哏儿
作者:南北逐风
时间:2020-11-02 03:19:29
标签:欢脱
“唱啊。”叶菱催促。
“唱什么啊?”谢霜辰说,“太平歌词有人听么?”
叶菱说:“那你唱点大家喜欢听的。”
谢霜辰跟上刑一样蹲下,抓了把盐,手里一撒,嘴上开始唱:“我们一起学猫叫,一起喵喵喵,在你面前撒个娇,哎哟喵喵喵喵喵……”手上跟着嘴上的词动作,白花花的盐细细落下。
魔音入耳,路人驻足观看,纷纷好奇这位帅哥要做什么。
谢方弼曾给谢霜辰讲过,用这白沙撒字圆粘子,最难是一心三用。嘴里唱着,手里画着,还要闷头悄默声地用眼睛细细观察周围有多少脚,大概推测来了多少人。等观众的数量一够,便可开始说相声。
这门看似简单的技艺杂糅了很多学问在里面,这才是民间艺术的精髓所在。
当然了,不包括当街唱《学猫叫》。
确实很多观众被吸引了过来,还有一些是刚才他们在饭馆门口说的时候吸引来的,等位置时间太长,不如过来溜达溜达,看看帅哥养眼,其中包括那几个姑娘。
谢霜辰最后一笔收工,站了起来,说道:“大家有事儿没事儿啊?是不是还没等上吃饭呢?我这边儿说的时间可长啊,别错过叫号。要是有闲得无聊的朋友就赶紧摇个微信叫过来,坐地铁从天通苑来我可能还没说完呢。我先给大家做个简单的自我介绍吧,我叫谢霜辰,是一个相声演员。旁边儿这位是我的搭档。”他一指,“反正就是个烧锅炉的你们可能也没有兴趣知道。”
“什么烧锅炉的!”叶菱质问,“哪儿来的烧锅炉的?你怎么回事儿?”
谢霜辰说:“小点声儿,您那人家霍格沃茨政法学院的学生看着您呢,小心被阿坎达索命。”他说的是刚刚饭馆门口的那几个姑娘。几个知道前情提要的人笑出声儿。
他说着说着才发现自己事先没跟叶菱合计使哪个活,这都已经说上了也不太可能停下来商量。他看了叶菱一眼,想起了当初被叶菱不入活所制裁的恐惧,忽然一笑,起了坏心。
“那你也不能总说是烧锅炉的啊。”叶菱说,“不干别的了啊?”
“干别的也没用啊。”谢霜辰说,“大家来听相声的,不主要都是听我么?您站旁边儿反正也没什么事儿干。”
他想说《论捧逗》,叶菱怎么可能听不出来。一般这个时候捧哏会反驳逗哏,强调自己在场上的作用,而叶菱说:“我觉得大家不是来听你的,可能就是看看你。你可能闭着嘴比张着嘴强点。”
“那反正也是都为了我。”谢霜辰说。
“那行,我走了。”叶菱一挥手。
谢霜辰还想着从叶菱身上抄便宜呢,哪儿想着叶菱直接来个离线绝杀。
您不是能耐么?人家不跟您玩了,看你还能怎么接上茬儿。
“那您要是走了,我在这儿说的风生水起,可就坐实了捧哏真的就是个摆设了啊。”谢霜辰赶紧往回找摆,“三分逗七分捧,在我这儿可就十分逗零分捧了啊。”
叶菱回头看了他一眼,谢霜辰就差满脸写着“叶老师我错了你救救我”了。他把谢霜辰往这儿一撂确实不像话,便说:“那老先生就是这么传下来的,你说改就改了?”
“可能人家是真爱吧。”谢霜辰说。
“噫——”那几个姑娘发出声音。
“是么?”叶菱冷冷问道。
“不是么?”谢霜辰说,“您就看咱俩站在这儿,我一个人?N吧?N吧地说。您就偶尔见缝插针‘嗯’一句‘啊’一句,顶多再会说一句‘别挨骂了’一句‘没听说过’。你这四句话加起来一共十个字,撑死了就站百分之零点零零一,可能还没观众说的多。”
“你什么意思啊?”
“我的意思就是说,您看我们逗哏的,从小儿就是学这学那十八般武艺,我们这叫艺术和文化的修养you know?”
叶菱说:“那我也写过快板学过太平歌词啊,贯口这不都是基本功么?我还学过工程力学工程热力学流体力学传热学燃烧学呢,你学过么?”
谢霜辰说:“我学过魔法!阿坎达索命!”他说着竖起一根手指指想叶菱。
叶菱差点给他撅了:“没听说过!”
“您看,您学了那么多不就还是会说这一句么?”谢霜辰圆了回来。
旁边聚集的人越来越多,听他俩看似毫无章法的互相贫嘴逗乐。在很多人眼中,帅哥都是很高冷的生物,仿佛有趣的灵魂和精致的皮囊永远是不共生的。他们看谢霜辰与叶菱一唱一和一捧一逗,欢乐之余又很赏心悦目,于是乎纷纷拿起手机录像。
一开手机不要紧,微博上铺天盖地都是谢霜辰唱《贵妃醉酒》的片段。
“我说怎么这么眼熟。”人群中开始有人议论,“原来是那个啊!”
