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4信箱
仲居瑞正好在吃饭,看完这条消息开始走神地想,下次见到裴煦要说些什么,被杜昂拍了一下桌子,吓了一跳。
“想事情的时候可不可以不要那么专注啊?你脑子那么发达,就分不出几根神经一心二用吗?”杜昂说。
仲居瑞问:“不好意思,你刚刚说什么?”
杜昂听到一些小道消息,说业务组要重组,上面在挖人,如果谈成功了,那相应地可能就有人要走。
仲居瑞问要怎么组?业务要怎么变?
杜昂便把自己听说的都分享了。说到最后,涉及到他们俩的可能性不大,他们也只是看个热闹。
仲居瑞评估了一下,也觉得不会波动到自己的饭碗,稍微受影响的可能是杜昂,本来杜昂按资历年底也许可以升一升,如果真的挖人来,空降到他们这儿,小领导的位置八成就轮不到杜昂了。不过挖来的人恰好空降他们组的可能性还是比较低,一时半会也用不着操心。
杜昂更是心宽,大有此处不留爷当领导,爷就换个工作当领导的意思。
裴煦擅长跟人打交道,三教九流的朋友都有,饭局酒局也不少,所以陈嘉锐约他吃饭的时候,他没怎么疑心。等到了陈嘉锐家里,看见仲居瑞也安坐在沙发上,他就有点不淡定了。
仲居瑞落落大方地站起来,与他握手道:“你来了。”
裴煦手僵在半空中。
仲居瑞说:“你也是听说他们家宠物特别可爱所以来观赏的吗?”
“宠物?”裴煦倒没听说有宠物,问道,“陈嘉锐人呢?”
“他去宠物店接他们家…”仲居瑞一时半会想不起名字,旁边有一哥们儿坐在地上玩手机,帮他补充道,“他们家红霞。”
仲居瑞点点头:“对,他们家红霞洗澡去了。”
裴煦看仲居瑞好几眼。
居瑞是弹簧,你弱他就强。裴煦默念几遍,高冷地跟那哥们儿坐到了一起。
仲居瑞倒是没所谓的样子,一个人静静地坐在最远处。
没多久陈嘉锐和他一个朋友果然回来了,带着红霞——两个人齐心协力提着的笼子里是一头猪,比大型犬的个头小不了多少。裴煦脑海里把 “只”和“头”两个量词反复掂量,觉得红霞姐的体积,还是用“头”更为妥当。因为这明显不是香香猪了!谁来看都是一头茁壮成长的肉猪啊!
仲居瑞也石化在原位。他依稀记得,陈嘉锐一直说他们家是个小宠物来着。
倒是那哥们儿见怪不怪的样子,热情地走过去:“红霞又长高啦!”
陈嘉锐汗流浃背,显然这一路很吃力,他一边擦汗一边对红霞说:“红霞,看看谁来了,快叫干爹。”说完就被那哥们儿一脚踹地上了。
仲居瑞和裴煦交换眼神,都露出十分后悔此行的表情。
原来这猪是陈嘉锐兴起买的,被贩子给骗了,本来以为是香香猪,没想到养了两个月见风就长,呼啦就壮硕起来了。陈嘉锐想脱手也卖不掉——谁看见这猪都不会有养小宠物的心情,只能自己先养着。之前糟蹋了客厅,现在只好腾出一个卫生间,专供红霞住,还为红霞请了个小时候喂过猪的保姆,可以说是养尊处优。
五个男人蹲在红霞面前。
一哥们儿问:“红霞学会拱手拜年了吗?”
另一哥们儿摇头:“别看我们红霞胖,蹄髈倒是很细,怎么站得起来?”
