荧荧
温博凉点点头,那件事他记得很清楚。或许那是他第一次注意到舒柏晧这个人,个子不大,但打架很凶,像一只小豹子。
舒柏晧问:“我回学校后,就再也没看见那两个人了,你知道他们去哪儿了吗?”
“嗯,”温博凉点点头,说:“我给他们在广州找了个活,让他们滚蛋了。”
“怪不得。”舒柏晧说。
温博凉说:“我还是那句话,”或许他也是怕了,总对舒柏晧放心不下。担心他家这个情况,如果以后有什么麻烦,他再瞒着不说,自己强出头怎么办,“打架只能解决一时的问题,真正想从根上解决,得动脑子。”
他的手指点了点舒柏晧的脑门,舒柏晧被温博凉弄得晕乎乎的。他真的觉得温博凉太好了,怎么会有这么好的人,这么温和,这么体贴。
他就这么爬在温博凉胸口上,怎么也不肯动。他觉得自己要幸福坏了。和大多数人比起来,他这一生算得上平顺,有爱他的亲人,接受了很好的教育,甚至有一份非常好的工作,十年前的那个浑浑噩噩少年,是无法想象的。他真希望一直这么过下去。
温博凉揽在他腰上的手松了松,他看了一眼手表,说:“十一点了。”
“啊……这么晚了,”舒柏晧依依不舍地从温博凉胸口抬起头,明天他将他们的行程安排得满满当当的。他准备带温博凉去打电玩,吃串串香,然后看电影,或许温博凉心情好了,可以在看电影的时候亲一亲。
温博凉说:“先睡吧。”
“嗯,”舒柏晧鼻子在温博凉身上偷偷蹭了蹭,正准备爬起来,突然听见院子的铁门被人拍得震天响,舒柏晧一下如梦初醒,听见他的舅舅叶建军正在院子外大喊着:“开门!开门,都死了吗?”
作者有话要说: 发四不会再虐了,
但是压力才会证明真爱,
这只是波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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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叶建军在外面拍门, 舒柏晧立刻从床上下来,他抄起窗户边的晾衣架,转身就往外冲。
温博凉一看舒柏晧这举动, 太阳穴就突突跳。
“你, 你给我放着, ”他拽了舒柏晧一把, 将那根晾衣架扔边上,然后让舒柏晧好好站着,把那敞着的羽绒服衣领两边往里一攥, 拉链一直拉到了下巴边, 再攥着舒柏晧的手,说:“我们一起出去。”
他们一起下到二楼, 外婆也出来了。外婆七十多的人, 平时穿着衣服不觉得, 现在里面穿着花布睡衣, 肩上披着绿色军大衣,只觉骨瘦嶙峋的。舒柏晧喊了一声, “外婆。”
外婆一手撑着拐杖,另一手里拿着一个手电筒, 光一下晃到正下楼的舒柏晧眼睛上。外婆对舒柏晧嘘了一声,说:“乖乖,带着你的小同学先上去,外婆下去给你舅舅开个门。”
舒柏晧说:“叶建军他来干什么?”
“没事儿,喝酒了。”外婆看上去似乎一点也不意外。
舒柏晧明白过来了, 说:“他总这样?”
“也就这几天,”外婆说,“你舅舅他家里有事,心里烦,晚上就好喝酒,喝醉了来砸门,没多大的事儿,你回屋睡着去。”
“开门啊!人呢!开门开门!”叶建军继续在院子外面将铁门拍得震天响。舒柏晧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哪儿有这样的人,大半夜的撒酒疯,让自己老妈子起来给自己开门。
舒柏晧没回屋,跟着外婆一起去给叶建军开门。铁门一拉开,叶建军跌跌撞撞进来,紧接着两手扒着铁门,腰一弯,哇哇就吐了起来。
发酸的淡黄色不明物体哗啦全吐在养吊兰的花盆里。舒柏晧心里直冒火,这吊兰是带不回去了。
“你这又是喝了多少?”外婆给叶建军后背顺气。
叶建军再混账,那也是她亲儿子,吐成这样,恨不得胆汁都要吐出来了,做妈的怎么也心疼。“都跟你说多少遍了,你这胃还要不要了。”
“你别管我,烦!”叶建军嘟囔。
他一边吐眼睛一边四处看,最后跟舒柏晧的眼睛一下撞上了。
叶建军跟舒柏晧是直系亲属,舒柏晧喝酒海量,千杯不醉,叶建军跟他比,那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所以舒柏晧太清楚叶建军的把戏了,他这是跟外婆借酒装疯。
以前舒柏晧小时候,叶建军就这样。每天白天打点类似粉刷匠的零碎短工,按日结钱,结了钱就去打牌。
如果赢了钱,心情好,就买点卤翅尖卤鸡心,就着卤菜喝酒,他们小孩也能沾着点肉香;但如果输了,那就坏事,叶建军会一进门便喝闷酒,喝完将碗往地上一砸,开始打人。
叶建军今天来,也是挑着日子的。
隔壁那大妈嘴巴大,一嚷嚷,整条街的人都能听见个她那大嗓门。她故意坐在他的那条街边上说,说他那个外甥出息了,今年过年开车回来的,那车,别提多气派!
这话叶建军听着,心里就发痒,就来气。这么多年,他就是心中不平。
当初要不是因为他好心,给舒柏晧出了高二那年的学杂费,舒柏晧能有今天这样的好日子吗?有今天这样好日子的会是他亲儿子!
