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弟无方
枫浅师兄继续吼我:“对不起,对不起!从来只会说对不起!顾明一!我喜欢你!能不能长点心!把自己照顾好!”
我:“……”
“哈……啥?”我有些不可置信,师兄他……他怎么能喜欢我呢?
枫浅师兄也有几秒的震惊,随即,有些无措地垂下眼睛,过了一会儿,他重新看着我,好像破釜沉舟般地说:“是,顾明一,我喜欢你,很多年了。”
枫浅师兄:“我不是喜欢男人,我是喜欢你。”
枫浅师兄:“所以你满意了?”
枫浅师兄松开我的肩膀,浅褐色的眸子有些类似虚脱的绝望。
我愣在原地。
枫浅师兄喜欢的人,是我,那个被喜欢了好久的人……是我。
我一步步地后退,然后撞到了一棵柳树,柳树的叶子还没有落干净,几片细长的柳叶纷纷扬扬地落下来……
第145章:后悔
枫浅师兄有些落寞地站着,长身玉立的身影,仿佛冰雕玉琢。
他看向我的眼神有一丝犹豫,仿佛在掂量话里的重量。
“明一,你不用有负担,到我这个年纪,知道怎么做才最符合长远需要的,你如果不愿意,我不会强迫你。”
我摇摇头,说道:“师兄,你不能喜欢我。”
师兄慢慢走过来,抱住了六神无主的我:“明一,不要害怕,我会安排好一切。”
我怔怔地站着,脑海中浮现的却是另一张年轻的脸。
那个狂乱而痛苦的夜晚,顾明凌在我耳边压抑的呢喃——“哥,我爱你。”
顾明凌……
一想到这个名字,心脏的位置就是一阵久违的刺痛……
那样简单炽热的感情,我尚且承受不住,又怎能让师兄的一腔深情错付。
我猛地推开那个温柔的怀抱,顿时一阵冷风钻进了我的脖子,我不自觉地打了个寒噤,鼻子也冻得发红,我颤着嗓子说:“师兄,我不是同性恋,过去不是,现在不是,将来也不会是。如果你不想让我想起那些不好的回忆,就别逼我。”
师兄直直地站着,看着我,平静地说:“好。”
我说:“今晚的事就当没有发生过。你还是我最敬爱的师兄。”
停顿了几秒,师兄继续回答:“好。”
我低下头看了眼鞋子,然后鼓起勇气说:“那么今晚我们分开住,彼此都冷静一下。”
枫浅师兄还是平平淡淡地看着我,说了句:“好。”
这个时候,刚好一辆出租车驶来,我挥手,强撑着一种叫所谓“尊严”的东西,上了车。
“小伙子,去哪里啊?”沿着主路开了一段,司机师傅问道。
我双目无神地说:“政一路花园路口。”
司机师傅看我一眼,大概觉得我神志不太正常,他做了个唏嘘的表情,没有再说话。
我失神落魄地坐在出租车的后座上,看着窗外忽明忽暗的街道,忽然觉得一切的一切,像是命运自导自演的默剧,观众只有我,没有人能替我承担这种命运的“馈赠”。
孤独与烦闷将我包围。
我疲惫地闭上眼。
顾明凌红着眼睛的样子又浮现在脑海中,我试图摆脱,但顾明凌的身影就像刻在了我的记忆里一般,轻轻松松撕碎所有回忆的牢笼,对着我的心长驱直入。
他现在过得如何?
会不会,午夜梦回,还会想起我说的话?
其实,作为施与的一方,他也很无辜不是吗?
莫名其妙地爱上自己的哥哥,却被自己的哥哥伤害得体无完肤。
我睁开眼睛,望着车窗外的街灯,心中涌起漩涡般的负罪感。
既然我可以和枫浅师兄好言好语地交流,为什么对顾明凌却那样睚眦必报?只因为他做了对不起我的事,我就要拿世界上最恶毒的语言和他针锋相对?
不。
不应该是这样。
一阵熟悉的失落……就像心被拿走了一块……
怎么办?
我看着外面落叶的梧桐树:果然,我开始后悔了……
可是,后悔又如何?我连他的联系方式都没有。
第146章:懊恼
回到家,已经是晚上十一点了。
简单洗漱了一下,我躺在床上,了无睡意,心中所想,除了担忧牵挂,还有以前的点点滴滴。
顾明凌……他还好吗?
会不会自己买衣服?
如果知道了枫浅师兄向我表白,他会不会很失落?
那他失落了,会不会又去买醉?
我拿出手机,解锁,合上,解锁,又合上……鬼使神差地,我拨通了那个熟悉的号码。
一阵忙音过后,电话接通了!
