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BO投桃
既然陆奕卿都同意了,谢定澜和何瓣也没有再说什么。
下午的时候,就有一个学生提着一袋辅导书和课表送了过来。
陆奕卿随手翻了几页。都是最基础的生物知识。于一个医学硕士而言,这些内容都太小儿科了。因此备课自然也不存在难度。
唯一让他为难的是粉笔字。
他花了许多时间练习左手写字,现在已经完全适应了,但用粉笔在黑板上写字,又是另一回事了。
谢定澜面上虽然不是很支持,但第二天便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了一块移动黑板和一盒粉笔。
陆奕卿就站在黑板前练粉笔字,最开始歪歪扭扭,到后来端正了些,勉强能看了。
小初云坐在沙发上看着爸爸写字,他什么都看不懂,却十分乐意做爸爸的捧场王,陆奕卿每写好一个字,他就鼓掌加欢呼做全套。
陆奕卿被小宝贝萌得不行,心血来潮的在黑板上写下“靳初云”三个字,然后转过身来和两岁的孩子说:“这就是初云的全名。跟爸爸念,靳,初,云。”
小宝贝没有跟着念而是奇怪的问道:“为什么初云姓靳?”
陆奕卿没有想过这么小的孩子会问出这种问题,他解释:“因为初云的爹爹姓靳。”
“初云没有爹爹,初云只有妈咪。”小宝贝说。
陆奕卿心中一揪,以为孩子因为爹爹没在身边而难过。
但小家伙脸上一点不开心的情绪都没有,反而说:“所以初云要跟妈咪姓才对,妈咪要写,陆初云。”
“...”陆奕卿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他放下粉笔,坐到宝宝身边纠正他:“初云有爹爹,初云的爹爹叫靳衡。他很爱你。你这么说他会伤心的。”
小宝宝扑进爸爸怀里,闷闷的说:“爹爹不爱我,我都没有见过他。只有妈咪爱我,初云只想喜欢妈咪,不喜欢爹爹。”
“爹爹很快就会出来和我们在一起了。”陆奕卿摸摸宝贝的头说:“宝宝别怪他。”
周一的课是下午一二节,陆奕卿把小初云交给何瓣,答应宝贝下午四点前回来,小宝贝第一次和要和爸爸分离一个小时以上,明明很伤心,但也硬是憋着没有哭出来,直到爸爸走远了,才趴在干妈肩膀上默默掉金豆豆。
陆奕卿在正式上课之前先去了一趟教师办公室,和那个班级的班主任交接了一些事宜,班主任看着这个瘦弱的Omega,好心提醒了一句:“这个班的学生都比较顽皮,你多担待着点。”
陆奕卿想了想他上学时接触过的同学,算得上顽皮的也只有靳衡一个,最后还不是被治得服帖了。
因此他莫名的有信心,他相信学生再顽皮也不可能做出什么真正意义上的坏事来。
到了高一18班的教室门口后,他才发现教室的门是虚掩着的,教室的窗户是关着的,窗帘也拉得严丝合缝,从门缝里透出点空调的冰凉来。
他不做他想,理了一下怀中的教科书,推开了教室的门。
门被推开二分之一时,一桶冷水迎头泼下,将他全身浇了个透心凉。
陆奕卿抬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水,抬头看了一眼门上方,那里用绳子挂着一个水桶。
水桶里的水都倒光了,空荡荡的被绳子固定在空中。
被冷水浇得无比清醒的头脑立即便想明白了这是学生的恶作剧。
他把目光投到这个班级。
班里五十几个学生在保持了几秒的安静后,突然爆发出一阵哄笑声。
坐在前排的女生捂着嘴巴笑,坐在后排的男生笑得前俯后仰。
他们把一个来任课的老师当成一个笑话戏耍。
陆奕卿现在明白班主任那句话的深层意思了。
教室里的空调开得很低,他的身上都湿透了,很冷。
有几个男生指着他戏谑的喊:“滚回去换身衣服吧,老师!”
他只笑了笑,反手关上了教室的门,然后走到讲台上,翻开自己连夜写的教案,里面的字迹已经被水糊透了,书也一样。
陆奕卿等到这群学生安静下来才说:“我是你们临时的任课老师,我姓陆,你们可以叫我陆老师。这一学期的生物课由我代上,下学期会有正式的老师给你们上课。”
后排的男生说:“你要这样给我们上课?!你还是先回去把身上的衣服换了,这节课我们不介意自习!或者改成体育课也不是不行!我们不会和校长说的!”
