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视线有些恍惚，心一时慌了，这时车子已经上到通向咸阳阁的山道，他立刻一个急刹停在路边。哈雷连忙一个敏捷的跳跃，掉头靠在旁边。
　　秦正跳下车，一边甩掉头盔一边问：“怎么样？找到感觉了吗？”
　　东方泽推开车门却没有下来，只望着远处起伏的林海和林梢温暖的夕阳，深深吸了口气，感叹道：“真美。以前总是匆匆而过，辜负了这样的时光。”
　　秦正顺着他的视线看去，笑道：“以后我们可以偶尔停下来，让这样的时光欣赏欣赏我们，让他们也羡慕地赞一声‘好美’。”
　　东方泽只是微笑，却不说话。
　　秦正过来试着拉他的手臂：“出来吹吹风，感觉很舒服。”他怕东方泽是因为不舒服，才一直坐在那里不出来。
　　东方泽虽然有些头晕，但还没到站不起来的地步，一把打开他的手，从车上优雅地出来，对着远处的山峦伸展了下腰身，说：“真想去爬山。”
　　秦正道：“周末呀？叫上林鹏。”
　　东方泽眼神一亮，果然心动，嘴上却说：“算了，这么普通的山，爬上去也没什么成就感。”
　　秦正好笑：“你爬个山还要什么成就感？真要去挑战名山大川，就你这身板铁得练一两年才行。”
　　东方泽白了他一眼，靠在车头上说：“你就行？也没看你锻炼，说起来一套一套的，果然功夫全在嘴上。”
　　秦正就势跟他并排靠在车前，对着眼前的美景，当真心旷神怡，仿佛心中的私心杂念迎风而散，真诚地说：“以前，好多想法只能在嘴巴上过过瘾，但今后，希望好多事情我们可以一起去做，一起去实现，我不再是骗子，你也不当教官，我们把这些好的、美的，一样一样体验过来，变成生命里记忆中的一部分，好吗？”
　　他说这话时，眼睛一直对着前方，好像不只是说给东方泽听，也是说给他自己、甚至说给眼里这个世界。东方泽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眼中尽是向往的神情。
　　两人一时无话，对着眼前的清风山岗，觉得世界好大——脑海中想象不出的精彩；又觉世界好像很小——就在两人之间。
　　秦正回首，东方泽忙转开目光。
　　秦正看着他说：“我一直欠你一个答案。”
　　东方泽眼中带笑，没有追问。
　　

　　☆、43. 真相重重

　　秦正认真地说：“你一直在问我：知道你出事时我的感受。今天我们曾说到，无论快乐、还是悲伤，过后最好就忘掉。但是，有一种感受是忘不掉的，那就是‘如果你离开’。那天，陈立告诉我这个消息，我记得很清楚。我可以冷静地跟他去现场，去看你留下来的每一个痕迹，之后，我可以很正常地工作、生活，去面对必须向前的时光和岁月。
　　但是我知道，我的心已经停留在那一刻、情愿只停留在那一刻，就是这世界还有你的那一刻，半分半秒都不想向前。因为没有你的世界，太乏味、太空洞，没有一点乐趣。
　　所以，我们的一切都在那一刻被永远封存，时间可以向前，但我们不会。在我们的世界里，仍然是我和你一起面对这个世界，外面这个现实的世界逐渐老去，而我们永远不会。这就是我的真实想法，这是你期待的答案吗？”
　　东方泽静静地听着，他的目光由愉快变得深邃，象是融进了渐趋清寒的山风，终于郁结成冰冷的沉寂和长久的沉默。
　　没有等到他的回答，秦正的心一点点变冷，他明白：答案错了，一定错了。这该死的林鹏！
　　周末，杜寒毫不留情地否决了三人的爬山计划，秦正果断提议下军棋。之前，只有秦正、东方泽两个人，只能混战玩法，现在有了林鹏，刚好有一个人可以当裁判。三人捉对儿厮杀，玩得不亦乐乎。
　　晚饭时重播江苏卫视的《最强大脑》节目，看得几人心潮澎湃。林鹏那叫一个服气，一个劲儿地说：“太帅了！这简直就不是人能干的事儿，太神奇了！这些人让我都不好意思说自己跟他们是同类生物。”
　　秦正好笑地问他：“你说：是他们象人、还是你象人？”
　　林鹏刚想回答，东方泽已看不过去了：“你说谁象，就是在骂谁不是人。这么容易上当。”
　　秦正假装生气道：“就你这么小心眼儿，我哪有你那么腹黑，想那么多套套让林鹏钻？”
　　这回，林鹏觉得自己该说句公道话：“这个，秦大哥，您别谦虚，说到腹黑，还是你厉害得多。”
　　东方泽立时得意地看着秦正笑。
　　秦正只好说：“林鹏，我知道你是想夸我，对吧？”
　　林鹏立刻点头：“那当然！我对秦大哥的头脑佩服得五体投地。”
　　秦正立刻也得意上了，对着东方泽叫板：“你听听，林鹏是想夸我有头脑，只是辞不达意而已。才不像某些人想得那么阴暗呢！”
　　东方泽转向林鹏，问：“林鹏你说：一个人是头脑重要，还是品格心灵更重要？”
　　林鹏一看，这俩又有要较真儿的趋势，忙和稀泥道：“这个，头脑、心灵、品格都重要，有时候，这个外貌、身高啥的也挺重要，都会影响你是不是喜欢这个人，对吧？”
　　东方泽皱眉道：“越说越没边儿，都重要就是都不重要。喜欢一个人，当然是内在品质最重要，难道你会以貌取人吗？”
