肮脏不堪。狼狈愚蠢。
　　奚落英眼下一条细纹也没有，她的二十七岁，风光靓丽得让人嫉妒。奚落英看着镜中的自己，也想到肖浮那句。
　　情不自禁地走上天台。
　　夜里十一点，肖浮果然敲响了许妄的门。还带了瓶红酒。
　　许妄目光在他脸上打量一番:“明天还要赶飞机，以你的酒量，确定要喝酒？”
　　肖浮不满地握起拳头:“酒量不行，得练习。你忘了之前我们的浮妄互助小组了？你得陪我练习。”
　　许妄心下一动，明明说的是练习吻技。
　　手指在他额头上轻轻一弹，许妄说:“长幼有序。是妄浮。”
　　肖浮坐到沙发上，交叠起双腿，很倨傲似的:“谁跳舞跳得厉害谁排前面，这是我们业内规矩。”
　　他倒挺会无中生有。许妄笑着，坐到他对面:“依你。”
　　开了红酒，两人边喝边聊，倒是认认真真地开始交流演员心得了。肖浮虽说是以偶像身份出道，却表现出对电影的极大热情，许多想法虽然天真，倒也显出他的灵气。
　　肖浮这回也争气，没那么快醉，只红了脸，眼睛便像一潭泉水，亮得惊人。
　　聊到一半电话响了，肖浮在许妄面前越发自如，也不避开，就当着他的面接了电话。
　　“还没睡吗？”肖浮的声音很温柔，“想听我唱歌了？”
　　他笑了笑:“好啊。但是现在很晚了，你得躺着闭上眼听我唱，把手机外放搁在床头，我唱完你就睡着了。”
　　许妄心上一紧。又是上次那个人？女人？
　　许妄直直地看着肖浮，肖浮却没怎么注意到他的眼神，姿态放松地窝在沙发里，过了几分钟就慢慢开始唱歌了。
　　“甜蜜蜜，你笑得甜蜜蜜，好像花儿开在春风里……”
　　唱的这首老歌，他唱得和缓轻柔，有种十分静谧的味道。
　　只是，这也是首情歌啊。
　　许妄不得不开始胡思乱想。肖浮对他，并没有什么抵触情绪，甚至算得上亲密。
　　可是，兄弟情的亲密和情侣的亲密，是一样的吗？
　　许妄神游天外的时候，肖浮已经慢慢地把那首歌唱完了。
　　挂了电话，他看向许妄，看到他神情有些哀伤似的，心下觉得古怪。
　　再回神，许妄看见肖浮已经站到了他身前，离他很近。
　　醺红的脸颊，望不见底的眼眸。
　　许妄心头一乱，下意识想要吻他。未及意识上理清一切，他的身体已经先一步行动了，他的手抓住肖浮的胳膊，将他拉下来，几乎与他鼻尖相对。
　　肖浮却好像醉了。
　　“好听吗？”他动也不动，就着这个姿势轻轻问许妄。
　　许妄艰难地发出声音:“好听。”
　　肖浮一笑，眼角弯起，整个人一放松，滚到他旁边的沙发上去了。蜷起身体，他满足地揪着许妄的袖子，很是开心地说:“我告诉你一个秘密。”
　　这本来是他打算不告诉许妄的，因为他p了小猫的图！可是现在醉了，又给忘了，他说得欢快:“我接了一部戏。是魏崇导演的电影，那本子我看了，太喜欢了。”
　　他眼眸闪亮:“哥哥你第一次拿最佳男主角的电影，就是魏导的对不对？”
　　许妄心下一片柔软:“嗯。”
　　肖浮笑起来，发出细碎的笑声，很小声很小声说:“我希望也可以变得跟许妄一样优秀。”
　　许妄听得清清楚楚。他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好像一瞬间什么也不想了。
　　几乎是凭着本能，他也伏下身体，俯卧在沙发上，问肖浮:“为什么想和许妄一样？”
　　肖浮却像睡熟了一样，闭着眼睛，嘟囔着:“红烧牛腩。”
　　许妄笑得很轻，伸手在他后颈上一捏:“小混蛋。”
