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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名字到底是刻在心上的,轻易忘不了,陆奕卿眨了两下眼睛,轻轻的重复:“阿衡?”
靳衡把他的右手握在手心里,然后点头:“是我。我回来了。”
陆奕卿全身都放松了几分,他把书放到桌子上,主动离靳衡更近了一点:“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我好像说过要去接你的。”
明明只是早上的事情,他现在又完全忘记了。
谢定澜和他说,健忘的症状半年前才开始出现,最开始只是会忘记一些重要的事情,就跟正常人偶尔出门忘带钥匙一样,后来才越变越严重,会忘记去接初云放学,会忘记回家的路,到后来连人都记不清了,短短几个月,已经恶化到了这样严重的地步。
上午的事情,到了下午就会全无印象,半个小时前见过的人,半个小时后,他就把你完完全全的忘记了。
这个家里的每个人都适应了他的这个情况,连初云这样的三岁小孩,都已经学会在爸爸把他当成别家小朋友的时候忍住不哭。
你要不断的提醒他,自己是谁,如果是他印象深刻的人,他便能零零碎碎的记起一些关于你的记忆,但多数时候,这些记忆都是混乱的。
“我刚回来。”靳衡摸着他的脸颊说。
“不是说好我要去接你的吗?”
“我等不及回来见你了。”靳衡编了一个谎:“所以自己跑回来了。你不会怪我吧?”
陆奕卿摇摇头:“当然不会。”
他安静的坐在靳衡身边,等了好一会儿才说:“你怎么不抱抱我?”他无辜道:“你不是答应过我,出来后做的第一件事是抱抱我吗?阿衡,你...!”
话音未落,他就被人拥进了怀里。他听到靳衡说:“现在抱住了。”
“我感觉到了”陆奕卿满意的说,他抬手环过靳衡的腰,让自己跟他贴得更近一些。
何瓣把晾好的药端出来时,就看见沙发上抱成一团的两个人,她心中欣慰,并不忍心打扰他们难得的独处时光,但喝药也不能耽误,她只能当回电灯泡,把药端到桌子上,提醒靳衡奕卿该喝药了。
陆奕卿也闻到了泛着苦味的药香,他把脸埋进靳衡的胸膛里,小声的说:“阿衡,我能不能不喝这个苦药。”
CP67(往事)
那碗药黑乎乎的,靳衡闻着都觉得苦。
何瓣说:“这个药是镇上退休的军医开的,说是能驱寒,这样他的右手到阴雨天不会那么疼。”
靳衡皱眉,心疼的搂住怀里的人问:“以前每次都很疼吗?”
陆奕卿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在他仅限的记忆里找不到答案。
可何瓣是看着小陆这三年如何走过来的,这会儿便替人说了:“最开始不下雨也疼,伤口发炎,连带着高烧,一病就是好多天,病好了人也瘦了一圈,中药也只是调理的作用,喝了两年多,效果慢慢有了,倒是好了一些,但是这个药最好不要断,秋日雨水也多,还是得劝着喝了。”
靳衡摸了摸陆奕卿右手的手背,这只手和左手比起来枯瘦了几分,手腕的地方横亘着一个可怕的伤疤,这辈子都消不掉。
他脑中又想起三年前那一夜,那段记忆在他脑中最后只剩下了血,无尽的血,全都是从陆奕卿身上流下来的,他在监狱里的1000多个夜晚,都被这个可怕的梦魇折磨着。
只有在每个月的第一天,他才可以见到陆弈卿这个人,然后他才能确信,那一切都已经过去了,他的奕卿好好的活着。
可他不知道,他活得有多辛苦,那些伤病也没有一刻让他轻松过。
靳衡端过药碗,拿勺子搅了搅,舀了一小口送到omega嘴边,陆奕卿虽然说着不愿意,但药到嘴边也明白是躲不过了。
