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抽了。”黎铮英说，“我最近嗓子不太好。”推着黎若森的轮椅，绕过沈霄，“有空再聊吧。”
　　沈霄也没挽留，只是挥挥手，然后看着黎若森的大衣说，“你这衣服不保暖，片场这地方特别冷，还是穿羽绒服好。”
　　说着他又对黎铮英说，“您赶紧带若森回去吧，我看他今天脸都冻红了。”

　　第 19 章

　　19
　　轮椅上的黎若森诧异地看着沈霄，他从没有听过他用这样亲昵的口吻与他说话，他甚
　　至反射性地看了眼黎铮英。
　　“沈先生看来与若森相处得不错。”黎铮英说，他转头看着沈霄，“若森没什么朋友
　　，看来沈先生倒是头一个了。”
　　“他挺好相处的。”沈霄说，他手上拿着香烟，低头看着黎若森，“是吧？”
　　黎若森有些不明白，于是没有说话。
　　黎铮英看了一会儿沈霄，“沈先生还是回去吧。”他看着沈霄指尖的香烟，“您的香
　　烟都快燃尽了，小心烧着手指。”
　　沈霄把只剩下短短一截的烟尾叼在嘴上，“我还要待一会儿。”说着他绕过黎铮英等
　　人，向另外个方向走去。
　　直到他离去些许距离之后，黎铮英才推着黎若森的轮椅继续往前走，“这几天和沈霄
　　相处得不错？”
　　“沈老师是个好相处的人。”黎若森说。
　　“是吗。”黎铮英不置可否，“你没有和外人接触过。”他轻轻说着，“总有些人，
　　和外表看起来不一样。”
　　黎若森知道他说的是沈霄，他想大哥应该是知道了沈霄的过去，当然，也可能不知道
　　，只是单纯的厌恶沈霄罢了。
　　“你听过一个故事吗？”黎铮英像是突然来了兴趣。
　　“你一直生活在黎家，生活在优渥的环境里。”黎铮英慢慢说着，“说起来，你能相
　　信吗，有人能为了五十块钱，做很多事情。”
　　“五十块钱在十几年前能做什么呢？”黎铮英说，“可能能买十份盒饭，能吃两顿肯
　　德基。”他边说边替黎若森整理着大衣，“有人能为五十块钱杀人吗？这大概是不可
　　能的，但是打人却是可以的。”
　　“有人出钱，他替别人去打架。”黎铮英说，“谁出的钱多，他帮谁，当然也有被别
　　人打回来的时候。”他说着停顿了一下，“你说这样的人，能相信吗？”
　　黎若森的手指在微微颤抖，他知道黎铮英不会无缘无故说这些，“……为什么不能呢
　　？”他问。
　　“他为了钱，可以干很多事情。”
　　“那如果他现在不缺钱了呢。”
　　“人总是有很多其他的欲望的。”黎铮英说，他声音冷酷，表情更是冷淡，“你之前
　　穿过羽绒服吗？”
　　黎若森摇头，他很少穿羽绒服，他不明白黎铮英为什么提到这个。
　　“因为你之前生活的环境不需要穿这个。”黎铮英说，“你生活在一个恒温的舒适的
　　环境里，即使外出，也只有离开房间和汽车的短短几步而已，为什么需要穿羽绒服呢
　　？”
　　“沈霄懂你吗？”黎铮英说，“他不会懂你的。”他推着黎若森的轮椅，“今天晚上换一家酒店吧。”他对黎若森说，“我不喜欢那家。”
　　在黎家，没人能够反抗黎铮英的话，当天晚上，黎若森就跟着黎铮英一起来到了新的酒店。
　　一家连锁酒店。
　　离原先的住处大概半个小时的车程，因为不是旅游季节，附近也没有剧组，所以酒店里的住客并不是很多。
　　而当黎若森回到自己的房间时，发现酒店用的并不是统一的床上用具，全部已经换成了他在黎家时用的牌子。
　　推着轮椅进入浴室，里面的洗漱用品也是一样，甚至连摆放的位置，都是他在黎家的时候，习惯性摆放的模样。