顾明凌的呼吸声透过听筒一深一浅地传来,我:“!”
心跳快到接近危险的程度。
我深深地吸气,匆忙挂掉电话,我懊恼地把头埋在被子里!
为什么要打电话!
明明说过再也不要联系!
明明赶他走,现在又是在做什么!
我躺在床上,希望顾明凌只把我当做一个陌生人。
过了一会儿,我拿起手机,看着黑黑的屏幕,我放心的同时又有些失落。
顾明凌,没有打来。
他听出了我的呼吸声,却没有打来,这是不是说明,我应该退出他的生活,自此,互不打扰,两不相欠。
我看着天花板,心中一片茫然。
几乎是睁着眼睛到天亮,清晨六点钟的时候,我收到一条信息,是枫浅师兄的。
“已上飞机,勿念。”
我闭了眼,把手机放到一边。
强打起精神到学校,我听说班长妈妈病危了。
中午的时候,我和周飞逸,陆雪琪一起去医院看望。
病床上是一个干枯瘦弱的女人,肝癌已经把她折磨得形销骨立,李新明坐在一旁,握着自己母亲的手。
他的母亲已经虚弱得只会说一些单音节的字。
李新明克制住自己悲痛的心情,把耳朵靠近母亲。
我和周飞逸站在一旁,看到这一幕,都勾起了亲人离去的回忆,我擦擦眼睛,周飞逸的眼眶也肿得像个桃子,陆雪琪更是不忍心看到这一幕,躲到了洗手间里,出来的时候,眼睛红得像只小兔子。
最终,班长的妈妈没有熬过这个冬天,葬礼举行得很简单,我们班的学生都到了,瑟瑟寒风中,一束一束的白菊放在冰冷的墓碑旁,天地茫茫,世间除了生死,还有什么是值得去悲恸伤心的呢?
班长李新明在母亲去世后,就没有再来上学了。他给我留了一封信。
“顾老师,谢谢您对我的帮助,但是我不能再留在您身边了,我要带着妹妹开始新的生活,我已经十七岁了,要承担起一个兄长的责任,把妹妹抚养成人。”
“顾老师,您不要担心,即使没有学历,我也会成为一个对社会有用的人。就像您说的,要像竹子一样,把挫折和不幸都化作成长向上的节。”
“我想让妹妹一直念书,成为像顾老师一样的人,女孩子,应该更需要学历。所以,为了妹妹,我也会努力学本领的。此致,敬礼。您永远的学生,李新明。”
合上信纸,我的心里有一种淡淡的哀伤,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可是,如果生活本可以无忧无虑,那么谁想过早地面对命运的残忍风暴?
第147章:元旦
李新明最终没有没有成为自己想成为的那种人,他一路兜兜转转,做过很多职业,吃过很多苦,最后成为了一名木材商。
很多年后,李新明带着妻子还孩子来看我,我看着早已褪去青涩的班长,问道:“新明,后悔吗?”
李新明笑着摇摇头,明朗的笑容一如往昔:“我没有做到的,妹妹替我做到了,只要大家都健健康康地在一起,没什么比这更重要的事了。”
我拿起茶壶,想着他话里的意思,嘴角露出了然的笑意,是啊,没有什么比大家在一起更重要的事了。
世界上没有不能辜负的事,有的,只是不能辜负的人,很多人不是很能明白这个道理。
年轻时,总以为只有意气风发才算对得起此生。燃尽彼此才算真的爱过。
其实,平淡而平凡地活着,已经是莫大的恩赐了。
李新明也好,顾明凌也好。
只有失去过,才知道拥有的时候多么幸福。
如果时间可以倒流,我会在我二十七岁的时候,抓住唾手可得幸福,和那个人自那时起就好好厮守。
岁月无声,可日子有痕,每一天都真实地存在。
在我当老师的第一个元旦晚会上,周飞逸唱了一出京剧,是《捉放曹》里的唱段。
“听他言吓得我心惊胆怕,背转身自埋怨我自己作差,我先前只望他宽宏量大,却原来贼是个无义的冤家,马行在夹道内我难以回马,这才是花随水水不能恋花,这时候我只得暂且忍耐在心下,既同行共大事必须要劝解与他。”
周飞逸特意画了彩妆,一板一眼,跟专业演员无异,自然赢得了满堂掌声。
谢幕的时候,周飞逸向陆雪琪使了个眼色,然后身为主持人的陆雪琪立刻笑意盈盈地走上台,说道:“大家想不想听顾老师唱歌呢?”
台下的学生立刻十分配合地说道:“来一个!顾老师!来一个!”
我笑着摇摇头,也不推辞,拿了话筒上台。
“想听什么?中文歌?日语歌?英文歌?韩语歌?”我大大方方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