险道神
谁知走了没几步却听见路荣行主动问起:“刚刚针对你的那个同学是你班上的吧,他为什么要推你?”
关捷本来没觉得有什么,被路荣行一问心里却忽然涌起了一点委屈,不过有张一叶在他不好意思,就没表现出来,只是瘪了瘪嘴说:“是我们班上的,他推我是想替郑成玉出气。”
小学生描述事情的水平就是这么令人着急,路荣行早就习惯了,平静地问道:“郑成玉是哪个?”
关捷的脸立刻皱成了苦瓜:“就是那个,我上次跟你说的班花。”
路荣行回忆了一下他抱怨的相关内容,大概就有点明白了。
镇小的座位排布习惯是四个组两条走道,一四组靠墙,二三组并在一起,因为这个并列组的缘故,使得原本不是同桌的关捷和班花坐在了一起。
班花是个娇气包,碰上关捷这种调皮佬,任性的特权天天碰壁,结果碰出了逆反心理,但凡有事头一个找的就是他。
然而关捷的性别意识还没开窍,每天忙着玩,忙得连觉都舍不得睡,根本不愿意帮她干这干那。班花委屈了稍一埋怨,护花使者们就要打抱不平,不过以前都是口头矛盾,这次莫名升级也不知道是怎么了。
路荣行问关捷对方想出的是什么气,关捷这次哽了一下,明显是扛着心虚在说实话。
“下课了我赶着去撒尿,特别急,真的,可是郑成玉的凳子一直挡着我,像这么斜着,我用脚怎么也拨不开,就踹了它一脚,结果那条腿就断掉了。”
张一叶:“……”
路荣行:“……”
学校的桌椅质量不说有多过硬,但陪伴主人度过六年时光之后要是不嫌弃,拿回家去搁东西还能发光发热个上十年。
如此历久弥坚却扛不住这小子无心的一脚,张一叶抖了下上眼睑,睨着关捷的小细腿,心里想的是人不可貌相。
路荣行却因为见多了不怪,没有同桌那么叹为观止,只是觉得他一早就该用手去挪凳子。
面对两人无语的眼神,关捷倍觉冤枉,犹豫一下还是辩解了起来:“我其实真的没怎么用力,要不是我学过佛山无影脚但我自己不知道,就是那凳子本来就快坏了。”
突来的一句无影脚险些给张一叶笑出鸡叫,他概括总结道:“所以事情的经过就是你踢断了小美眉不牢靠的凳子腿,她生气了,告诉了撮箕头,撮箕头就替她来教训你,是吗?”
没人注意到关捷那位同学在几分钟之内就多了两个以“头”为标志的相似外号。
关捷垂着睫毛认真地想了想:“差不多。”
不过中间还有一些经过,虽然他自己觉得不重要,但犹豫了一下他还是补全了,因为经过能证明他是不对,但至少态度并不恶劣。
于是他接着说:“反正她的凳子腿一断,我也懵了,但我当时都快尿裤子里了,管不赢,我就尿去了。结果回来的时候郑成玉已经哭惨了,好多人都围在那里,我觉得完蛋了,说了肯定没法上课,就没承认是我干的。”
路荣行听到这里,脑海中就习惯性地冒出了一个名为“不详预感”的水泡。
天知地知他也知,自家隔壁这位邻居,天生就有一种将简单的事情复杂化的魔力。
他纳闷地说:“你承不承认凳子都是坏的,没法坐,怎么上的课?”
关捷不以为然:“凑合着上呗,我跟郑成玉换了凳子,她坐我的板凳上课,我假装她那个坏的拼在一起还能坐,其实我蹲了快一节课。”
路荣行心说那你可真是太能凑合了。
关捷不知道他在心里非议自己,自顾自地继续倒苦水:“起来说‘上课起立老师好’的时候因为忘记了,还摔到后面的桌子底下去了,然后老师问我有没有事,我还要偷偷地把那个坏凳子拼起来,说什么事都没有。那一节课我都没敢动,绷得我腰酸背痛。”
“……”,路荣行真是服了他,觉得他就是传说中那种自讨苦吃的典型代表,“你就不能跟老师说实话,让他给你换一个凳子吗?”
“不能,”关捷十分拒绝,“说了老师肯定要问凳子怎么忽然坏了,郑成玉不哭我是狗,真的你们信我,历史已经证明了她就是那种,老师越问就会哭得越厉害的女生。”
“那老师当堂问起来,找到我头上,郑成玉说我毁了她的凳子还装好人,妈呀哭成二踢脚你们信不信,那还怎么上课啊?我还是蹲着吧。”
张一叶被他的学习精神给感动了,笑得像在打闷嗝:“哟嚯,看不出来,你还这么爱搞学习呢?”
路荣行却心知肚明,关捷不是爱搞学习,而是不愿意当众丢人,外加不敢惊动老师。
关捷看着没皮没脸,但老师的威严对他来说就像泰山压顶,即使不听讲也从不逃任何一节课。
路荣行至今还记得,关捷头一年来上学前班,午休到中途想撒尿,又死活不敢打报告,绞着腿忍来忍去也没盼到打铃,直接尿在了裤衩上。休息时间被同学发现,嘲笑到晚上气哭了回家。
第二天早饭他心中有恨,趁人不注意拿学校发的馒头砸铃泄愤,结果馒头掉下来的时候买一赠一,机械铃的锤子莫名其妙被他一个馒头干了下来,比丢铅球的还厉害。
类似的事情他没少干,其实也不能说是力气大,就是命中注定善于精准打击和踩没运气的狗屎,路荣行基于同情没有戳穿他。
不过关捷骨子里是个根正苗红的少先队员,不属于他的夸奖他也扛不住,立刻摆起了手:“没有没有,我、我就是不想占用大家的上课时间,交了钱的嘛,不能浪费。”
张一叶不是很懂钱和学习之间的必然关系,心里全是八卦:“然后呢?”