　　肖浮的后颈一下子就红了，耳根也开始烧起来。
　　许妄又贴着他耳朵问:“刚是给谁打电话？”
　　肖浮不装睡了，老实交代:“一个老奶奶。”
　　“一个老奶奶？”许妄一怔，“不是你奶奶？”
　　肖浮说:“是我的一个粉丝。我刚出道的时候，什么行程都追，我看她年纪那么大了还追星，就觉得有点奇怪。后来知道奶奶得了老年痴呆症，记不得事了，她儿子走得早，年轻的时候梦想当明星，奶奶把我认成儿子了。”
　　“你就把她当奶奶了么？”许妄看着他。
　　“我其实也做不了什么。但是奶奶喜欢听我唱歌，我有空给她打打电话唱唱歌，也不算什么。得了老年痴呆症的人，会特别孤独。我觉得，虽然不能做别的事，偶尔给她打打电话，也是一种陪伴了。”他认真地说着，脸色还是红扑扑的。
　　许妄笑起来，用手摸着他的头发，感受着那里的柔软。他说:“小傻。”
　　肖浮凶巴巴地扯紧他的袖子以示威胁。
　　“我真喜欢你。”许妄反握住他的手，极诚恳地看着他的眼睛。
　　“我知道。”肖浮很得意地笑起来，“我可真聪明。”
　　许妄整颗心软得不像话:“那你呢？”
　　肖浮骄傲地翻身，躺下去，闭着眼睛说:“我等着看你怎么让我喜欢上你啊。”
　　许妄低沉的声音又在他耳畔响起:“那么，我还想要一张许可证。”
　　不及他问许可什么。许妄便握起他的手，在那指节分明的无名指上轻轻一吻:
　　“许可我正大光明地追求您。”

　　☆、第 19 章

　　肖浮一早醒来发现自己躺在许妄床上，而许妄则睡在了沙发上。
　　不比奚落英有人打点，他俩没住昂贵的总统套房，这儿也只有一张床。虽然沙发也挺宽敞，不会挤着他，肖浮回想起自己昨天的种种举动，还是觉得相当丢人。
　　他怎么就那么理直气壮那么嚣张啊！
　　不就是发现许妄喜欢他了吗？整个人尾巴跟翘天上去了一样，得意的样子回想起仍令他心脏抽抽。
　　平日里乖乖巧巧叫哥哥，昨晚就赖在人家那儿喝完酒还要人给他收拾善后，肖浮你可真是个两面派呀小伙子！都不用问了，肯定是许妄把他抱床上来的。
　　酒醒了的肖浮意识到错误，非常脸红。
　　在他坐在床上懊悔的时候，许妄就醒了，边揉着眼睛，边问他:“醒了？”
　　肖浮于是尽量做出可亲可爱的表情:“哥哥早安啊。”
　　他样子太萌，许妄刚醒还没来得及启动清冷人设模式，情不自禁地托腮:“早上的你好可爱啊。”
　　没等肖浮心脏乱蹦。许妄又说:“昨晚的你也超级可爱。”
　　肖浮长这么大，第一次被同性这么称赞，饶是他听惯了彩虹屁，这会儿也脸红得滴血。
　　但是把头埋被子里这种太小女生的动作他又实在做不出来，只好直挺挺地坐着，绷紧脸道:“不准这么说话！”
　　许妄这才缓缓清醒过来，语气认真地说:“抱歉，那我重新来一次。”
　　肖浮还没闹明白他要重来什么，就看到许妄从沙发上下来，一步步走近他。
　　再半跪在他床边，抬起头，微笑道:“请允许我，称赞您的迷人。”
　　昨晚的一切齐齐涌上心头，肖浮心里飓风来袭，脑子里旋转不休。
　　许妄的下巴上还带着青色的胡茬，性感得要命。
　　肖浮脑子一片空白。今天的他，不能像昨天一样自然又帅气的应对了。
　　他的心意，并不明朗。
　　还好许妄没一直跪着，又站了起来，手在他脸颊边停留两秒，最后只是在他头上点了点:“起床吧。”
　　之后两人一起吃完早餐，又赶飞机回去继续工作，肖浮忙着赶通告，到晚上才松了口气。
