斗地主之恋
孙自南十分钦佩地给他鼓掌。
唐楷低调地表示都是小意思,又问:“你累不累?今晚要不然直接去我家住?”
孙自南只是想跟他待在一块,去哪儿都无所谓:“可以,那一会儿顺路去菜市场买点菜好了。”
不用吃食堂是一件非常值得开心的事情,唐教授投桃报李,在听他讲完今天工地上发生的事故后,决定让他爸爸给锦科地产送几份行政处罚决定书,以表达对孙自南的感谢。
孙自南的个人英雄主义倾向比较严重,不愿意把唐楷牵扯到孙家内部的斗争中来,结果被唐教授堵在楼道里小惩大诫地教育了一下。把孙自南教育得眼角泛红,呼吸急促,然而仍旧坚持道:“别闹……我自己就能处理的事,没必要去麻烦你爸。”
“你作为守法公民,遇到违法犯罪行为,本来就应该检举揭发,这个不叫‘麻烦’,”唐楷低声说,“你非要跟我见外,这才是最麻烦的。”
“我没……”
“你有,”唐楷直截了当地说,“有时候我会觉得自己很没用,想对你好,都不知道该怎么下手。”
孙自南被他这话说的心里“咯噔”一下,连忙抬头去看唐楷的神色。走廊灯光昏暗,唐楷又是背光而立,细微表情都藏在了阴影里,只能看出他脸色淡淡的,说不上是生气,但也绝对谈不上愉快。
“我……”孙自南想摸一摸他的脸,手抬起来了却又迟疑地放下,有些招架不住,“我不是故意要避开你,不让你帮忙,只是觉得你安心做你喜欢的事业就挺好,不要为无关紧要的事情操心,也不用沾染这些利益纠葛。”
唐楷抓起他的手放在自己胸口,让他感受着那里的蓬勃心跳,轻声说:“可是我喜欢你啊。”
孙自南被一记直球打中心脏,当场屈服了。
“你啊……”凛冽冬夜里,他的心却软成一湾春水,不知该说什么,只好哭笑不得地道:“这说着正事呢,不要老是突然犯规。”
唐楷拉起他的手,继续往楼上走:“这不重要吗?我倒觉得别的都是其次,因为是你,我才愿意插手去管这些事。
“下次遇到难过的坎儿,不要老是想着自己硬抗,我就算帮不上忙,起码能安慰安慰你。毕竟我才是你托付终身的人,要相信我,嗯?”
孙自南生来是个操心的命,又被唐楷不知世事的那一面蒙蔽,于是下意识地将自己放在了保护者的位置,就好像唐楷不是在象牙塔里教书,而是住在高塔上的公主。
唐楷平时乐得被他宠着,满足一下他的独占欲和保护欲。但遇到这么大的事,他要是再袖手旁观、让孙自南一个人去折腾,那这个对象就白搞了。都不用等到过年,他自己就要先把自己丢进垃圾桶。
“好,”孙自南忍过眼底一闪而过的热意,说,“我记住了。”
“这才对嘛。”唐楷掏钥匙开门,侧身把他让进去,随口说:“再说你们公司副总和助理也挺冤的,这不是飞来横祸吗?就算不为了自己,你也得为他们俩争口气,是吧?毕竟烈士的鲜血不能白流。”
孙自南笑得差点撞到鞋柜上:“人家就是手上划了个口子,还没壮烈呢,你行行好,快别咒人家了。”
唐楷打开客厅的灯,无所谓地说:“领会意思。你自便,我去打个电话。”
孙自南点点头,知道他要联系人收拾孙自言,没有拦他,自己转身进了厨房。
冬天适宜温补,多吃点肉也没关系,晚餐除了唐楷点名要吃的大盘鸡,还有一锅滚热鲜香的冬瓜羊肉汤,孙自南又随手拌了一份小葱豆腐。等唐楷从书房出来,他正好将锅里的宽面过水,分成两份端上餐桌。
唐楷看着孙自南面前的中号碗,又看向自己面前的玻璃盆,吓得手机差点掉了:“亲爱的,你可太爱我了——这是要喂猪吗?!”
“还不怪你不买餐具?我找不到大碗了,将就着用盆吧,要不然面拌不开。”孙自南说,“哪来那么多废话,吃不吃?”
唐楷以前年轻不懂事,参加同学会时还嘲笑过已婚男同学从青葱少年变成了山东大葱,如今才醒悟婚后胖原来是一个多么难以攻克的巨大挑战。照孙自南这个喂养法,他的腹肌和人鱼线似乎有点岌岌可危。
这么想着,唐教授搁下手机,走到餐桌前坐下,毅然决然地说:“吃。”
孙自南微笑:“乖。”
这顿饭果不其然吃多了,唐楷一定要拉着孙自南去学校里的健身房燃烧卡路里,孙老板身娇肉贵人设不崩,是万万不肯跑的,只肯在跑步机上溜达两步;唐教授则宛如脚底踩了风火轮,不歇气地狂奔了八公里,又马不停蹄地举了半个小时的铁。天海大学男神教授名不虚传,甩一把汗都引得旁边小姑娘眼冒星星,孙自南偶然回头,粗粗一眼扫过去,至少有五个手机摄像头对准了他俩的方向。
“……”
他默默地把头扭了回去,悄声对唐楷说:“差不多得了,你再跑一会儿,我看你明天要上校报头条。”
唐楷将器材归位,蹙起眉头,露出要搞事的表情:“举个铁就要上头条?那多没排面啊,不如——”
孙自南:“嗯?”