　　就像是把他在黎家的那个房间搬过来了一样。
　　黎若森有些困惑了，他感觉大哥这个架势倒是想让他在这里长住的意思，如果只是几天，没有任何必要把这些东西原封不动地搬来。
　　即使黎铮英一向过分溺爱黎若森，也不必做到这样。
　　他心里困惑，但现在还不想与黎铮英说话，于是退出浴室之后，黎若森便试着从轮椅上撑着身体，试图撑着墙壁走几步。
　　但是长期不使用的双腿，是很难支撑他这个行为的。
　　他发现自己根本站不住，于是只能撑着身体，倒在床铺上——
　　“咔哒。”
　　房门突然打开，黎若森知道，有这个房间门卡的只有黎铮英。
　　他抬头，不出意料，看见了换上了一套家居服饰的黎铮英，“累了？”黎铮英走到他面前问。
　　黎若森摇头。
　　这会儿的黎铮英倒是不像下午那般情绪外漏，他额前的头发有些散乱地搭在额头上，下巴上是冒出了一点点的胡渣，看上去倒是很有成年男子的魅力。
　　黎若森一直都知道，黎家的人是有一副好相貌的，但是他对黎铮英的印象，更多的时候是来源于他的气势，或者是心底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恐惧——按理说他不应该这样惧怕黎铮英。
　　但是他想，这点情绪应该是来源于人类对于未知的恐惧。
　　他拿不准黎铮英在想什么，所以偶尔的时候，面对黎铮英，总是忍不住有些惧怕，外加黎铮英比他大了十余岁，有些时候比起兄长，更想是半个父亲。
　　“东西都是我让王妈准备的。”黎铮英坐在床沿说，这会儿他倒是像个兄长了。
　　黎若森躺在床上，他觉得姿势有些过于随意了，想坐起来，又被黎铮英按下了，“都是一家人，没必要。”他说，然后抽过一个枕头，垫在黎若森的脑后，让他躺得更舒服些。
　　“王妈来了？”黎若森有些好奇。
　　“没有来。”黎铮英说，“我只是让他准备了点衣服，顺便让其他人把你常用的东西都带来了。”他说着拍了下身下的床单，“都是王妈整理出来的。”
　　离家几日，黎若森发现自己居然有些想念王妈了，兄弟二人他平日见得不多，但每天却都是和王妈以及钟叔相处的，这两人对他来说，也是和半个家人没有任何区别了。
　　听黎铮英这样说，便忍不住问道，“王妈身体还好吗？”
　　“挺好的。”黎铮英道，“你这样问得，我还以为你已经离家半年了。”他看着黎若森的手指，“指甲也要修剪了。”
　　黎若森下意识地收回手指，却被拽住了。
　　“自己啃了？”黎铮英抓住黎若森的手指问。
　　黎若森的手指生得什么漂亮，或者说，上帝在制造这个人的时候，比其他人多废了那么点心思，于是便把他的每一寸，都做得精致了那么些，但是或许又害怕太完美了遭人记恨，于是便又给他弄上了一些瑕疵——让他只能坐在轮椅上，做个漂亮的陶瓷娃娃。
　　但现在，这个按理说应该十分漂亮的指甲盖上，都是些坑坑洼洼的痕迹，上面都是黎若森啃咬出来的。
　　“有时候我真想给你戴一辈子手套。”黎铮英的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表情上也看不出来，“省得你没事就咬指甲。”
　　他从口袋里掏出锉刀，慢慢替黎若森修理着有些不平整的指尖，“下次不许再这么做了。”他说，“下次再让我发现……”
　　他没有说下去，但黎若森却觉得，他应该不会喜欢这个答案。
　　不知道过了多久，黎铮英终于替他修剪完了指甲，正当黎若森松了一口气，准备抽回手的时候，却突然听到他说道——