“然后就放学了呗,她又来谢谢我跟她换座,我上课之前就跟她说了不要谢我,我说她凳子是我弄坏的,她就疯了。打我的脸,不要我的臭凳子,给她修好不行,赔她新的也不行,那我就没辙了,我又不是故意的对不对?”
“我就走了,王子恺和他的朋友们就跟着我,一直骂我,后来还动手推我,我就掉下来了。”
他说这些的时候,话里和脸上都没有咬牙切齿的怨气,按理说小孩忘性大,和同学之间没什么隔夜仇,过不了几天就能手牵手。
但路荣行知道他是什么德行,立刻警告道:“在单杆上面推人很危险,双杠也一样,你不许这么报复别人,听到没?”
关捷是有点爱以牙还牙,还不回去他委屈,但太出格的事他不敢做,因为他亲妈会拿木荆条抽得他屁股开花。
他从没想过要这么报复王子恺,因此路荣行的额外叮嘱让他胸中像是哽了口馒头,他将手往短裤兜里狠狠得一插,说:“知道了,我不推他,我就把他摁在地上打,行了……嘶!”
路荣行听见呼痛偏头去看,就见他嘴上有新的血迹冒了出来,可能是话太多将伤口给撕破了,就说:“别走了,抬头,我看看。”
关捷好不容易无视了他几天,本来很想继续保持,但嘴皮子又抽得实在厉害,他怕一个搞不好从此成了香肠嘴,那就丑逑了,只好老实地站住将头仰了起来。
路荣行比他高大半个头,要看他的内嘴皮子就得又蹲又凑。
没人喊的张一叶走出两步了回头去看,谁知道入眼就是一副不太纯洁的画面。
那两人的脸隔着一个人头的距离,西沉的太阳刚好落在那道间隙中间,迎着红彤彤的晚霞,路荣行那架势简直像是要去亲他的小老弟。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好啊~
这篇应该是个日常流水账,通篇鸡毛蒜皮,从小学生写起,不吃这个题材的可爱多请注意闪避。
暂时先将更新时间定在晚上8点,要是有变动,我再通知大家。
比心!
第2章 第2章
只有那么一点微不足道的山寨兄弟情,亲当然是不会亲。
关捷的嘴伤不严重,就是落地的时候来不及抬头,自己给自己啃破了内黏膜,这地方筋和血管多,所以血才流得凶,肿得也夸张。
五官稍微动一动,给人的感觉就会大不相同,路荣行越看越觉得他这刚出炉的翘嘴巴蠢出了喜感,忍着笑问他:“疼不疼?”
关捷正垂着眼睛往下看,目光越过鼻尖就能看见那片肿起来的嘴,不照镜子他都知道自己现在肯定丑爆了。
路荣行的笑容无疑是一种二次打击,这让他忽然自卑起来:“不疼,这肿什么时候能消啊?”
路荣行从小中规中矩,受伤的经验不够丰富,只能瞎猜一气:“小半天吧。”
关捷一听那还得了,跑去漱口的时候都是一路低着头。
虽然没有那么多的小女生围着他笑嘻嘻,但作为一个至今还误以为太阳和月亮是绕着他在打转的小屁孩,关捷自有一个属于无知少年的偶像包袱。
在他奔往水龙头的路上,路荣行半道直接回了教室,捡起扫把继续值日。
五分钟之后关捷折回来,在六年二班的教室门口探了下头,一眼没扫见路荣行的人影,但是听见他和张一叶正在说升学和六一表演的事。
关捷心里霎时就想,路荣行总是忙的,不像他这么闲……念及此他身体往门框上一撞,借着那点反弹力将自己像个肥皂泡一样给弹走了。
他离开教学楼,在学校有且只有一条的主干道上走了没几步,宿命一样地碰到了校长。
校长姓马,是个笑起来就像弥勒佛的高胖子,习惯每天放学都巡逻一遍校园,看看有没有熊孩子翻墙打洞和聚众斗殴,和每天放了学都不立刻回家的关捷特别有缘,从小相逢到大,已经认识他了。
“小胡子先生又才放学啊,嗯?嘴怎么肿成这样了?”
关捷不是很喜欢这个历史悠久的绰号。
他刚开始学习写字那会儿掌握不好力道,来上学的全部任务就是将铅笔摁断了再削,那时候镇上的文具店里还没有转笔刀,他只能用小刀刮,刮完了指头上全是黑末,爱蹭鼻子的坏习惯让他嘴巴上面总是有两撇或一瞥胡子样的黑印子。
校长好几次碰见他都这样,就胡子胡子地叫了起来。
关捷现在已经不留“胡子”了,不过他还在怵老师的年纪上,不敢怒也不敢言,只敢老实地立正站好,脸朝着地面努力地扯淡:“校长好,嘴这个,是我自己摔的,校长再见。”
校长不知道单杆冲突事件,乐呵呵地说:“好好好,玩的时候注意点,回家去吧。”
关捷将装满弹珠、碎碗底和画片儿的沉重书包往肩上一颠,走着走着就开始小跑,心里想的是玩屁啊玩,他都快没有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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