然后便有几个人一起起哄。
陆奕卿合上那几本湿透的书,说:“你们作为学生不懂得尊重老师,但我作为老师,一定会尊重这个课堂和我的学生。今天的课照常上,教案湿了,我就裸讲,听与不听,随便你们。”
“请翻到书的第一章,氨基酸的脱水缩合...”
他转过身开始板书,不去理会背后这群学生的小声议论。
课上到一半,整个班级才安静下来,只有他讲课的声音,他把大纲里的知识点都解释清楚了,偶尔会提几句自己大学时做的实验,他看了一眼班级,除了前排的几个学生有在做笔记,后排基本没人在听。
课上到一半时,他没忍住开始打寒颤。空调的冷气吹着他身上湿透的衣服,他整个人像是被裹在一层薄薄的冰块里一样。
他没忍住开始咳嗽。
这点动静倒是引起了后排那群学生关注,第一节课下课时,有一个女生给他递了一包餐巾纸,然后说:“老师,要不你还是先回去换衣服吧?别感冒了。”
陆奕卿没有接她的纸巾,他疏远的说了一句谢谢关心。
他讲课的时候全程站着,只有下课的时候才能在椅子上坐一会儿。他用手摸了一下自己的额头,果然已经开始低热了。
第二节课上课铃响,他费力的从椅子上站起来,开口时声音都带着哑。
所有人都能看出他的不对劲来。主使这场恶作剧的几个男生看着这个老师迅速苍白下来的脸色,终于开始有点愧疚。
其中一个默默拿遥控把空调调高了几度,虽然最开始刻意把空调开到22度的也是他。
陆奕卿不知道自己怎么上完这节课的,他头晕得厉害,下课铃响于他而言是一个解脱,他扶着讲台坐到椅子上,支撑不住趴在讲台的桌子上,等着身上这股难受劲过去。
不管怎么样,他算是完成了今天的任务也尽了一个老师该有的责任。
第二节下课后有一个大课间,下一节课的老师提前来了教室,看到讲台上的新同事这副狼狈的样子,立马便明白是这群学生又恶作剧了。
他走过去问陆奕卿有没有事,后排的几个男生也意识到自己的错误,其中一个不知道从拿了一包感冒灵,干巴巴的放在老师手边。
陆奕卿攒够了力气,才重新抬起头,收拾好自己的教科书,与那个老师说了一声,便拿着东西走出了教室。
他现在只想回家。
小初云搬了一把椅子坐在门口,手上拿了一朵茉莉花,他要把小花瓣都掰下来然后放进小篮子里,晚上小干妈就会给他做又香又好吃的鲜花饼。
他一边数着花瓣,一边每隔十分钟问一遍在屋里的小干妈现在几点了。
他要等爸爸回来,然后给他一个亲亲,还要跟他说,初云很想他。
他等啊等,等到太阳公公打算收拾包袱下山了,他心心念念的爸爸才出现在他的视野里。
他兴奋的和小干妈喊:“我爸爸回来啦!”
然后放下小花,迈着小短腿朝和自己分别了三个小时的爸爸跑了过去。
陆奕卿迷迷糊糊中看见自己的宝贝欢天喜地的往这边跑过来,他凉透的心忽的回暖过来。
他下意识的张开了手臂,这个孩子是他生命中的小太阳。
可是他还没把小太阳拥入怀里,黑暗先将他的意识全部吞噬。
小初云还没有扑进爸爸的怀里,他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自己最亲最爱的爸爸倒在他的眼前。
CP63 (往事)
小宝宝被挡在门外,他的眼睛哭肿了,没有哪个大人有空来安慰他,他看到一个医生伯伯被谢叔叔火急火燎的拉到了卧室里,他想跟着进去看看爸爸,但很快卧室的门就关上了。
他被何帆哥哥拉到沙发上坐着,他哭不动了,只是不断的抽泣着,后来开始打哭嗝,打一个嗝小身子颤两颤,像是随时可能从沙发上摔下去一样,看着又可怜又可爱,何帆把小家伙抱过来放在腿上,轻声安慰说有医生在,陆叔叔不会出事的。
靳初云哭得酸痛的眼睛始终盯着卧室紧闭的门,他从懂事起就知道爸爸身体不好,爸爸的右手总是会疼,尤其是下雨天的时候,会疼出一身冷汗,所以他从来不会要求爸爸抱自己,即使在看见别的小朋友被爸爸妈妈抱在怀里亲的时候多少有一点羡慕,但他舍不得看到爸爸难受。
可是爸爸每次生病,都不会像刚才那样,不管他怎么叫都叫不醒。他害怕极了,怕爸爸再也醒不过来,怕爸爸不要他了。
靳初云忍不住想,为什么这个时候,那个爸爸口中“爱他的爹爹”不在呢?
