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长,请留步!
一觉睡到后半夜,屋里暖气烘得人口干舌燥。
起身去了厨房,打开冰箱看了一眼,果然是满满的,纯净水饮料解酒茶应有尽有。
不得不说,杜鑫这个私人管家当真是没的说,做事认真面面俱到,最重要的是对温良很忠心,是真心希望主子过得开心过得好的那种忠心。
“潇潇?”刚刚灌下一口水,卧室那边就传来呼唤。
“嗯,在呢!”何潇拿着水瓶回了卧室,递到温良脸上冰了冰他,问道:“喝不喝水?”
“喝。”温同学嘴上说着,手却不动弹。
班长叹口气,拿他没办法,拿起水瓶喝了一大口,然后俯下身子哺喂给温小同学。
...
开学前的一个星期,温良获悉了一个令他难以平静的消息。
当年猥亵他并杀害他母亲的罪犯,在潜逃十二年之后,回来投案自首了。
他自首的原因,是因为见不得光的逃亡生活,压坏了他的神经和身体,从而出了状况得了癌症。
命不久已的落魄犯人心怀悔恨,又思乡心切,于是最终选择了自首。
抓住凶手给予惩罚并没有让他觉得有多高兴,温良情绪看起来十分低落。
“要是他没出现就好了。要是我没跑出去就好了……”
他靠在何潇怀里喃喃低语。
“小傻瓜,都说了不是你的错。”
樊女士在看见温良一副低沉模样之后,便冷着脸留他住在何家,然后一天三顿不重样地做好吃的,从侧面默默安慰他。
温良吃着吃着开始噗簌噗簌掉眼泪,把樊荣吓得赶紧拿筷子尝了尝自己做的菜。
“没那么难吃吧?”
温良忙抹干泪水,大口大口吃干净所有食物,然后主动收拾了碗筷。
做完这一切之后,他走到樊荣面前,弯下腰将她搂住,轻轻说了句:“谢谢妈妈!”
樊荣愣了半晌,一下子推来温良,通红着眼眶回了自己房间。
温良有些不安,转头向何潇求助。
何潇走过来半抱着他的肩,解释道:“没关系,她这是要痛快地哭一场,怕你笑话她就藏进房间里哭去了。等她哭过了,又是一条女汉子!”
警局那边还有一些后续需要温良过去一趟。
本来何潇要陪他的,温良看了看大卧室关着的房门,没让何潇去。
“你别去了,好好在家陪陪妈妈吧!”
温良也知道自己太黏着何潇,整个假期班长都没有多少单独的时间来陪陪父母。
温良反省自己到底还是不太懂事,有时候可能像个小孩子似得胆小任性,贪恋尽情拥有何潇的时光,又怕一个不小心会把他弄丢。
却没去想他是不是也需要一些私人的时间和空间来处理自己的问题。
“杜鑫也没在,你自己去怎么能行。走吧,我得跟你一起去。”
这样一个节骨眼,杜鑫家里也出了些事,听说是他母亲的病情严重了,所以请了假,也没办法陪在温良身边帮他处理一些事情。
“不是我自己。”温良拉住何潇道:“我爸他陪我一起去。你放心吧,没什么事,耽误不了多长时间我就回来了。你听话,在家等我。顺便帮我哄哄咱妈,要不我都没脸来这里蹭饭了。”
何潇见他坚持,又在下楼时看见专门来接温良的车后座上坐着温父时,这才放心地让温良走了。
本来说用不了多长时间的,结果一直到了傍晚时分温良才回来。
也没上楼,只在楼下打电话让何潇下去说说话。
何潇下楼就看见坐在木椅上垂着头的温良,情绪好像比去警局之前更差了。
何潇走过去摸摸他的头发,柔声问道:“出什么事了吗?”
温良把何潇的手握在胸口处,点头说道:“嗯,是有件事。我可能要把杜管家给辞退了。”
何潇挺意外的,不明白温良的坏情绪跟杜鑫有什么关系?
