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是出去一段时间。”面对黎若森的时候，他的声音又放缓了一些。
　　“你这次出去多久？”
　　“一个月吧。”黎铮英说。
　　黎若森看着黎铮英，“我送你去机场。”
　　黎铮英见黎若森已经换好了衣服，便没有反对，只是让吴涛又去给他拿了一顶帽子戴上，“这里的温度看上去不低，但是风大，湿冷，担心着凉。”
　　黎铮英这次来，其实没带什么行李，之前那些都是给黎若森的东西，所以离开的时候，也是两手空空。
　　兄弟俩坐在后座，前面是酒店的司机和吴涛，一时之间，两人都没有开口说话，黎若森看着窗外的景色，觉得自己好像很久没有和大哥这样和平相处过了。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面对黎铮英的时候，总是紧张的，可能是那种控制欲让他感到窒息……但是今天晚上的黎铮英好像就像他之前说得那样，已经知道他长大了，所以没有了那种让他感到不适的态度。
　　等汽车顺着车流驶到机场之后，黎铮英转头看了黎若森一眼，“照顾好自己，有事打我电话。”
　　黎若森点头，他看着司机去给黎铮英拉开车门，然后忍不住说——
　　“大哥，注意安全。”
　　黎铮英回头看了他一眼，点点头，“你也是。”然后便下车离开，黎若森只能看见当黎铮英走进机场的时候，有人迎了上来。
　　“车子里的是谁？”周凯文问道。
　　“若森。”
　　“小少爷这次开窍了？”说话的这人，正是之前在办公室与黎铮英有过交谈的那位，两人关系还算不错，“我以为你会迟点回来。”
　　“没必要，就让他多在这里待一会儿吧。”黎铮英说着和周凯文往里走去，“逼得太紧了，总是会适得其反。”
　　“看来这位傻爸爸学会放手了。”周凯文调侃道，“沈霄怎么样？这个女婿还合格吗？”
　　黎铮英闻言嗤笑了声，“痴心妄想，还有……”他转头看着周凯文，“若森是我弟弟，不是女孩。”
　　周凯文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那件事怎么说了？”
　　周凯文闻言便打起精神汇报了起来。
　　也不知为何，回去的路上意外十分拥堵。
　　坐在后座，车子里暖气开得很足，让穿得颇为厚实的黎若森觉得有些闷热，他把帽子和围巾摘了下来，放到一边，然后掏出了手机。
　　他一直都是特别关注沈霄的，于是这会儿便刷出了一条沈霄的微博——
　　宵夜中。
　　配图是一个鸳鸯锅。
　　黎若森其实挺喜欢吃辣也喜欢吃火锅的——这多半也是来源于黎铮英不让他吃，于是时间久了，倒成了念想了。
　　他想回个沈老师在哪儿吃火锅啊，又觉得这样过于亲昵了。
　　于是只能悄悄点个赞。
　　倒是不一会儿突然收到了一个提示——
　　“你搬走了？”
　　是沈霄的私信。
　　黎若森下意识抬头看向前方的吴涛，发现对方在目视前方，没有注意到后面之后，就急忙回复道——
　　“大哥给我安排了新的住处。”
　　“哪儿？”
　　黎若森回了个地址。
　　“离我吃火锅的地方不远，来吗？”
　　然后就在黎若森因为这个邀请暗自紧张的时候，又一条消息来了，“助理有事吃不了，我一人吃火锅没意思，你来吗？”
　　原来是这样，黎若森想，他看向前面的吴涛，看着沈霄发来的地址——
　　“司机，我要去其他地方。”
　　吴涛立即回头——
　　“少爷？”
　　“沈老师约我吃饭。”黎若森假装镇定地说。