等到天黑透了,医生才背着医药箱出来,小初云从沙发上弹下来,推开卧室的门,跑到了屋里。
爸爸已经醒了,谢叔叔在一旁拧了一把热毛巾,搭在了爸爸的额头上。
小初云走到爸爸床边唤了声:“爸爸。”他忍不住又要哭。
陆奕卿头昏昏沉沉的,额头上还搭着一块热毛巾,他的视线有些模糊,但还是看到了自己的小宝贝眼睛哭成了两个小桃子。
他伸手替小家伙把眼泪擦了,笑了笑,虚弱的说:“爸爸没事...咳咳”才说了几个字而已,他就又开始咳起来,他捂着嘴,微微偏过头:“定澜...咳咳...你把孩子抱出去,我怕会传染给他...咳咳!”
站在一旁的谢定澜便打算把孩子抱出房间,毕竟小孩子免疫力弱,这种重感冒也容易传染。
可他刚碰到小宝宝的手,就被对方挣脱了,靳初云哭着喊着说不要,他手脚并用的爬上床,紧紧贴着爸爸的身体躺下,小手把爸爸抱得很紧。
“我不要跟爸爸分开了!呜呜呜呜”他哭着说,眼泪又从两个小桃子里落下来。
陆奕卿一看到孩子哭就束手无策,只好拉了被子给宝宝盖上,细声安慰:“小云吓坏了对不对?是爸爸不好...咳咳...对不起...”
“爸爸...”小宝贝眼里包着一汪水。
“宝宝不想和爸爸分开那就不分开,爸爸也很想你。”陆奕卿说:“你陪爸爸睡一觉咳咳咳,睡一觉就都会好了。”
靳初云又把爸爸抱紧了几分,小脑袋贴在爸爸的心口处,淡淡的信息素萦绕在他周身,有很好的安抚作用。
他听爸爸的话,闭上眼睛,却不敢真的睡着。
很快他又听到一连串的咳嗽声,他悄悄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没有被爸爸圈在怀里,他的爸爸背对着他侧躺着,不断的发出闷咳的声音,瘦弱的肩膀轻微发着颤,像是在拼命隐忍着什么痛楚一样。
靳初云那个时候才两岁多一点,一个小孩成长成一个少年,这中间需要花费10年的光景,这10年里很多儿时的记忆都渐渐淡化消失,唯独眼前这一幕,一直清晰的烙在他的脑海里,他清楚的知道,他的爸爸在受苦的时候,身边只有自己,而那个所谓的“爹爹”,在爸爸需要他的时候,从来没有出现过。
陆奕卿在床上躺了三天,病才转好一点,只是说话依然有很浓的鼻音,咳嗽也没停。
湿掉的教科书被太阳晒干了,只是已经不平整了,上面的字迹图片也都有一定程度的受损。谢定澜在阳台上看见这几本书,默不作声的收走藏了起来,他当时特地去那个高中问了缘由,好端端的一个人,去上了两节课回来就病得晕过去,他倒是很想知道这个班级里都是些什么流氓,凭什么这样欺负一个无辜的人。
这件事整个高一年段闹得颇大,班主任也没想到这群孩子会恶劣到这种程度,面对谢定澜的质问,他也只能实说,这个班是高一年段最末的一个班,也就是综合素质最低的一个班级,里面的学生成绩普遍差,五十个人里认真学习的恐怕都数不出五个,原先那个生物老师也是个Omega,被这个班折磨得够呛,一查出怀孕立马便跟学校提了辞职,他怕再教下去会被气得流产。学校里不是没有别的生物老师,只是稍微了解点内情的都不愿意接手这个“垃圾班”,最后校长没有办法只能去跟镇长反映,临时拉一个不知情的老师过来并不容易,从省里调也麻烦,所以吴展齐才会找到陆奕卿,这里面的用心丝毫算不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