叶建军一边想,一边哇哇又将肚子里存活吐了一通,吐到真的什么都吐不出来了,然后扶着铁栏杆慢慢站起来。
他笑眯眯地看着舒柏晧,说:“哟,小晧回来了,我都不知道呢,你说这巧不巧。”
舒柏晧最怕他这样,脸上越笑,心里越是在跟他玩心眼。
外婆给舒柏晧使了个眼色,让他进去。
舒柏晧没走,跟在后面看叶建军跌跌撞撞地往屋里去。
叶建军进了屋,头朝下便倒在往沙发上,他将两条粗短腿搁在沙发扶手上,脚后跟对着一擦,咚咚将脚上两只靴子摔在了地上。
外婆拄着拐杖过去,咯吱咯吱地弯下腰,将叶建军扔在地上的鞋给收拾进鞋柜里。
外婆对舒柏晧说:“小舒,我去给你舅舅煮碗面,你先上去歇着。”
舒柏晧说:“我不上去。”
外婆也知道舒柏晧这脾气,犟得很,便说:“好,那你跟你舅舅好好说,别吵架,也别动手,听着没?”她又看了温博凉一眼,说:“你小同学还在呢。”
“我知道,”舒柏晧含糊道。他真没打算跟叶建军打架,他只想弄清楚,叶建军大半夜跑这儿跟他撒酒疯,是为了什么?
叶建军躺在沙发上,眯着眼看舒柏晧。他发灰的眼珠子转来转去,然后转到温博凉身上去了。
这小子从哪儿来的?没见过,长得人模人样,像个大刺头。
叶建军抿抿嘴,对着舒柏晧笑了一声,说:“小晧啊,这位是谁啊?你怎么都不介绍一下。”
舒柏晧没说话,两眼将叶建军瞪着,他意思很明白——这是我的人,你别想打主意。
温博凉缓缓从舒柏晧身后走了出来,说:“你好,我是小晧的朋友。”温博凉特意没说他是舒柏晧的上司,只说他们是朋友。
叶建军眼睛继续滴溜溜地转。
他比隔壁大妈有见识,他知道,有钱人分两种,一种是暴发户,头一次见着钱,恨不得将钱全贴脸上,生怕别人不知道;还有一种是“老钱”,就是有家底,祖祖辈辈都有钱,没过过苦日子,不知道钱的厉害,从骨子里透着一股清高,而温博凉就是后一种。
“呵呵,”叶建军笑了两声,说:“他有什么朋友,他性格差得很,我看着他长大的,从小到大,都没什么朋友,现在工作了,还冒出个朋友了。”
叶建军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是发酸。
舒柏晧本该跟他、跟他儿子是一类人,就该干点体力活,赚点辛苦钱,运气好了再娶个倒霉媳妇,生两个瓜娃子继续过苦日子。
可现在呢?他们这辈子是这样了,舒柏晧却越走越远,越过越好,连现在朋友,都是体面人了。
叶建军心里苦,嘴巴便毒了起来,说:“谁知道是什么朋友?人家过年带对象回来,你倒好,带个朋友回来,真他'妈像话。”
叶建军到底是上一辈人,从没听说过什么同性恋,只觉得过年带朋友回家奇怪,倒没往别处想。
叶建军这边骂着,外婆端了一大锅面出来。她给舒柏晧和温博凉也下了一碗,手擀面,加青菜,一人碗里卧着一只鸡蛋。
叶建军趿拉着拖鞋上桌吃饭,他呼啦啦将面条全吸进嘴里,然后喝了一大口面汤,刚刚吐干净的肚子又饱了,叶建军开始说自己来这里真实的意图。
他手指往舒柏晧跟前的桌子上一敲,问舒柏晧:“你叶伟哥的事儿,知道不知道。”
“什么?”舒柏晧两个表哥是双胞胎,但长得不怎么像,一个个高,一个个矮,一个叫叶伟,一个叫叶俊。
舒柏晧跟这两个表哥的关系一般,小时候打架打怕了,长大见了面不打,依然不对盘,没什么话好说。
叶建军说:“你叶伟哥之前不是一直在公司做保安么?现在他被开除了,好像说晚上守夜的时候没看好摄像头,把贼放进来了,切,本来多大点儿事儿,硬要开除他,不过也好,做保安能出息到哪儿去?我老早不想他接着干了!”
话说到这儿,叶建军要切入正题了,“你不是在你那公司也有点职位吗,想想办法,把你哥弄进去。”
舒柏晧说:“表哥的事儿我能帮你问问,我朋友那边可能有活给他干,但不能保证。”
舒柏晧想到的是吕飞的女朋友,她认识的人多。但表哥是什么人,舒柏晧心里也清楚,得事先跟人说好了,不能干太重要的事,不然日后出差错,那是他害人。
叶建军切了一声,筷子往桌上一撂,说:“你找什么朋友?我就是要找你。你现在不是什么总监吗?手里难道连这么点权力都没有?我就要叶伟去你公司,你公司搞互联网的,前途好得很,还他.妈是上市公司。”
舒柏晧说:“你从哪儿听说我公司要上市的?”
叶建军眉毛挑了挑,说:“博远科技嘛,有名的很,在网上一查,什么都查得到。你们老总,是不是姓……姓温的那个?”
现在网上有很多查信征的网站,本意是方便查看中小私营企业是否存在违规,提高透明度。而现在却被叶建军钻了孔子。他知道舒柏晧在博远科技工作,于是在网上一查,将博远科技的底摸了个一清二楚。
但对于温博凉,叶建军只看了名字,却没跟照片对上人,跟没将眼前的人认出来。
叶建军不提还好,一提博博远科技,舒柏晧便撂碗了,“是不是上市公司,关叶伟什么事?他要学历学历没有,要技术技术也没有,有活给他干就不错了,不带挑的,想进互联网公司,他也得把计算机摸熟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