　　等到了那家火锅店，都已经过了半个小时，因为没想要外出很长时间，所以到了地方之后，黎若森突然发现了一件很尴尬的事情——
　　他的轮椅还在酒店。
　　“我背您过去。”吴涛说。
　　黎若森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他伸出手搭着吴涛的肩膀，“……你让我试试。”他被吴涛从车子里抱出来后，试着站着走几步。
　　但是两条腿还是不听他的使唤，他大半个身子都是倚在吴涛的身上，最后吴涛还是蹲下来，让黎若森趴在了自己背上。
　　沈霄定的包厢在火锅店的二楼，吴涛走进店之后，问了下包厢的位置，面对旁人略带探究的目光，便对服务员说道，“我朋友的脚扭都要来吃你家火锅，拿他没办法。”
　　黎若森趴在吴涛的背上，然后小声在他耳边说，“谢谢。”
　　吴涛摇摇头，似乎是说不要客气。
　　他背着黎若森来到沈霄定的包厢，待沈霄打开包厢门之后，便把黎若森安放到位置上。
　　“你这是怎么了？”
　　“送大哥去机场，没有带轮椅。”黎若森说。
　　“既然这样，那一起吃火锅吧。”沈霄说，“吃火锅这件事，当然是人多才热闹。”他说着便让吴涛在一旁坐下，“况且我们还是一个地方出来的。”
　　因为是下戏之后的缘故，所以沈霄已经换上了自己平时穿的衣服，他穿着一件铁青色的毛衣，下面是牛仔裤。
　　包厢的桌子是圆桌，他就坐在黎若森的旁边，“你能吃辣吗？”
　　黎若森摇头，虽然他挺喜欢吃辣的，但是黎铮英并不让他多吃，所以他不怎么擅长吃辣。
　　“你跟我助理一样，他也不怎么能吃辣，不然我就点九宫格了。”沈霄说着，看向一旁的吴涛，“那小吴呢？你跟我一个地方出来的，我们那儿盛产辣椒，你应该能吃辣吧。”
　　“我不吃辣。”吴涛说，他替黎若森脱下外套，然后又拿出一旁的围裙替他穿戴上，“沈先生不必顾忌我，客随主便。”

　　第 21 章

　　21
　　沈霄闻言，只是点点头，然后就开始沉默地在锅子里下菜。
　　黎若森不知道说什么，吴涛不说话。
　　几个人都沉默地坐在桌子旁，一时之间，这个包厢沉默得像是图书馆一样。外面热闹的声音不断透过隔离效果并不好的门缝传来……黎若森转动了下视线。
　　左边的沈霄面无表情，戴着的眼镜上已经蒙上了一层白雾，右边的吴涛也是面无表情……“沈老师今天感觉怎么样？”他犹豫了下问道。
　　沈霄把目光转向他，因为眼镜上有一层白雾，所以黎若森看不清他的表情，“挺好的
　　。”沈霄说，他替黎若森捞了一些牛肉片，“吴先生自便。”
　　黎若森看着夹到自己碗里的牛肉，沈霄选的这家火锅挺出名的，黎若森之前在剧组的时候，听到旁边的人提起过，似乎挺难订位置的，他小声道谢之后，看着旁边的调料有些犯难，实在是品种太多，不知道怎么选择。
　　“要不吃我的吧。”沈霄把自己面前的调味料放到黎若森面前，“我没动，干净的。”他对黎若森说，“不过里面放了蒜，你吃不习惯的话，我替你换一个。”
　　“不用了。”黎若森说，他其实吃火锅不多，对那些调味料，很多都是抓瞎的，而且黎铮英也不可能让他去外面吃火锅，他总觉得东西不干净，所以一般都是在家里做清汤锅，顶多在蘸料里给他放些辣油……这样红彤彤的牛油火锅，说实话，还是黎若森第一次见到。
　　吴涛不用沈霄招呼，已经自己开始动手了，并且还有时间照顾黎若森，他飞速涮好一些肉片，放在了黎若森的碗里，“少爷，多吃一些。”他对黎若森说，“多谢沈老师了。”