那嗡嗡的声音逐渐变大,围观人群越来越多,都快要把路给堵了。
谢霜辰和叶菱在最中间,当然不知道此时此刻发生了什么,还自顾自地继续说呢,而那个《贵妃醉酒》正像是病毒一样飞快的在网络上继续蔓延发酵。
始作俑者还是姚笙。
他晚上刚下飞机,结束了数月的巡回演出疲惫不堪。在机场等人接的时候无意中刷到了谢霜辰微博上发出来的一个小视频。打开一看,姚老板都给笑醒了。
要说谢霜辰这人吧,也是奇特。搞笑的时候能震颤灵魂,把嘴巴闭起来装严肃的时候又特别的勾魂摄魄。他这《贵妃醉酒》功力了得,不过姚笙还是激情转发评论搞了一波谢霜辰。这东西就好像**上的跳蛋一样,瞬间引来一群好色之徒,并且又再一次唤醒了广大女性同胞们对于那个说相声的帅哥的回忆。
“哟,开园子了?哪天首演啊?”这是姚笙的转发内容。
不过后面的评论转发似乎有点崩坏的趋势,因为年轻人,特别是年纪小的孩子未必知道这里面有什么门道,顶多也就看过电影或者看看小说,写小说的人未必专业,但看客总能信以为真,然后就非常勇敢地说:“小哥哥是演京剧的嘛!在哪儿演出呀!”
姚笙心说,妹妹您哪知眼睛见过现在有穿大褂唱京剧的?旁边儿还有一说相声的桌子呢!
“这个是梅派的唱腔,真好听!”
姚笙翻了个白眼,梅派你妹啊!妹妹您知道梅派什么风格么就出来逼逼?
“我觉得唱功上还欠点火候,就一票友水平吧,真不知道怎么吹的这么高。”
姚笙的手已经快要点上删除并拉黑了。票友?人家正经拜师学习过的!合着您才是京剧表演老艺术家?国家一级演员?
“悄悄说一句,唱旦角虽然好看但是都好娘啊。”
姚笙决定动用自己大V的特权,立刻赐予这位无知的小可爱一个三天禁言一丈红惊喜大礼包。
“哟,角儿,怎么这么大脾气呀?看见什么了?”他的经纪人李欣然问道。
“没有。”姚笙板着一张脸,压了压自己的帽檐,佯装严肃霸总,“只是忽然感觉自己身上继承发扬传统文化的担子很重。”
李欣然笑道:“你呀操心的够多了,咱们连着在国外演了这么久你还有工夫想这个?老艺术家,给我放个假吧?”
姚笙说:“我真的特别讨厌别人在我面前班门弄斧,我也特别讨厌不懂装懂指点江山。而且我他妈的还无能为力!小学生会背‘床前明月光’是因为全宇宙会中文的都学过这首诗。京剧可是国粹啊,别说小学生了,连成年人能说出来的剧目就是一个钢?那么点儿,正面《贵妃醉酒》反面《霸王别姬》,然后还有一群小圈子自我欣赏一瓶子不满半瓶子晃荡的装逼犯成天到晚说这个唱的不好那个是票友水平,我是真的服气。”
“那没办法,人人都有表达欲,你也不能拦着不叫别人说话啊。”李欣然无奈说道。
“但是我能给他们禁言,呵呵,跟我装逼?”姚笙说,“赶明儿等我有空了我就去申请到中小学校开展课外兴趣培养,我亲自去!”
李欣然看角儿那一身的杀气,说道:“你可就别荼毒祖国的未来了!”
“谁让他们激怒了我?”姚笙冷酷地说,“小学生必须接受我爱的洗礼!”
李欣然欲哭无泪:“小学生招谁惹谁了!”
“不说这个了,对了,小五儿好像要开园子了,这事儿他都没跟我说。”姚笙说,“这段时间我不出去了,在家休息休息。网上的事儿吧,我估计他俩未必会搞,你帮我盯着点。”
“哎呦我的角儿啊!您可真是心怀天下兼济四方霸道总裁转世啊!”
姚笙扬了扬下巴,挑眉问:“怕了么?”
由于谢霜辰是个碎嘴,叶菱说什么他都接,接住了之后还会展开讨论,户外演出观众跟演员的互动又特别好,你一眼我一语,一个活的时间就容易变长。
他们说完一段之后,众人还想再听,叶菱说:“我们在这附近有个园子,回头大家还想听我俩说,就找一找‘咏评社’。”他把微信二维码打开朝向众人,“这个是谢霜辰的微信,大家有什么问题啊或者想要交流探讨的啊都可以找他。”
“能发个红包把人带走么?”有个姑娘高声问。
“那您发个大点啊。”叶菱说话没有特别多的情感修饰,可正是这种口气,反倒会让人感觉他是认真的,特别诚恳地想要做这一单生意,“然后您还得把税算上啊,我们也是依法纳税啊。”
“那给税前税后?”人家又问,听进耳朵里,“税”和“睡”同音,也是常用的玩笑话。
“人家问你呢。”叶菱回头问谢霜辰,一双乌黑的眼睛看着他。
谢霜辰愣了愣,对那姑娘说:“您好意思拆散我跟我们家叶老师么?”
那姑娘眼睛一睁,其余人也发出一声“噫”来。
“我跟你们说,我们家叶老师可是改嫁跟的我,别看他嘴上说这说那,我要是真跟谁走了,他不得坐地上哭呀?”谢霜辰有鼻子有眼地说,“他就是一个嘴上说不要身体很想要,嘴上说‘你滚吧离我远点’心里却呜呜呜哭着说‘你走了我可怎么办啊’的人,他说话你们还真信啊?”
叶菱说:“谢霜辰你就编吧,再编我踹死你。”
“那好吧好吧,我不编了。”谢霜辰一转身小声说,“反正都是真的。”
“你!”叶菱觉得真是绝了。
见叶菱被噎了一口,本来没什么情绪的脸忽然皱起了眉头,严肃归严肃,脸颊上还有红晕,也不知道是被谢霜辰气的还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害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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