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嫌疑犯
“行了,别给我耍宝了,”张建军头疼地揉了揉鼻梁,冲着小民警一抬手,“先带进去问问究竟是拿了谁的钱去捣乱的?花钱的主也不知道请两个脑子好使的,这两人的外套拧巴拧巴估计都能拧出一瓶二锅头来了,不好好做生意,尽想些歪门邪道的路子,离关张也不远了。”
小民警略不服地瞪了眼顾钧,推着两人去了审讯室,另一个叫李旻的则扶着林泽跟在后面,去往一旁的办公室,要给他做笔录。
林泽的额头还红肿着一块,脸色也有点苍白,嘴角紧抿着,就连身体都微微僵硬着,一条胳膊很不自然地被李旻扶着往陌生的地方走。
顾钧一抬眼看见林泽脸上一闪而过的隐忍和因为努力要看清前方的影子不自然眯起的双眼,顾钧心里突然有些不舒服,也没多想大步上前,将李旻挤到一旁自己扶住了林泽的手臂,“我陪他过去吧,是哪间办公室?”
被挤开的李旻有些诧异,但也没深究,一指前侧,“就那间,三号。”
李旻说完便走在了前面,顾钧则在后面引着林泽往办公室走,林泽脸色依旧苍白着,但僵直的身体似乎略放松了些,虽然他同样不喜欢这样被人搀扶着,但这个院子里也只有这个叫顾钧的不是完全的陌生人。
进了办公室,顾钧扶着林泽坐好后,自来熟地取过两只一次性水杯,套在一起去饮水机那接了杯热水,然后放到林泽手中,“小心烫,就是做个笔录,他问什么你照直说就是了,有事或不清楚的地方可以找我。”
林泽握着被塞进手掌中的热水杯,微迟疑了下,低声道:“谢谢。”
“辛苦了,”顾钧冲着已准备做笔录的李旻打了声招呼,然后走出办公室,顺手将门带上,张所还站在院子里背着两手瞪着自己,他手里的大搪瓷缸茶杯也不知被他搁哪去了。
城北派出所年代久远,办公地点也是颇有几分古旧气息,不像市公安局那几栋崭新的大楼,城北派出所是一座类似北京四合院的大杂院改造而成的,南方许多城市也有许多开门就能闻到隔壁家厨房油烟味的大杂院。
三排平房成一个凹字形状,那个豁口就是派出所大院门,此时正是下午四点多,许多出巡的民警还没回来,所里留守的人不多,但凡是手中没正经事急着要做的都悄悄地从开成不同程度的窗口朝外不经意地但极其频繁地无意地溜一眼,显得特别的不好奇不八卦!
“你小子又闹什么妖了?”张建军冲着顾钧一抬下巴,“不知道这个院子里的人都不怎么待见你啊?”
顾钧撇了撇嘴,“那是他们有偏见,身为公民,我还不能问问自己的财产去向了?”
“你还委屈上了?”张建军气乐了,一抬手作势要敲顾钧的脑袋,顾钧嬉皮笑脸一躲,而后就没大没小地搂住了老所长的肩膀。
“我说张所,这回我可真只是见义勇为,其他啥也没干,啥也没想干啊。”
张建军嫌弃地将顾钧的爪子从自己的肩膀下扒拉下来,“说话都没个正形,听说今天城南出了大案,你怎么还有空跑我这闲晃?”
“张所,你消息可够快的啊,”顾钧略好奇,“城南的二爷和您什么关系?”
“二爷?还大爷呢!”张建军丢了一个白眼给顾钧,“局里很重视,这事一出就通知各所协查了,正是风口浪尖上的时候,你还嬉皮笑脸的,真不知道郭局究竟看中你哪了?”
“看中我丰神俊朗潇洒倜傥人见人爱……”
“打住!”张建军一巴掌终于没忍住,拍了下来,顾钧夸张地捂住自己的脑袋,委屈道:
“张所,本来我浑身上下就脑子最好使,您这是嫉妒,想要……”
“闭嘴!”张建军头疼地瞪着这块‘滚刀肉’,“你说你,你读什么公安大学,当年你要是直接去天桥拉个场子说相声,估计现在也没那什么缸的事了,说正事!”
顾钧见玩笑开得也差不多了,便收起了惫懒的笑脸,脸上神色及气场都变了,“老所长,今天我真是凑巧,原本还真是请了两个小时的假去舒宁堂按摩针灸的,刚好碰上了,就顺带出了个手,但我在看到城北派出所的车时,突然想起以前看过的一个案件,是在城北发生的,和今天的案子有些相似,就想着干脆过来找您聊聊。”
“怎么?腿疼又犯了?”张建军眉头蹙了起来,“上次给你的膏药你没贴?”
“贴了,除了撕下我一层腿毛外,其他啥用也没管!”顾钧想到扯下膏药时那种酸爽感,忍不住龇了龇牙,“您别费心了,我这腿是旧伤,不是风湿老寒腿,膏药不顶事。”
“不顶事?”张建军又瞪上了,“你给我扔了?那可贵……”
“没扔没扔,我给门口的老邓头了,”顾钧忙安抚道:“老邓头说邓婶腰疼,要不我去给要回来?”
“混小子!”张建军很想踹他一脚,可想想又似乎有点不舍得,便傲娇地扬了扬下巴,“什么案子?说来听听。”
“十五年前的旧案,被害的也是女性,穿着睡衣,没有任何证件证明身份,当时发现尸体的地方并不是第一案发现场,尸体明显被凶手整理和摆放过,无名指被切……”
“你这么一提,我想起来了,那年我刚好暂时被借调到邻市协助查案,等我回来这个案子已经归口到市局,被害人涉及当时市里的一位领导同志,局里非常重视就连省里也派了专案组下来,但始终未能查到凶手,后来也就成了悬案被归了档,起初市里还有人在排查,可几年过后,这案子也就渐渐地淡出了人们的视线……哎,不对,这些卷宗里都有,当时的案发现场细节和搜集的一些证据也都存了档,所里已经没有这案子的资料了,都在市局里,你跑我这了解什么?”