陈嘉锐呵斥道:“怎么能当着女孩的面说人家胖,什么蹄髈?有没有礼貌?红霞,别听你干爹胡说。”
仲居瑞和裴煦再次交换眼神,双双流露出悔恨来这里的表情。
一哥们儿说:“红霞再这么长下去也不是办法啊,万一长太肥,卡在你卫生间出不来多麻烦。我帮你打听打听,能不能拜托屠宰厂给宰了,哪怕做点腌肉什么的。”
陈嘉锐说:“你说什么呢?这是我们看着长大的红霞,每一斤肉,都是我的钞票供养出来的!做点腌肉?”他“哼”一声,“你把红烧大排小排猪肚大肠五花肉灌香肠放哪里去了?”
裴煦终于跟上了节奏,起身开了瓶啤酒,说:“来吧!为伟大的红霞干杯!”
另一哥们儿说:“好!为伟大又好吃的红霞干杯!”
第60章 第 60 章
这是裴煦参加的最莫名其妙的聚会——比他有一次采访时误入村里神婆跳大神现场还诡异。
陈嘉锐甚至拿出手机拍视频,作为红霞来到这个家整3个月的纪念,仲居瑞打从心里佩服陈嘉锐对生活的热情——这货太会搞事情了。
他们对着镜头,真诚地祝福红霞早日突破50公斤的体重,多长瘦肉,少长肥膘,要做一头美味的猪,一头肠胃友好型猪,一头对社会有用的猪。陈嘉锐用美颜相机为红霞的照片加上了可爱的猪脸特效——虽然这显得非常没有意义。
仲居瑞完全不能理解,为什么陈嘉锐的朋友们在这种神经质的仪式里居然没有一个笑场。大概这就是所谓的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他们喝酒看老电影,但也没怎么专注007是怎么叱咤风云的,而是在聊天,从股市一塌糊涂聊到社会新闻,聊哪家健身房的淋浴设施更好,三个海归又聊到他们大学期间环欧旅行的糗事。
裴煦本科交换时趁着假期也去过欧洲的几个国家,听到他们说巴黎治安不好,顺嘴也说在巴黎北站被偷了手机,后来在街上遇到请愿活动,带着对西方政治的好奇将请愿书参阅一番后被几个人堵在路边强迫捐钱。
两哥们儿立刻附和。
仲居瑞没有参与讨论,他认真地吃一块披萨,将芝士拉丝拉得很长。
话题热热闹闹地过去。手机铃响,物业打过来说那两哥们儿楼下的住户投诉他们的房子有积水,导致楼下天花板缝隙也开始滴水。两哥们儿抽出纸巾擦手,要回去看看,陈嘉锐前段时间家里装修,正剩了些乱七八糟的五金管道扳手起子,索性拎着一个大袋子也跟着他们走了。
“他们就住隔壁楼,我去看看。”陈嘉锐在门口说,“烤箱里还有鸡翅,我看快好了,你们要是想吃就取出来先吃,不必等我们。”
于是屋子里就没别人了。
这种在人家做客,主人跑了的情形,裴煦也很少遇到,抬眼看见仲居瑞在看自己,本来还瘫在沙发上,默默鲤鱼打挺,老老实实坐起来了。
房子里很安静,只有红霞在卫生间哼唧。
仲居瑞说:“我去看看鸡翅。”说着从桌上拿起烘焙手套走进厨房。
裴煦等了一会,有点犯烟瘾,干脆走到阳台上靠着栏杆抽烟,指尖夹着的烟蒂一闪一闪,像是烟头在呼吸,他就看着烟头的红点发呆。察觉到仲居瑞也推门走过来,裴煦下意识地想掐掉——手捏着烟往空啤酒瓶口挪近一点,中途反悔又重新叼到嘴上——靠,怕仲居瑞个毛啊。
仲居瑞却没说什么。
“没你在,我大概还能跟他们混得如鱼得水,你在这,我总不好意思瞎混。”裴煦笑一笑说。
仲居瑞手上拿着两瓶百威,递过去一瓶。他抬头看夜空,城市里本来就看不到几颗星星,这周连续秋雨,连月亮也被遮住了,只有云,淡灰色的云。他问:“你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你什么样儿我没见过?”
