枫浅师兄见我垂着头心情不佳，他换了种温和的语气继续说道：“明一，木已成舟，你再待在这里实在没什么意思，跟我回a市吧，我保证你可以学有所用，你不是一直想研究蛛网模型吗？我可以引荐国际上的权威教授给你认识。”
    我有些犹豫，蛛网模型一直是我想研究的方向，在学术上有所贡献也是我的理想之一。可是，放弃现在的工作，离开高一六班那些可爱的学生，我又有些舍不得。
    我喝了口果啤，看着天上的月亮。
    人有悲欢离合，此事古难全。
    但是，人为什么要有感情呢？
    第142章：际遇
    “我考虑考虑。”我对枫浅师兄说。
    “嗯。”枫浅师兄回答。
    这一晚的月亮非常亮，像一块镶在夜幕上的和田玉，沉默地俯视着每个人的命运。
    是走，是留？
    我喝完最后一口啤酒，顿觉一阵睡意，于是我扭头对枫浅师兄说：“师兄，我困了。”
    枫浅师兄温和地看着我，开口道：“那回去吧”。
    一路沉默地回到家里，我忽然想到要给枫浅师兄订酒店的事，于是对师兄说：“师兄，我在这附近给你订了个酒店吧，这样你白天就可以好好休息了。”
    枫浅师兄说：“为什么要订酒店？家里挺舒服的。”
    我说：“那要不师兄你睡我的床，我睡沙发。”
    枫浅师兄说：“不用了，我后天就要回去了，老头子那边有个项目，需要一个管事的，李明他们资历太浅，外系的人又不可靠。”
    我说：“这么早就回去吗？我都没有陪师兄好好转转。”
    枫浅师兄说：“没事，以后等你回a市了，机会多的是。”
    我想了一下，点点头。
    第二天我刚到办公室，就听说了一件大事，刘老师因为私自办辅导班，被人举报了，现在正在被教育局的相关人员约谈，估计会被处分。
    我想到刘老师那生病的母亲和上大学的女儿，感叹生活不易。
    前段时间听说国家的政策收紧，我就辞去了家教的工作，现在想来，真是运气好，没有被举报。
    我心不在焉地备课，担心刘老师的去留，过来一会儿，刘老师垂头丧气地回来了，然后开始收拾东西。
    我想说些安慰刘老师的话，但想了想，也不知说什么。
    刘老师的背影消失在办公室门口，自此以后，我再也没见过刘老师。
    平凡的一天过去了，下班的时候，周飞逸在办公室门口等我，我看他一脸心事重重，欲言又止的样子，我就知道这熊孩子又遇到事了。
    果然，周飞逸见到我，说道：“顾老师，你弟弟凌一大神这些天上哪儿了？游戏的公会里一堆事，他也不管管。”
    我一脸平静地说道：“顾明凌啊，他去打职业了。”
    周飞逸瞪大了眼睛，一脸不可置信地说：“打职业？顾老师，你不是最讨厌你凌一大神打游戏吗？”
    “改了。”我推开他，向办公室外面走去。
    周飞逸在原地愣了两秒，然后几步跟上来，在我身后碎碎念：“怎么可能？怎么可能？铁树开花猪上树，顾老师怎么会同意自己弟弟去打游戏呢？”
    我装作没听到，一脸镇静地下楼。
    周飞逸继续碎碎念：“凌一大神去打职业？听起来怎么这么梦幻呢？”
    “啊！”周飞逸突然大叫一声，把我吓了个趔趄，我无语地说：“周飞逸，你干嘛呢！”
    周飞逸好像突然想起什么重要的事情似的，几步冲到我眼前说：“顾老师！凌一大神不会进了传销吧？现在很多传销都打着电竞的由头！给有游戏梦想的人洗脑！然后让他们去做苦力！”
    我心情复杂地看着自己的学生。
    “周飞逸，进传销，不用做苦力。”
    第143章：说辞
    正说着，我的电话响了，我拿出一看，是枫浅师兄。
    枫浅师兄问我什么时候下班。
    我看下时间说：“已经下班了，师兄，你已经到了吗？”
    师兄回答：“嗯。”
    我：“那师兄等我下，我马上到。”
    枫浅师兄：“好。”
    挂了电话，我看到周飞逸用发现新大陆一般的表情对我说道：“顾老师，你换手机了吗？”
    我说：“嗯。”
    周飞逸说：“以前那个呢？”
    我：“丢了。”
    周飞逸说：“嗯……我以为顾老师你永远不会换手机的。”
    我没有理他，径直下楼，周飞逸在后面说：“既然凌一大神去打职业了，那……顾老师，把凌一大神新的联系方式给我吧，我有事找他。”
    我愣了愣，回头说道：“没有。”
    周飞逸不死心，继续缠着我：“顾老师，你把他联系方式给我怎么了？他现在什么方式都联系不到，不会是遇到什么危险了吧？”