“郑斌那还没做出最后的尸检报告,现在的DNA资料库要比十五年前完整多了,或许不用大规模排查我们就能知道被害人的身份。”
“那你小子究竟想找我聊什么?”
“当年这个案子为什么会这么快就存档列为悬案?”顾钧浓眉下的清亮双眸露出几分疑惑,“老所长,郭局下午就给了我十天时间要求破案,上午案发,下午就限定破案期限,这在以往有过吗?”
张建军愣怔了下,而后叹了口气,“郭局有时候也是无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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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006
6.有味儿的顾先生
李旻几次都忍不住去看当事人的眼睛,拼命克制伸手去试探当事人是不是真的看不见。
林泽一直捧着纸杯,一口没喝,纸杯里的热水也渐渐地不再冒热气了,骨节分明修长干净的手指却还黏附在纸杯外,像是汲取最后的一点温热。
“姓名。”李旻手中虽拿着林泽的身份证,但还是例行公事地要亲口询问下。
“林泽。”
“年龄。”李旻目光找到了身份证上年月日的地方,眼神略动了动。
“二十三,”略顿了顿,林泽补了句,“九三年的。”
“和我同年,还是同一个月的。”李旻年轻的且带些小意外的声音让林泽也忍不住弯了弯嘴角,低声道:
“哦,真巧。”
“这两个人你认识吗?”李旻放下身份证,拿起笔看着林泽,准备记录。
林泽摇了摇头,“不认识。”
“从未见过?仔细想想。”
林泽微抬了抬头,“警官,我看不见。”
“哦,对不起,”李旻尴尬道:“我、我一下忘了你眼睛不方便。”
“嗯,没事,”林泽略偏了偏头,“这两人的声音以前我也没听过,应该是没有遇到过,我们舒宁堂的客人都是需要预约的,很少做陌生人的生意,这两位进来没说几句话就打人,应该也不是真的要来做按摩,但他们为什么会这样,我就不清楚了。”
“哦,那你说说看你是怎么受伤的?被、被哪一个打的,能分辨出吗?”小警官李旻大概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的当事人,问话间显得有些不自然。
林泽微微皱了皱眉,放下手中的杯子,一只手摸索着抚上自己红肿的额头,“不知道,就知道有人推了我一下,然后我撞上了茶几,具体是哪一个推了我,可能需要问我店里的同事阿峰。”
“这种事以前发生过吗?”
“听同事说过,但我自己以前没有遇上过。”
“你在舒宁堂几年了?”
“嗯……四五年了吧,快五年了。”
“那会不会是舒宁堂的竞争对手?你们抢了人家的生意?”
“警官,”林泽无奈地笑了笑,“我就是一个打工的,客人来了,我们就做,至于生意上的事,我们又怎么会清楚?其实也没什么大事,我也不想追究。”
“需要我们带你去医院吗?”李旻看着纸上寥寥几行字,“那位顾队和你认识?”
“不需要,就是撞了一下,没事。”林泽眨了眨眼,李旻又差点想伸手,“顾先生是舒宁堂的客人,我替他做过几次按摩和针灸。”
“哦,你如果要对这两人提出诉讼或者民事调解赔偿,需要的话,我可以找人帮助你……”
“不用了,谢谢。”林泽闭了闭眼,睁开朝着人影的方向,“我可以回去了吗?”
“在这签个字……如果不方便,按手印……”
“我签字,告诉我签在哪?”
“就签在这,”李旻将笔塞入林泽手中,然后指引着他的手到笔录的页尾,“哦,你等等。”
林泽握笔的手一顿,就听见有翻找东西的声音,然后那个警官年轻的声音带着几分歉意道:“我又忘了你眼睛不方便,为了保证你的权益,我念一遍记录并录下来,这样万一将来有出入你也好有个对比,所里一时半会也找不到人可以写盲文,如果你有异议,我们……”
“没异议,谢谢你,警官。”林泽鸦羽般的长睫微颤了数下,而后摸索着笔录的页边,签下了‘林泽’两个字,龙飞凤舞,出人意料地好看。
李旻再次意外了下,看了看签字,再看看这个人,心底暗自惋惜,话语间变不自觉地多了两分温和耐心,“一会我安排下,送你回店里还是要回家?”
“谢谢,不用了,如果可以就麻烦警官帮我叫辆车吧,不知道这里出租是不是好打?”林泽摸着桌子边缘站起身,陌生的房间,从店里过来时也没拿上盲棍。
李旻忙伸手引着他绕过木椅,“小心,我送你。”
林泽抿了抿唇,“那麻烦你了。”
院子里一老一少都蹲在花坛边,一人一支烟对抽,墙上趴着那只猫,甩着尾巴眯眼盯着下面这两个看蚂蚁搬家出了神的两个人。
“小钧子啊,这个节骨眼你可要长点心,普通刑事案件也可能成了大案要案,大案要案也有可能成了悬案,你不拿我这老头子当外人,我也不怕违反纪律和你说这话,省里马上下来大检查,市里领导班子要调整,城南这片这两年又是矛盾激化点,水太深了,这个时候可是敏感期啊,郭局让你尽快破案,也是想尽量避免有人会做文章。”
顾钧狠狠地吸了口烟,“老所长,我听说郭局很可能进市常委班子,这您知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