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喜欢你的人设[娱乐圈]
大家都在说说笑笑,夏习清注意到周自珩摘下了墨镜,捏了捏鼻梁。
他素颜很好看,只是眼下的乌青有些严重。
大概是考试太辛苦?夏习清猜测。
几个人一同登机,位子都安排在一块儿,还没上去的时候夏习清就猜到自己的座位一定和周自珩挨着,果不其然,他看着走在前面的周自珩坐在了自己对应座位的旁边。
商思睿拽着他走在后头,“习清我在你后一排。”他三步并作两步地走了过去,坐在了靠窗的阮晓身边,笑着说,“我可能会睡死过去,不然咱俩换换位子,你比较方便。”阮晓欣然同意了,还从自己的包里拿出蒸汽眼罩,“你们可以带着这个睡,挡光还舒服。”
商思睿开心地接过一个,连说了几个谢谢就放倒座椅躺下了。
阮晓一片好心,夏习清也收下了眼罩,冲她笑了笑,随即站在了已经坐下的周自珩身边,“不好意思,借过一下。”
周自珩一双无处安放的长腿过于占空,他往里收了收,让夏习清进去。
“谢谢。”
这种疏离又虚伪的礼貌让周自珩觉得难受,谁能想到这个人前些天还和自己在学校食堂里暧昧地共进午餐,彼此撩拨呢。
“不客气。”周自珩也笑着回敬。
夏习从他身边擦身而过的时候,周自珩闻到了陌生的香味,像是柠檬,又带着点冷调的木质香气,好像雪松。这完全不是夏习清的风格,倒像是其他男人的品味偏好。
越往深去思考,雪松的气息似乎变得愈发强烈,让周自珩不太舒服。
如同添加罪证一样,他在心里反复论证着夏习清的滥情,以为这样自己就可以早一点抽身。
余光里,夏习清修长的手轻放在座椅旁的扶手上。这只曾经按住他胸口的手让周自珩心有余悸,让他这几天冷静下来的头脑再一次晕眩起来。
经历了前些天的事,夏习清和周自珩之间有了无法消除的隔阂,尽管他们之前的关系也算不上有多亲密。但夏习清生来骄傲,自尊一再遭到打击,即便对面前这个人有着巨大的征服欲,他也需要恢复元气的缓冲期。
周自珩以前的每个人,都会沦陷于自己伪装出来的假象,唯独他拒绝沉沦,这件事本身就在反复提醒夏习清——你这样一个人,没有人会真正爱你。
尽管这个道理他早就明白。
不太愿意开口说话的夏习清选择睡觉,他看了看手里的蒸汽眼罩,犹豫了一会儿,最终还是将它放在了一边,只是单纯地阖上眼睛靠在窗上。
周自珩看着被他放起来的那个眼罩,想起了第一次录制节目时他曾经被蒙住的双眼。
夏习清怕黑,密室里最开始戴上眼罩也是会引起不良反应的吧。
所以他才会赌一把,用最快速最直接的方法,试探这个房间是不是存在另一个人,帮他从黑暗中解脱出来。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心情的起伏,周自珩睡不太着,他翻看着之前一本没看完的量子力学著作。
下午四点半的阳光照在书页上,把光滑的书页照得毛茸茸,似乎可以看到那些洁白的细小纸质纤维在印刷字间轻轻摇摆,就像现在周自珩的心一样,发生着几乎无法被其他人所发觉的摇摆。
陷入半浅眠的夏习清稍稍将头摆正了些,闭着眼,随着头颅的扬起,他的脖子也长长的伸着,仿佛一只在阳光中陷入昏迷的天鹅。
周自珩强迫自己不去看他,但他桌上的笔记本电脑漆黑的屏幕上反射着夏习清的睡脸。他流畅的脖颈上凸起的喉结像是平原之上一座孤零零的山脉,山下埋着的不是别的,是周自珩的心脏。每当那个小小凸起轻微滚动的时候,他的心就开始不受控制地地动山摇。
他忽然很沉溺于这样安静的时刻,尽管偷窥并不是一件多么体面的事,但这个时候的夏习清不会主动引诱他,不会做出任何危险的举动,他就这样静静地存在于自己的身边,如同一个暂时偃旗息鼓的火山。
留恋富士山的樱雨雪光,却又畏惧随时喷薄而出的炽热岩浆。
人类的欲念总是自私而复杂。
和屏幕反射出的面孔而言,手里的书似乎缺了些什么。周自珩的手指浮躁地翻了两页,又不禁觉得抱歉。不是书缺了什么,是自己的心缺了一块。
被伊甸园里的那条蛇蚕食了一部分。
视线忍不住一而再再而三地飘向屏幕,周自珩发现夏习清的眉头微微皱着,猜想或许太亮的缘故,他尽可能轻地伸出手,想要替他拉上遮阳板,手指刚触碰到窗子,就听见了夏习清的声音。
“别关。”
夏习清没有睁开眼,只是把头偏向了窗子,声音带着些许半梦半醒的迷蒙和沙哑。
“没有光我睡不着。”
手指不由自主蜷缩起来,周自珩收回了手。