唐楷站起来,突然伸手将他揽到胸前,侧头“啾”地亲了他一口,回身冲呆若木鸡的学生们挥挥手,四平八稳,用开新闻发布会的腔调说:“谢谢大家,同学们晚安。”
孙自南:“……”
唐楷搂着孙自南,心满意足地走了。两人的身影消失在大门口。两秒之后,健身房内倏然爆发出一阵直冲云霄的尖叫——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我死了——!”
☆、第 33 章
工地事故发生后的一周之内, 孙自南和另外一家生物科技公司同时中止了和锦科地产的谈判, 受公司委托的律所也已经将律师函寄到了对方公司。不过这些都只是雪上加霜, 真正困住了锦科地产的,是行政部门突然雷厉风行起来的检查和处罚。
一个星期后,在南郊兴建污水处理厂的规划正式发布。
这个决策直接将锦科地产和它背后的宏程地产推入了绝境。当初孙自言买下这块地, 是把它当成生金蛋的母鸡来对待的,结果锦园别墅项目全砸了不说,现在连地价都在缩水。宏程的资金周转本来就紧张, 现在消息一出, 资金链断裂已是肉眼可见的未来。
孙自南满意地关掉了新闻网页,给那家生物公司的老总发微信表示感谢, 又回了一下孙珞的消息,终于等到了王秘书姗姗来迟的电话。
“孙总, ”王添客客气气地说,“董事长请您今晚回家吃饭。”
要说这些人里, 数王添最为乖觉,从前见面一口一个小少爷,现在孙自言出事了, 他倒第一时间改称“孙总”了。难怪最后他能成为孙英的心腹, 这个察言观色的本事就不是一般人能掌握的。
孙自南暗自嗤笑,嘴上却装无辜,说:“好啊,我一定准时到。”
他给唐楷发了条微信,说自己晚上要回老宅吃饭, 让他不用等,自己去食堂凑活一顿。
唐楷还在实验室里没出来,孙自南没有等到他的回信,下楼开车走了。
仍是平金湖畔的豪华宅邸,上回孙自南来看它格外不顺眼,今天或许是心情好的缘故,也可能是他终于决定要从这个地方彻底脱离,此时此刻,孙自南反而愿意摒弃成见、好好地欣赏它一番。
客厅里整整齐齐地坐着四家人,孙自南一进门,孙自言就冲动地站起来要过去揍他,被一堆人七手八脚地拉住了,然而他还是气得涨红了脸,指着孙自南嚷嚷:“吃里扒外的小崽子!什么玩意儿!以后别落到我手里,老子弄死你!”
孙自南毫不在意地笑了笑:“晚上好,这么热闹啊。三哥又嚷嚷什么呢?”
“行了!老三,你坐下!”老大孙自远出来呵斥住了孙自言,又对孙自南说,“你也少说两句。”
孙自南不吃他和稀泥这一套,佯作诧异道:“我这刚进门,就打了个招呼,什么时候咱们家连‘晚上好’都成了违禁词汇了?”
孙自言勃然大怒,跳着脚吼:“你他妈装傻给谁看呢!”
“三哥这话说的,我装什么傻了?”孙自南懒得惯着他,直接道,“你要是明白,你来说道说道?”
孙自远管不了他俩,坐到一边头痛生闷气去了;老二一家打定主意要装聋作哑,也不说话。只有孙自仪跟她哥关系好,这会见没人说话,冷笑了一声,阴阳怪气地说:“这还用人说吗,大家心里不都明镜似的?无非就是白眼狼养不熟反咬人一口呗,爸这是捡回来个什么玩意儿,早知道当初让他死在外头多好。”
“自仪!”孙自远高声喝止,“你胡说什么!”
“怎么,我说错了?我就不信大哥你心里没有疙瘩。”孙自仪梗着脖子道,“爸都五十岁了,抱回来个孩子就说是他的小儿子,也不想想可能吗?谁知道他是不是老孙家的种?这么些年养在家里供吃供喝就算了,现在开始祸害上自家人了!打从他进门那天起家里就没安生过,你倒是告诉我,这不是丧门星还能是什么!”
“四姐,我劝你话不要说得太绝。你是爸唯一的亲闺女,你不知道他是什么性格吗?”孙自南倒没生气,语气嘲讽地道,“我要是能选,我也不稀罕当你们孙家的人。平时只会窝里横,动不动来个偷鸡不成蚀把米,智商低就算了,还要倒打一耙。”
他从国外回来这几年,早已不再是当年受气包小可怜的模样,但平常也不会在众兄弟姐妹前表现得太强硬,总体来说算是个沉稳隐忍的人设,也难怪孙自言敢拿他当软柿子捏。可谁也没料到他不但避开了大坑,还顺手摆了孙自言一道。此刻孙自南突然发难,这四个哥哥姐姐竟颇有点招架不住意思,客厅里一时无人接话,陷入了尴尬的沉默。
孙自南懒得跟他们打嘴炮,他今天也不是来舌战群儒的,于是径自转头问管家:“不是让我回来吃饭吗?我爸人呢?”
孙英苍老的声音从客厅另一端沉沉响起:“你还知道有我这个爸?”
“没有您哪有我,”孙自南一笑,眼底却是冷的,“我这不是照您的吩咐来了吗?您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果不其然,他一强硬起来,孙英的气势就弱了下去。老爷子用拐杖敲了敲地面,对孙自南说:“你跟我来书房一趟。”
“别介,当着这么多人呢。”孙自南不为所动,“我看咱们在这儿开诚布公地谈就挺好,正好把这些年这些破事都捋清楚了,免得其他人还要在背地里花心思猜来猜去,多没效率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