梁成轩那边有了消息,可是看见联系人姓名是“叶懿川”,他不禁怔住。
夏敬行犹豫了一下,接起电话,问:“喂,懿川?”
“喂?敬行,你在哪儿?夏琚呢?”叶懿川在电话里的语气十分焦急。
夏敬行惊愕,不明所以道:“我在西山蔺家的温泉,夏琚刚去上学了。怎么了?”
“他去上学了?!”叶懿川听罢大惊。
他皱眉,心中产生很不好的预感,偏偏窗外的乌鸦叫声烦人,他沉住气,问:“发生什么事了?”
“今天早上,不,确切地说,应该是昨晚,有人在网上上传了一个夏琚滑冰的视频,标题大概是‘他杀了陆济山,如今却在冰上自由滑行’。我早上才发现的,找人联系了网站,把热度往下压,但看到时点击量已经快破亿了。”叶懿川的语速很快,“不知道这个视频会不会在国内的网络传开,你上网看看?我已经派人给那几个流量大的网站打招呼了,可能不能压下来,不确定。因为我现在实在……你先去国外的网站看一看?怎么会被录下来,又传到网上呢?”
夏敬行听到一半,已经愣住了。
叶懿川又着急地叫了他几声。
“好,我知道了。”夏敬行一时想不到对策,问得稀里糊涂,“你现在在哪儿?”
他哽了一下,答说:“我回日本了。”
夏敬行想问梁成轩在哪里,可稍一迟疑,又没问出口,道:“好,照顾好自己。挂电话了。”
“嗯,有什么要做的,只管和我说。”叶懿川顿了顿,提醒道,“先把夏琚从学校接回来吧,以防万一。”
叶懿川不是小题大做的人,他说到这个地步,已经让夏敬行的背脊发凉。
挂断电话,夏敬行想办法登录了外国的视频网站。他的脑子很乱,想了一会儿,在搜索框内搜索陆济山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