也不需要靳衡刻意哄,他张嘴把药喝了下去,这个药他喝习惯了,嘴巴都喝淡了,并没有多少感觉,他从前从来不会在喝药这件事上扭捏,只是在靳衡面前,好像忽然变得脆弱起来,迫不及待的把自己心中的一点苦说给这人听,想从他身上得到安慰。
何瓣把这个变化看在眼里,陆奕卿在这个家里的三年,除了生病,其余时候从来不会给他们多添一分麻烦,他的手不方便,能做的事情有限,却从来不会多麻烦他们一分。
只有在靳衡面前,似乎变得不一样了。
小家伙去上学的这段时间,靳衡抓紧了时间和陆奕卿独处,他有一肚子的思念要诉,可陆奕卿懵懵懂懂的听着他表达爱意,似乎不知道如何回应,到最后omega居然被靳衡念叨得犯了困,那个药本身有安神的作用,靳衡就看着奕卿打了个哈欠闭上眼睛整个身体都往沙发那边歪,靳衡赶忙伸手将人揽了过来,他把陆奕卿抱到楼上的卧室,把他放到床上,拉好了被子。
靳衡就坐在床边静静守着,信息素一点一点把omega裹了起来,让他有个好梦。
结果人一觉醒过来,便又把他忘了个一干二净,靳衡有苦说不出。
小初云放学回来自然是要围着爸爸转的,他迫不及待的想跟爸爸展示自己新学的才艺,想让爸爸开心点,靳衡就又变成了背景板。
夜里小初云洗完澡,躺在床上等着爸爸给他擦宝宝爽身粉,陆奕卿给小宝宝的后背扑了一点细白的粉沫,又把小宝贝的手拉起来,在胳肢窝那里擦了点,小初云怕痒痒,轻轻碰一下就笑得花枝乱颤,欢快的笑声传到靳衡耳朵里,他裹着小被单,一个人坐在客厅的沙发上郁闷。
他原本理所当然的以为,今晚他能抱着老婆入眠。
可现实远比理想骨感。
靳初云就没打算让这他这个爹爹入卧室的门。
初云在爸爸身边玩了一会儿,要睡觉的时候,何瓣上楼把小朋友抱去楼下睡。
陆奕卿一直生着病,小孩子免疫力弱,一直睡在身边也不好。
靳初云焉了吧唧的趴在小干妈肩膀上,和爸爸说了晚安,不哭不闹的由着小干妈抱走,路过沙发时,还不忘和靳衡说:“你你你,不许和我爸爸睡觉觉!”
靳衡看小孩子一副认真的样子,心中又是喜爱又是无奈,奕卿不记得他,他也不敢去刺激,在人没同意之前,他根本不敢擅自靠近。
只能在卧室外的客厅睡沙发,他捂着被子倒下来,头朝着阳台的方向,刚好可以看见天上的一轮明月。
靳衡从来没有什么诗人情怀,可在他与陆奕卿分别的那几年,也慢慢品到了相思不得的苦,他望着那轮圆月,心中凄凄,月有阴晴圆缺,他只希望他心中的那轮明月永远不会再缺掉一角。
他在监狱里睡惯了木板床,后背都睡糙了,现在躺在柔软的沙发上,居然是万般的不适应,翻来覆去,甚至有一种干脆睡地板的冲动。
他在犹豫要不要打地铺时,卧室里传来了轻微的动静,靳衡立马从沙发上弹起来,轻手轻脚的走至卧室的门口,把耳朵趴在门上听。
他听到一阵轻微的咳嗽声,继而就是下床走路的声音,靳衡在纠结要不要进去看看时,里面忽然传来玻璃破碎的声音,他一急,直接推了门进去。
扑面而来的是一股夹杂着薄荷香的中药味,卧室里亮着小夜灯,靳衡能看到陆奕卿站在桌前,弯着腰捂着嘴在咳嗽,他开了灯,便看见Omega脚边有一堆玻璃碎片。
陆奕卿还光着脚,稍微挪一挪,那几片玻璃就能把他的脚心割破。
Omega听到了有人进来的动静,可他无暇顾及,他咳得胸口发疼,几乎快喘不过气来,整个人弯着腰趴在桌子上,肩膀一耸一耸的发着抖。
靳衡走上前,无措的替人拍背顺气。陆奕卿从咳嗽中缓过来,他撑着桌子把腰挺直,整个人都苍白了几分,额头还出了一些汗,眼里糊着咳嗽带出来的生理泪水,他看着眼前冒出来的人,又辨认不出这人是谁。
他以前也总是从梦中憋着一口气咳醒,醒来后只能自己一个人熬,想喝杯水也只能自己倒。
他怕吓到那个每天缠着他一起睡觉的小孩,早就让小朋友和别人睡去了。