“你知道杜鑫是谁吗?”温良问他。
何潇没回答,因为他觉得答案显然不是私人管家这么简单。
“他是杜力的弟弟。”
何潇反应了一下才想起来杜力是谁,就是那个让温良失语自闭了许多年的犯罪份子。
何潇顿时有些凌乱。
杜鑫和杜力,单从姓名上来看的确像是兄弟俩,可如果不是我温良告诉他,让他如何想象,一个温文尔雅,做事稳妥忠诚的管家,和一个心理阴暗,对孩子下的去黑手,狂暴杀人的凶手,会扯上如此亲近的关系?
“杜鑫?”何潇还是难以置信的问了一句。
“对,就是杜鑫,一个医学院的高材生,却在毕业的时候放弃了从医的职业规划,跑过来给一个十二岁的孩子做私人管家。
我还傻傻地以为他就是单纯喜欢这样一份工作。现在才知道,他是为了让他母亲心里好过,替他哥哥来还债的。”
何潇一时也不知道该如何评价杜鑫的所作所为,只是觉得温良在知道这样一个真相之后,应该不会太愉悦。
“我本来还是挺喜欢杜鑫的。遇到你之前,他应该算是我唯一寄予了一点点信任的人。
可现在我却那么厌恶他。一想到让那个坏蛋的弟弟照顾了我这么多年,我浑身都不舒服。”
何潇搂住他的后颈劝慰:“温良你别这样想,杜鑫他没有错,他只是想做一些补偿。”
“我知道,”温良情绪激动起来:“正因为这样做让他看起来好像有多崇高,多了不起似得。可我根本一点都不稀罕,谁让他照顾,谁需要他补偿?他这些年做的这些事真的能补偿我哪怕万分之一吗?
我讨厌他们,哪怕他跟那个杜力不是一个人,我也不想让他出现在我身边!
难道还要让我对他说:感谢你这么多年对我所做的一切吗?
我宁可他离我远一点,最好是从来都没有出现过。”
第33章 第33章
离开家回学校的前一天,何潇独自去了杜鑫家里。
单论私交来说,何潇和杜鑫算是处得挺不错的。朋友的母亲病重,他去探望也是应该。
兄长逃匿多年,身患绝症才回来,照顾他的担子自然也落到杜鑫肩上。
哪怕温良不辞退他,他也腾不出身来再去为温良服务。
何潇放下手里的水果篮,向躺在床上的杜母问好。
杜母瞪大双目,很是吃惊激动。
“你是温小少爷吗?
对不住呀温少爷,是我没教好儿子,才让他做出那种丧天良的事。
不过他小时候很乖的,我也不知道他怎么就变坏了?
总之是我不好,他现在也生病了,得了报应了。我不求你原谅他,只求你别怪我们家小鑫。是他看我天天哭天天哭,这才要去替他哥哥还债,过去照顾你的……”
杜母显然混淆了何潇和温良,以为这样年纪的孩子就是温家的小少爷。
何潇张了好几次口,也没忍心打断老人家状似喃喃自语般的忏悔。
“我不怪杜鑫,也不怪您,做错事的又不是你们,我怎么会分不清楚呢?您别想太多了,好好养着身体。要不杜鑫该难过了。”
杜母听何潇这样说,终于有些放心似得平静了下来。
“少爷是不是很生我的气?”杜鑫一边为何潇斟茶一边问道。
“也不是生气,可能就是一时转不过弯。你没做错什么,只是你所做的可能并不是他想要的罢了。”
杜鑫点点头,说道:“我了解。
其实我也不知道我那么做到底是错是对?
只是当初我哥做的事情对我妈的打击太大了。她怎么都不会想明白自己的儿子怎么会做出那样的事情来?