　　“你说，是不是只有我替你涂了指甲油，你才会不啃指甲？”黎铮英说这话的时候，表情平淡，或许是见黎若森神情过于僵硬，他扯了下嘴角，露出了一个笑容，“我开玩笑的。”
　　他说完，便把锉刀放进了口袋里，然后掏出口袋里的烟盒，接着又放了回去，“过段时间我会出趟远门，若宇也不在，既然你在这里有个熟人，那便暂时住这里吧。”

　　第 20 章

　　20
　　黎若森没有询问他外出的理由，因为他知道，黎铮英是不会对他说这些的。“若宇也不在？”
　　“嗯。”黎铮英靠在床沿，即使穿着较为休闲的家居服饰，也是一丝不苟地拉直了每一丝褶皱，这让他看上去有些过于板正和无聊了，“他最近在追一个小明星，跟她走得比较近。”
　　“谁？”
　　“想知道？”黎铮英问，“你以前对这些不感兴趣的。”
　　黎若森有些不喜欢黎铮英说这话时的语气，“我只是想知道，若宇最近和谁在一起。”
　　黎铮英看着他，一会儿说了个名字。
　　不出意料，黎若森没有听过，他认识的人本就不多，对娱乐圈更是没什么了解，刚刚询问也是下意识的疑问，并没有什么追根揭底的意思，“长得漂亮吗？”他问。
　　“还行吧。”黎铮英不在意地说，“短时间若宇应该没有给你找个弟媳的意思。”他说着站了起来，“若宇这几天可能会过来一趟。”他想了想又加了一句，“我今天晚上就走。”
　　“出差？”黎若森问。
　　“嗯。”黎铮英走到了房门前，他掏出口袋里的烟盒，拿出一根香烟，叼在嘴上，“小吴还是跟着你，他房间就在你隔壁。”
　　黎若森有时候对黎铮英的态度也很复杂，大哥对他的照顾确实是肉眼可见的无微不至，但是有些时候又未免有些过了头。
　　“大哥……”他忍不住说。
　　黎铮英回头，看着他。
　　“我已经长大了。”他对黎铮英说。
　　黎铮英沉默了片刻，“我知道。”他说，他挥挥手，打开门走了出去，“不必送我了，你身体不好，多休息。”
　　黎铮英的话让黎若森反而有些在意起来，他躺在床上思考了一会儿，还是撑着身体坐到轮椅上，打开门，敲响了隔壁吴涛的房门。
　　吴涛开门的速度很快，“少爷。”
　　“大哥什么时候回去？”黎若森问。
　　“应该是晚上七点。”吴涛说，他蹲下来看着黎若森，“先生吩咐我，让您早些休息，就不用去送他了。”
　　“他这次要离开多久？”
　　“先生没说。”
　　黎若森有些不习惯，这么多年，他从没有这么长时间见不到黎铮英，虽然若宇爱玩，长大之后就不怎么常回家，但是黎铮英却是一直住在黎家的老宅里的。
　　他记得若宇说，黎家的老宅阴森森的，他不喜欢。
　　但是大哥却说，他生活了这么多年，已经习惯了，况且他的回忆都在这里，如果这儿再没人住，那就真成了鬼宅了。
　　想到这儿，黎若森还是决定去见黎铮英一面，他想黎铮英应该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处理，否则不会这样来去匆匆的。
　　让吴涛在门口等着自己，黎若森转动着轮椅就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这间套房里有个挺大的衣柜，黎若森打开衣柜就发现自己平时穿得比较多的衣服，都放在了下层的衣柜里，方便他拿取，还有些没有见过的，应该是大哥替他新购置的。
　　待黎若森找到黎铮英的时候，发现他已经换好了衣服准备出发，看见他来了，有些诧异，然后询问他身后的吴涛，“不是让你让他早点休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