    我努力克制，但还是忍不住心烦意乱：“周飞逸，你整天不好好忙自己的事找顾明凌干什么？”
    周飞逸说：“顾老师，年轻人的事情你不懂，就给我吧，好不好？”
    我一头黑线，被周飞逸死缠烂打地跟到校门口，我说：“我真的没有。他一个人去的s市。”
    周飞逸瞪大了眼睛，说道：“怎么可能？凌一大神平时最在乎的就是顾老师你了，连游戏id都起的是你们的名字。”
    我不想跟他谈论有关游戏的话题，于是对周飞逸说：“你如果真的想找顾明凌，就去找他们俱乐部的老板，我和顾明凌，已经没有关系了。”
    周飞逸：“……”
    趁着周飞逸失神的空档，我顺利脱身。
    其实，我有些后悔告诉周飞逸这个消息，因为我担心他会有什么奇怪的揣测。
    晚上和枫浅师兄去学校附近的私房菜馆吃晚饭的时候，我告诉了他我的担忧，枫浅师兄说道：“那个叫周飞逸的学生，平时跟小凌的关系怎么样？”
    我想了想说：“大概还不错吧，师兄问这个做什么？”
    枫浅师兄说：“判断一下他的猜想呗。”
    我：“哦……”
    枫浅师兄说：“放心吧，他应该猜不到你和小凌之间发生了什么，只会觉得是因为打游戏而起的冲突。”“明天就就照这个说辞应付他。”
    我点点头，觉得师兄说得有道理。
    吃过饭后，枫浅师兄提议去听黄梅戏，我对戏曲没什么兴趣，见枫浅师兄一副欣然向往的样子，于是陪着去了文艺剧场。
    今晚的剧目是《桃花扇》，我装作自己很喜欢的样子，瞥了眼师兄，他闭着眼睛听得格外认真，一只手还在椅子上打着拍子。
    “今夜晚到此间真如梦境，又是惊又是喜五内不宁。可叹我避难人飘泊无定，只有这一寸心报答娉婷。”
    “我这里捧金杯略表诚敬，你本是青云客久负才名。到将来为国家担当重任，这杯酒恭祝你万里鹏程。”
    ……
    唱腔咿呀，不一会儿，我就昏昏欲睡了。
    第144章：排斥
    睡醒之后，演员正在谢幕，我有些迷茫地看着四周，一时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
    耳边传来枫浅师兄的声音：“睡醒了？”
    我动了下身子，这才注意到自己身上盖的是枫浅师兄的大衣。
    枫浅师兄笑着问道：“睡得好吗？”
    我有些不好意思地抓抓头，对枫浅师兄说：“不好意思，师兄，我又睡着了。”
    枫浅师兄说：“没关系，反正唱得也不怎么样。”
    我把身上的外套还给师兄，枫浅师兄接过，然后起身，很自然地拉着我的手。
    我：“……”连忙挣脱。
    自从发生了那件事，我对同性之间的日常接触都很排斥。
    枫浅师兄伸着的手僵在半空，他有些意外，不过没有说什么让我难堪的话。
    我垂着头，有些懊恼自己的一时冲动，让枫浅师兄处于这种尴尬的境地。
    枫浅师兄把外套从一只手换到另一只，看着我，认真地说：“明一，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我：“？”
    知道了什么？
    我怎么知道我知道了什么？
    枫浅师兄淡淡地看了我一眼，说道：“你是不是已经知道……我的性取向。”
    我：“！”
    连忙摆手：“不不不不，师兄，我不知道你喜欢男人。”
    话一出口，我：“……”
    枫浅师兄微微一愣，随即恢复正常，他嘴角噙着笑，但看上去非常冷淡：“喜欢男人？明一，你是这么定义我的？”
    我低下头，不知道如何回答。
    枫浅师兄看我一眼，说道：“走吧。”
    冷月如霜。
    我和枫浅师兄站在路边打车，我整个人都混混沌沌的，有些不知如何是好。
    我怀疑自己脑袋是不是缺根弦，怎么什么话都往外说，越着急，越说错。
    我习惯性地向前迈去，突然，师兄把我的腰搂住，我被带得一个趔趄，下一秒，一辆黑色轿车风驰电掣般地从擦着我的身子开过！
    枫浅师兄扶着我站稳，看着我，浅褐色的眸子一改往日的温和有礼，变得吃人般的愤怒，他喘着气，冲我大喝：“顾明一！你不要命了是不是！”
    我说：“师兄，对不起，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