裴煦笑:“也是。”
“你有后悔过大三出去交流吗?”仲居瑞问。
裴煦不太明白这个后悔从何说起,他看着仲居瑞仰头喝啤酒时微动的喉结,说:“哦,其他还好,只是我错过了一节专业必修,那节课不在我们下一届的培养方案上,教务处本来都不会再开那节课了。最后老师看我不能毕业,专门为我开了一节课,每周一对一教学,超级恐怖。”想了想又说,“也是我高中毕业以后,唯一一次经历评讲试卷,噩梦一样。”
仲居瑞没说话。他看着远方高高低低的楼,无数窗里漏出暖黄色的灯光,忽然扭过头,把手掌放到裴煦头上,手心里是柔软的头发,声音低沉地问:“也没有想过我找不到你,可能会疯吗?”
裴煦显然愣住了,不知道怎么回答。
仲居瑞不想把气氛弄得很沉重,他说这些也不是为了责怪裴煦,于是先笑起来,说:“不告而别,有点让人伤心。”
裴煦下意识回答:“不告而别?你在说什么?”他有点生气了,“我跟你至少说过两次,一次是辅导员通知我们可以开始报名,我就坐在你旁边发邮件,甚至还问你是不是应该选美国的那个项目,一次是我办签证,那天你说外婆情况不好,我从领事馆出来就直奔医院了。你哪个脑子记得我是不告而别?充其量…就是我登机那天没有告诉你,但那时候我们分手了,不告诉你不是很正常吗…”
仲居瑞实在没想到还有这样的事,因为他搜寻记忆怎么都没有裴煦说起这事的情形,只依稀记得有天在图书馆,他正在赶ddl,裴煦好像在填什么表,小声跟他说了几句,他没注意前面的话,回过神听见裴煦说什么想顺便在欧洲旅游,但是美帝好像也不错,他心里都是debug,没心情聊旅游的事,便敷衍地点头说:“你想去哪就去哪吧。”
裴煦看着他,忽然把他的手从头顶拨开了。
于是气氛果然还是沉重了。
所谓命运开一个玩笑,从此分道扬镳的事情是不存在的。身处其中人只看到戏剧性的高潮转折,从来没想到前情提要的始作俑者。
两年前的暴风雨如果是在一对普通的情侣之间发生,一个闹分手,一个势必要挽留,大吵两架冷静几天说开了,也许什么事都没有——结了婚的夫妻尚有想杀死对方的瞬间,哪对情侣没经历过闹脾气的时候呢?生活又不是童话故事。只是命运在两个人身上加上了沉重的背景色,一个经历了人生从未有的剧变,在牢里待了两周,价值观遭受重创,萎靡不振,一个因为外婆的病情,分分秒秒宛如剑悬头顶,只等着断头的瞬间,更没心情谈情说爱。
谈情说爱是多奢侈的词啊,仅供顺风顺水衣食无忧的小年轻们拿来打发无聊时光。
仲居瑞说:“我那时候,大概常常忽视了你…”
这简直是显而易见的。他脑海里浮现了很多裴煦欲言又止的瞬间,但那时候他总带着侥幸心理,觉得不深究也没什么,而且他理所当然觉得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我能理解,也没有真的怪过你。”裴煦说,他吐出一大团烟,看着烟消散,“所以还是时机不恰当吧。”
仲居瑞紧跟着问:“那你觉得现在时机恰当吗?显而易见,我们还…”
裴煦很茫然地说:“我不知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但是我不知道…”
仲居瑞耸肩:“也许我们需要一些时间和一些改变。”他说:“有多余的烟吗?给我一根。”
裴煦揉揉睛明穴,笑:“改变也没必要从坏习惯开始。你自己说的,吸烟是坏德性。”
“我就试试。”仲居瑞也笑,“你现在又不是我男朋友,你管那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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