　　“叫我沈霄就可以。”沈霄看着吴涛说。
　　黎若森坐在两人之间，不知道为什么，他单独和沈霄在一起的时候，或者单独和吴涛在一起的时候，都没有这种不自在的感觉。
　　他总觉得这两人不对付，特别是吴涛，他似乎已经极力去克制，但还是忍不住流露出些许对于沈霄的不喜——他不明白这是因为黎铮英，还是他单纯不喜欢沈霄这个人。
　　“黎先生走得很匆忙。”沈霄见黎若森有人照顾，便没有在替他忙活，他在辣锅里涮着鹅肠，“我以为他会多待几天。”
　　“大哥有事。”黎若森解释道。
　　“我听剧组的人说，你搬走了？”
　　黎若森放下了筷子，“这是大哥的意思。”他下意识地转头看了眼吴涛。
　　吴涛立即放下筷子，“我有事失陪一下。”
　　沈霄没有说话，直到吴涛从他的身边经过，离开了包厢，他才摘下了被水汽笼罩的眼镜，“你大哥你替安排了新的酒店？”
　　“嗯。”黎若森小声地应了声。
　　沈霄觉得，黎铮英确实有病。
　　他虽然不完全肯定，黎铮英安排黎若森住进新的酒店与自己有关，但他想80%的关系应该是有的。
　　是因为什么呢？
　　黎铮英应该知道，剧组的酒店安排，包括之前黎若森的房间就是他安排订的，既然如
　　此，那为什么不一开始就换到他安排好的酒店里的？
　　沈霄想到了吴涛。
　　他想应该是吴涛对黎铮英说了些什么，会是什么呢？自己的过去？还是黎若森在自己房间里待了很久的事情。
　　又或者两者都有？
　　火锅店里氤氲的雾气遮盖住了黎若森的脸庞，他看不清黎若森的脸，但就是这样，反而有了种雾里看花的感觉。
　　他想起了自己下午听到的事情。
　　“……我感觉，他像一个人。”拍完一场戏，在和沈霄一起看监视器里回放的导演，突然这么说。
　　沈霄看着镜头里的自己，还有旁边的应玉靖，“您说应玉靖？”
　　“不是，是那个编剧。”导演靠在椅子上说，“我之前一直觉得他长得眼熟，刚刚我看到黎铮英才想起来，他长得像谁。”
　　“谁？”沈霄没有在意导演为什么会认识黎铮英的事，在这个圈子混的，很少有不知道他的，少的可能是能够清楚记得他的相貌的人。
　　“我的一个学姐。”导演的年龄不算很大，只比沈霄大上几岁，他靠在椅子上，“我的那个学姐，长得是真的漂亮，他头发很长，她笑起来的时候不多，不笑的时候有些冷淡，但是笑起来的时候，脸颊上有个小小的酒窝……喜欢她的男生真的太多了，所有人都看好她，觉得她是明日巨星，因为她太做什么都很擅长，跳舞好，唱歌也好。”
　　“后来呢？”沈霄忍不住问。
　　“后来她突然就不来了。”导演叹了口气，“没有毕业就退学了……我们当时以为她是出了什么状况，但是后来好像说，是嫁入了黎家。”
　　“黎若森是黎铮英的弟弟吧？”导演自言自语，“他们长得真的太像了。”他对沈霄说，“其实他长得也不像女孩子，但是……是什么呢？神态？反正就是很像，我第一眼看见他的时候就有种熟悉感，只是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我居然还记得她的样子。”
　　导演又跟沈霄絮叨了许多关于他学姐的故事，甚至还不知道从哪儿，找到了一张很多年前，他那个学姐的照片。
　　照片里的女人，只是穿着简单，上面是衬衫，下面是长裙，她的头发很长，她没有笑，只是有些冷淡地看着镜头。
　　但只有一眼，就忘不了。
　　甚至有一瞬间，沈霄居然把她和黎若森重叠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