他现在没有精力去问这个冒出来的“陌生人”是谁了,他头晕脑胀,手脚发软,只想快点躺回床上睡一觉,眼前忽然天旋地转,等他从恍惚中回过神,发现自己已经被这个陌生人抱回了床上,甚至拉好了被子。
“有药吗?”那个陌生人问。
陆奕卿混沌的大脑反应了几秒,才说:“好像是有的。”他想了想指着一个抽屉说:“好像在那里面,是一个绿色的盒子。”
靳衡照着指引拉开了那个抽屉,里面整整齐齐码着各类药物,几乎将一个抽屉占满,这些盒装药就像一块块砖头一样拍在他心上,把那里砸得血肉模糊。
他强自冷静,很快就找到了一盒绿色包装的药,上面有医生写的剂量,他看了一眼说明书,确认症状相似后,才取出两片胶囊。又去客厅取了一个完好的玻璃杯,爬了一回楼下的厨房,从暖水瓶里倒出些温热的水,然后将胶囊里面的粉末倒进水里稀释搅匀。
这才将药送到Omega眼前。
陆奕卿咳得嗓子发疼,看见有人给他递了一杯水,也不用多说就接过来喝了,里面混了药的粉末,微微泛着苦,但这些苦于现在的他而言根本不算什么。
靳衡接过空掉的水杯,问他还要不要再喝一杯,Omega摇摇头和这个陌生人道了声谢谢,他自己捂着被子躺下来,还是会轻微的咳两下,似乎并没有因为喝过药就好多少。
靳衡无法说服自己把这样的陆奕卿一个人丢在房间里,他脱了鞋子爬上床,不由分说的将人搂进自己怀里,信息素慢慢的释放出来,将自己的爱人裹进一个保护圈里。
陆奕卿沉浸在信息素里,获得了这三年来从未得到过的心安和放松。
靳衡能察觉出奕卿的呼吸渐渐平稳,咳嗽也消停了,他把人又抱紧了几分,心中却一点都不好受,那一抽屉的药只是冰山一角,他不知道陆奕卿这三年来到底过得有多苦。
第二日他早早便醒了,他下楼,问谢定澜要陆奕卿的病历。
谢定澜明白他关心的问题,从抽屉里抽出一本厚厚的本子。
靳衡翻了几页,皱着眉头努力辨认这里面的“草书”,最后不得不放弃,除了数字,他真的一个字都认不来。
他真的看不懂医生的字,当然奕卿写的除外。
谢定澜说:“他每个月都要去医院复诊,这个月你陪他去,医生会把情况和你说明白,总之不是很乐观,你要有心理准备。”
CP68(往事)
因为事先打过招呼,所以到了医院不用排队,靳衡就见到了Omega现在的主治医生。
医生问明靳衡的身份后,便将病人的病情毫无保留的告知。
他让陆奕卿每月来复诊,无非就是要判断血块的位置,只要没压到重要的神经,就暂时不会有事,血块没有进一步恶化,但也没有因为服用药物而好转。
医生和靳衡明言,如果真的想开刀根治,最好要去国外。继续保守治疗,迟早有一天病情会控制不住,到时候做什么都晚了。
靳衡捏着病历走出医生办公室,陆奕卿坐在椅子上,手放在腿上,乖乖的等着他,目光落在走廊里几个嬉闹的小朋友身上。
“奕卿”
omega听到有人喊他,他抬起头看了靳衡一眼。
靳衡拉过他放在腿上的手,说:“我们回家了。”
陆奕卿从椅子上站起来,跟在靳衡身后问:“要先去拿药吗?”
“这次不拿药。”靳衡说:“医生说奕卿已经好了很多了。药可以少吃一点。”
“嗯。”
靳衡忽然想起医院离Z大不远,他问奕卿要不要回学校看看。
陆奕卿懵懂的点头,由着他带自己走出医院,坐进车里。
车开了一小段路,停在大学门口。
靳衡拉着陆奕卿往大学里走,他很久没回过学校,但一看到这些熟悉的景物就会忆起往事。
“奕卿,你看,这棵树还在宿舍楼下,你记不记得,大一那年,我每天中午都会端着盒饭在这边等你,那个时候你还不怎么理我,跟我见外得很,每一笔都记在本子上,月末的时候还特地算了账,塞了1000块给我,我没收,你就偷偷的往我的饭卡里充了钱,记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