　　林鹏一看自己好像被他归到“色狼”一类了，明明那不是自己的本意，但一时不知该如何反驳，只好可怜巴巴地看着秦正求救：我可是为了你才掉坑里的。
　　秦正立刻仗义顶上：“说话不要那么绝对，外貌当然很重要。所谓：外貌决定能否一见倾心，性格决定能否一世倾情。”
　　东方泽冷冷一笑：“你这样说，我倒不意外，可惜这世上还是有很多人是因为高山流水、两心相知而彼此倾慕。”
　　秦正一听，立刻顺杆儿上，笑嘻嘻地赞同道：“你这是在说我俩吗？说得真是太对了！我就是对你的盛世容颜一见倾心，你就是对我的头脑心灵一世倾情。我们两个加在一起，就是两情世界最标准的答案了。咱俩是知音难求、百年难遇、千万要珍惜噢。”
　　东方泽被他这么明晃晃的“调戏”给惊住了，眼中凶光顿现，秦正本能地退后三步，怕他当着林鹏“收拾”自己这面儿上不好看。
　　没想到，东方泽只是气得闭了闭眼睛，居然没动手，装没事儿人一般转过头去看电视。
　　林鹏一见“雷霆之怒”危机过去了，赶紧帮忙道：“对对对，你俩还真是般配。这下大家意见相同、不用争了，可以看电视了吧？”
　　东方泽怎么听都觉得这话更不入耳，强装着没听见，可是耳朵却一点一点的晕红了，嘴角竟似带上一丝若隐若无的笑意，自己竟没觉察，旁边秦正早看得心花怒放。
　　这时，秦正的手机响了一声，却是陈立。一般周末他不会主动联系秦正，秦正立刻不动声色地来到三楼平台上，果然陈立已经等在那里。
　　陈立神色沉重地说：“今天刚刚得到消息，杨卫国在狱中自杀了。”
　　秦正眉头一挑，就是一笑：“被灭口了？”
　　陈立犹豫道：“新亚吗？”
　　秦正摇着指头道：“怎会？当然是内鬼。”
　　陈立一惊：“是孔雀的人吗？”他本想问“是吴世杰的人吗”，临到嘴边改成“孔雀的人”。
　　秦正好笑地看着他：“这个案件你是全程跟下来的，怎么会有这么离谱的答案？当然是公安的内线，不然你以为他怎么能把东方泽的组织标本两次换掉尸体上取下来的样本？他被捕是因为谋杀蓝之雁，接下来，公安肯定会通过他来查内鬼，所以被灭口喽。”
　　陈立只好说：“抱歉，我觉得这件事千头万绪，好像每次听到的都不一样。”
　　秦正望着天边，叹气道：“很遗憾，我最想骗的人偏偏没有骗过。如果你想听，我可以讲给你。之所以你感觉头绪繁乱，是因为这一件事，有着三重真相隐藏在后面。
　　第一重，就是吴世杰让杨卫国去杀东方泽。他的目的很简单：这样我就可以得到东方泽那10%的股份，而孟菲之所以敢去碰方天龙，一定是吴世杰暗中点拨的，我想他的用意就是把孟菲变成我方的暗棋，在最后时候翻盘，这样我这边就有50%的股票，足以胜出。但吴世杰不知道东方泽没有死，因为他以为DNA报告是真的，这从他被我戳穿时的反应可以看出来。
　　第二重，就是新亚利用吴世杰杀人之机，希望由我的手一举除去东方泽和吴世杰两个臂膀，削弱孔雀的实力，更重要的是，没有人可以认出新亚的真实面目，可以一举吞并龙舟和孔雀两大集团。只是，杨卫国百密一疏，东方泽居然没死，这一点无论是新亚还是吴世杰都不会放过他，所以他只有求助于蓝之雁，通过DNA验证向双方证明东方泽已死。
　　所以，蓝之雁不可能是新亚的间谍，不然她就不会帮着杨卫国骗过新亚。她离开华城后就近乎销声匿迹，即便重回华城也是过着普通人的生活，如果她是新亚的人，即便孔雀这边败露，别的地方仍然可用，为什么就像一棵浮萍一样无依无靠了呢？”
　　陈立一怔：“那，她是谁的人？难道还有第三重势力？”
　　秦正一笑：“答案只有一个，她是孟海的人，并且杨卫国之所以认识她，是因为杨卫国也曾经是孟海的人，所以他们两个才认识。2003年杨卫国被孔雀录用时，肯定找机会先抱了吴世杰的大腿；但当时孟海是孔雀第二大股东，如果孟海想招揽他，以他的品性是肯定爬墙头的。
　　只是我想，孟海让他继续潜伏在吴世杰身旁，或者说类似杨卫国这样的人，孟海布置了不只一个。2011年孟海死去，蓝之雁被逐出华城，杨卫国则投靠了新亚。
　　这就引出第三重真相：孟海的真面目。他与孔雀王同时出道，能力也为业界称道，可他留下来的财富却相形见绌，只留给孟菲一个幸福基金，与孔雀相差这么远，为什么？
　　那天东方泽提到2007年孔雀遭遇金融狙击，危机之后发生了什么？关于孟家发生了几件事：
　　第一、孟海在孔雀的股份完全被新亚取代；
　　第二、孟氏家族企业在孟海死之前被全部清理干净，只有一家幸福基金还在孟氏名下；
　　第三、孟海死于重病，病逝前把孟菲托付给孔雀王，并且只字未提当年狙击孔雀的事。
　　我不禁想，孔雀王虽然生性残暴，但对于这样一个三十年的老友，如果生意经营上有困难，他会旁观吗？以孔雀之强大，谁有可能在短短五年不到的时间就把孟氏集团的庞大家业盘剥一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