她天天哭,去庙里求了经天天念都安心不下来。
后来她就去求了温先生,说要照顾少爷,愿意为少爷做牛做马来补偿。
求了好几年温先生一直也不同意。我哥一直逃得不见踪影,我妈的不安越来越严重,最后都到了神经质的地步。
我没办法,大学毕业出来就找了温先生,一定要来做点什么,好把我妈从崩溃的边缘拉出来。
说到底,我就是为了我妈,没去管少爷的感受,他气我,也是我自己活该。”
何潇叹口气:“你别这么说,温良也许心思有些敏感,但他并不是太小心眼儿的人,等过上一段时间,他总能想通,你是你,你哥是你哥,又何来的怪罪?”
杜鑫长吁一口气,听起来倒像是放下了什么心事一般。
“说实话,就算少爷不怪我,我也该到了功成身退的时候了。
能一直守到他走出心理阴霾,重新面对阳光的一天,我也真的没什么遗憾了。”
杜鑫边说边将目光望向何潇,很认真地问道:“你会一直陪着他,不再让他重陷泥沼,对吗?”
何潇点头,有些郑重地回答:“我会的。”
...
这一年冬天的时候,温家大少爷温煦,终于熬不过病痛的折磨,只身去了没有痛苦的天堂。
弥留之前的那段时间,何潇总会陪着温良一起去探望。
精神好的时候温煦还会微笑着称呼他们“弟弟,弟妹”,看着他们眼神里也是满满的羡慕。
这天两人出了病房,拐过拐角,远远地看到温煦的生母,温父的原配温夫人,正在拉着陆云飞的手哭泣,看起来像是在请求他些什么。
这位一贯强势刻薄的夫人,温良并没有见过几次,但她眼前的形象与记忆中的样子相比,真的是苍老了许多。
白发人送黑发人,想来是会更加折磨人吧?哪一个孩子不是母亲的心头肉呢?
何潇拉了拉温良要调头返回,不去撞破温夫人有些狼狈的姿态。
刚要转身却听见温夫人一下子崩溃了情绪,一直压低的嗓门也大了起来:
“我求求你,就帮我了了他的这一点痴念好不好?
不过就是撒个谎,让他走的时候欢喜一些……”
陆云飞脸色有些苍白,终于是回了一句:“他不会信的。”
“他信,他一定会信!”温夫人用力地确认:“他那么小心翼翼地爱了你这么多年,别人不懂,我懂。
只有我懂他有多痛苦,身体受折磨,爱意憋在心里又说不出口……他真的很辛苦,你哄哄他,让他高兴高兴。
即使是假的,他也会高兴的。”
陆云飞默然半晌,最后抬起头对温夫人说:“这对朱情不公平。”
温夫人呆了呆,接着又抓着陆云飞的胳膊急切地许诺道:“阿姨知道,知道你一直惦记着小情,我答应你,阿煦死了她就归你,好不好?”
陆云飞显然有些恼怒,正要再说,却听一旁有人插进来,冰冷冷地对陆云飞道:“答应她。”
陆云飞愕然,转头看见一旁栏杆处走出来的朱情。
“答应她,去陪陪温煦,也算我求你。”
又过了几天,何潇跟温良再到医院探望温煦的时候,就看见像幽魂一样无声站立在病床外的朱情,呆呆地透过窗玻璃望向里面,眼神无望又满含幽怨。
甚至在看到一直十分厌恶的何潇和温良,她都没去计较,反而一反常态地对他们露出了一个微笑。
不过这个笑看起来自嘲又冰冷。
“你们知道吗?”她开口说起话来:“我从小就喜欢阿煦,他病了,我也心甘情愿地照顾他一辈子,他死的时候我一定会陪他一起死。
可是多么的可笑?
现在在里面陪着他的不是我,而是一个男人。
你们说,陆云飞他是个男人啊?为什么阿煦会喜欢他?我有什么比不上他的?他对他多笑一下,多说一句好听的话,就赶得上我这么多年来的朝夕陪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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