　　晚上十点在摄影棚拍摄广告，这个工作结束他就下班了，拍摄空当喝了口猕猴桃汁，酸酸甜甜的口感一下子让肖浮想起了许妄。
　　有人说，喜欢这回事儿，不就是酸酸甜甜的嘛。
　　肖浮不否认对许妄的好感。许妄好看，演技傍身人还挺好玩儿，跟他在一起挺有趣。而且，不管是否在插科打诨，许妄都真心实意地关心他。
　　娱乐圈这地方，许多人交朋友不过求个资源，明面上称兄道弟，背地里也就那么回事儿。
　　实话说，跟许妄一起，当然是利大于弊。听起来这就像那句话，感情这东西，并不值钱。
　　他读书时候谈恋爱，根本就是青春期的躁动而已，自己想起来都不会觉得付出了多少真心。
　　他的确很用心地保存女孩儿的情书，小心翼翼维持着她们的自尊心。跟一个心动过的女孩儿在一起几个月，也用心记忆对方的生日、纪念日，准备漂亮又合她心意的礼物。
　　但也正像小孩儿过家家一样。那情感单纯得要命，像喜欢一个玩具一般。心动得，很廉价。
　　没有难过，没有迷惘，也没有痛苦。
　　跟许妄在一起，他感到愉悦，也会因为他的话语和动作而感到心动不已。
　　但是又怎么样？
　　谁能保证自己一辈子只会对一个人心动？
　　“肖浮，开拍了。”工作人员叫了他一声。
　　肖浮放下杯子，笑着走过去:“好。”
　　将篮球轻松扔进篮筐里，肖浮的动作非常舒展，又帅气地接过旁边飞来的帽子，随意带在头上。
　　整个画面流畅而充满活力，肖浮的眼神清澈而带劲儿。
　　看。肖浮盯着显示器里的画面，心底说着，这不也足够叫人心动了吗？
　　喜欢是酸酸甜甜。而爱，混合着苦涩。
　　拍摄结束后，肖浮直接回家。走到停车场，却看到许妄正倚着车门，等在那里。
　　心猛地一跳，肖浮低声对助理说:“你先去车里等我。”
　　肖浮慢慢走向许妄，笑起来:“哥哥你是在等我吗？”
　　“是。”许妄摘下帽子，“我在追求你，当然要来接送你回家。”
　　他微微笑着:“我担心你记不得，所以要每天都告诉你一遍，我在追求你。”
　　肖浮气鼓鼓:“我怎么就记不得了？”
　　许妄打开车门:“你没有回应我，就说明忘记了。”
　　肖浮脸一红，打开后座门，钻进车里:“进来说，别被拍了。”
　　许妄一怔。片刻后，他也坐到后座，关上门。
　　虽然有些受伤，许妄还是先开了口:“魏导很容易相处，但他性子有些急躁，讲戏很快，你跟他一起拍戏，要注意多做功课。提前揣摩好人物性格，不然他可能会骂你。”
　　肖浮点头:“我拿小本本记下了！”
　　“还有，他在片场有个习惯……”
　　两人聊了大半小时，都是许妄在讲，肖浮听着，不时回应几句。
　　许妄看向肖浮，深深地说:“我很期待你的表演。”
　　肖浮说:“我会很用心的。”他也投过去目光，非常认真，“我想要跟你一样，拿一样的奖项。”
　　两人对视着，气氛忽地变得有些微妙。四周没人，许妄将手撑到肖浮腿边，凑近他，低声说:“我想吻你，可以吗？”
　　肖浮屏住呼吸，不由自主地慢慢贴近他。
　　两片嘴唇贴在一起。柔软，心怀荡漾。
　　正在许妄要加深这个吻时，肖浮却又推开了他。
　　他别过脸，侧脸在黑暗中显得紧张、伤感。
　　许妄的心一沉，他叹了口气，说:“我很抱歉。”
　　“我不是不喜欢你。”肖浮闷闷地说。“我只是对自己没什么信心。”
　　许妄讶然。
　　“你对我很好很好。我也挺喜欢你。”
　　“但我不知道我的喜欢能维持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