夏习清并没能完全入睡,他的眼睛合上了,其他的感官却自顾自地变得敏感。他听得见周自珩翻书的声音,特地放轻放缓的动作让书页的摩擦声延长,缓缓地划在心上。他也能听见周自珩偶尔发出的长长的呼吸声,像是叹息,又不那么像。
在阳光的照射下,紧闭着的双眼让视野里的一切都变成朦胧的橙红色,随着意识的逐渐下沉,荡着波澜,让他想起了莫奈的《海岸夕阳》,安心而温暖。
光是没有形状的。
闭上的双眼,对光的感受最为精确。
所以在周自珩伸手的瞬间,夏习清很快清醒过来,对于光的渴求让他无法安稳地沉睡,害怕,畏惧,那些被他禁闭在黑暗中的情绪一下子涌了出来。
没有人理解。夏习清知道。
周自珩再也没有试图打扰他的睡眠,他甚至听不见周自珩的任何声音了。
照平常而言,夏习清很难在飞机上睡着,那种感觉就像是在一艘小船上,随着汹涌波涛浮浮沉沉,但这一次,那艘小船似乎被钻了一个小小的洞,水悄悄地溜进来,他随着船身一点点下沉,沉入到更深的梦里。
梦里的他似乎不太大,视野里的每个人都很高大,将自己淹没,热热的血液从下巴流到胸前的衣服上,那个小小的卡通人物被染得红彤彤一片。医院里人来人往,他被一个不太熟悉的人牵扯着,就像一个被只拉住一只手的布娃娃,身体被人不管不顾地甩动着,去到充满消毒水气味的手术室。
耳边的争吵声没有断绝,冰冷细针穿过麻醉皮肤的异常感,还有身为小孩还可以肆无忌惮流下来的眼泪。
女人尖锐的哭喊声。
[我当初为什么会生下你!]
[你不存在就好了。]
[你是我悲惨人生的开端。]
低头看看,身上不再穿着那件被血染红的衣服,没有了卡通人物。痛觉引导着让他伸手,两只手臂上的淤青伤痕,一道接着一道,高尔夫球杆,或是其他昂贵的金属制品,只要是称手的,都配在他身上留下痕迹。
画布一样,怎样被画满都不足为惜。
[世界上最爱你们的人,就是你们的爸爸妈妈,知道吗?]
整个班级发出异口同声的稚嫩童声。
[知——道——了——]
知道了。
好想举手提问。
老师,假如我的爸爸妈妈不爱我呢?
那么这个世界上,还会有人……
水淹没了他的呼吸,窒息的溺水感让夏习清一瞬间惊醒,像是一尾濒死的鱼,一翕一合剧烈地汲取着赖以生存的空气,他心慌地抬手,摸着自己下巴上那道疤痕。
睁眼已是黄昏,高空中的云层都染上了瑰丽的色彩。睡梦间泄露出来的脆弱面让他变得充满防备,余光看见周自珩凝视自己的双眼,夏习清用手擦了擦眼角,偏过头,嗓音沙哑,语气尖利,“你看什么?”
周自珩脸上怔了一怔,他似乎刚从走神的状态里走出来,那张轮廓分明的脸上流露出一丝迷茫和心虚。
“你看了多久?”
夏习清猜想着自己被噩梦缠绕时的表现,或许神经质地用手指抓住了座椅的布料,或许不争气地梦呓出声,或许还有更加丢人的表现,他试图从周自珩的反应里找到答案。
“有一阵子了……”周自珩垂下那双深邃的眼,心虚地看向某个角落,又长又密的睫毛被阳光照射,在下眼睑投射出长长的闪动的阴影。
他没有说谎。周自珩是个嘴硬的人,但他不喜欢说谎。
“看什么?”被窥探到脆弱面的夏习清不自觉竖起身上的刺,“你看到了什么?”
周自珩又抬起眼,眼睛里倒映着窗外的云层,看起来诚恳极了。
“丁达尔效应。”
这个答案让夏习清意外。
周自珩没有说谎。
夏习清睡沉了之后,周自珩的心里就好像坠落了一根羽毛,轻悠悠地落下,所触及的地方都痒得不安,可那片羽毛怎么都落不了地。
他终于还是侧过脸去看他。
穿过三千米厚重云层的阳光,从那一方小小的玻璃窗透过来,飞舞着的细小尘埃将空气变成了雾一样混浊的胶体,光线穿过,留下一道美妙而明亮的通路,从窗子的左上角,六十度斜向下,沿着入射角的延长线,笔直地打在夏习清的胸膛之上。
“丁达尔效应出现的时候,光就有了形状。”周自珩指了指夏习清的胸口,嘴角微微弯起。
夏习清愣愣地低下头,看了看自己的胸口,顺着那道散发着微光的通路,望向窗角堆叠的玫瑰色云层。
敏感和多虑,锐利与防备,被一个小小的物理现象所击溃,变成了一道漂亮得直戳心口的光。
慢半拍的周自珩忽然意识到,自己刚才不小心对夏习清笑了。
那天之后,他反复告诫自己,不要再和他建立过密的关系,不管是怎样的关系,可刚刚又一次忘记了定下的原则。可是他看见了睡梦中沉静得如同昏迷的夏习清,也看到他睁眼瞬间,眼珠上蒙着的那层泪光,玻璃珠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