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准备阻止吗？
　　他一点都不准备阻止。
　　他一直好奇一件事，黎铮英是在故意淡化他的存在，还是为了他的安全，不报道他所有的事情。
　　曾经他觉得是后者。
　　但是现在，他觉得是前者。
　　似乎没人知道，黎家还有个二少爷的存在。
　　好像黎家总共只有两个人。
　　沈霄今天的戏份杀青，出来的时候就看见裹得像熊一样的黎若森，坐在透风的棚子里，“怎么不进去？”他走过去低头看着黎若森，发现对方围着一条没见过的围巾，“哪儿来的？”
　　“宋毅给的。”黎若森说，宋毅的戏份早拍完一些，对方出来的时候看见他在棚里冻得不行，先是邀请他去自己车子上待一会儿，见黎若森不愿意后，便把自己一条没有拆过的围巾贡献了出来。
　　“沈老师还有一会儿。”宋毅说得时候脸上带着笑容，“我先走了。”
　　黎若森再三感谢了宋毅之后，便目送对方的离去，跟着他一起离开的，还有他那些在片场等候多时的粉丝。
　　其实黎若森对宋毅的印象倒是不错，虽然人气高，但是一直非常有礼貌，对所有人都是一副客客气气的模样。
　　黎若森其实也听到有人背地里说他假，但是剧组就这样，人多口杂，背后说黎若森的也不少。
　　至于沈霄，人们对他的评价就一个字，闷。
　　闷吗？黎若森抬头看着沈霄，他虽然身上还穿着拍戏用的戏服，但显然和喻松已经是两个人了。
　　沈霄笑起来的时候，眼角有一丝细微的皱纹，或许是因为以前演的角色不是苦大仇深，就是过于认真严肃。
　　导致在片场的时候，很多人好像隐隐有些害怕沈霄。
　　就连宋毅，每次见到沈霄的时候，都有些战战兢兢的。
　　黎若森心底想着这些，沈霄不知道，“我去换下衣服，你等我一会儿。”他说着就往剧组给自己配的房车那儿走去。
　　等沈霄换好衣服下来的时候，已经是穿着深色的棉服了，他里面是件浅灰色的圆领毛衣，让整个人看上去柔和了不少。
　　黎若森看着沈霄架在鼻梁上的眼镜，“沈老师近视吗？”
　　“有一点。”沈霄说，他指了下自己的眼睛，“平时还好，下雨天或者天气不好的时候，我视力不太好，一般都会戴眼镜。”
　　“坐我车回去？”沈霄问。
　　黎若森低头看了下自己的轮椅。
　　“没事。”沈霄说着就蹲下来，背对着黎若森，“我背你。”
　　黎若森犹豫了片刻，最后还是遵从了内心的想法，趴在沈霄的背上，环住了他的肩膀。
　　沈霄的身上有股很好闻的木质香气，应该是香水的味道。
　　这让黎若森没由来的有些安心下来。
　　“小心点。”沈霄说着弯着身子，钻进了保姆车里。
　　助理小钱帮黎若森把轮椅收好了之后，一起带了上去。
　　待自己被放到座位上，黎若森才缓过神，他看着坐在自己身边的沈霄，“沈老师喷香水了？”
　　“我喷的应该不多吧。”沈霄下意识地看了下自己，“不喜欢？”
　　“没有。”黎若森摇头。
　　“以前我也没有喷香水的习惯的。”沈霄靠在椅背上说，“但是张林说，做艺人，经常跟人接触，起码不能让身上有异味。”
　　“很好闻。”黎若森对沈霄说。
　　是让人觉得温暖的味道。

　　第 30 章

　　30
　　沈霄其实不喜欢和陌生人接触。
　　说他孤僻也好，装清高也罢，除了少数的圈里人，他欣赏的那些人外，对于其他人，他一直是能推就推的。
　　所幸之前的那么多年，他一直不是众人追逐的对象。
　　只是拿到这次的奖项之后，圈子里好像才注意到，世界上有这么一个人。其实也不尽然，张林虽然没有明说，但是公司的意思还是很明显的。
　　沈霄也是该怎么过就怎么过。
　　拿奖前后对他来说也没什么区别。
　　这会儿他推着黎若森的轮椅，慢慢往黎若宇订好的包间走去，地毯柔软，吸音效果极好。
　　黎若宇订的也是最好的包间，在走廊的尽头。
　　沈霄低头看着黎若森头顶的发旋，黎若森的发色不是全然的黑色，总是泛着点浅棕，发尾有些微微卷翘。
　　和沈霄的短发不一样，看上去就是精心打理过的。
　　“你的头发都是哪里做的？”沈霄随口问道。
　　“大哥找的发型师。”黎若森说，他没有回头，“有空了就会来家里。”
　　私人造型师，沈霄想，也不奇怪。
　　“他为什么会突然想起来和我合作？”沈霄问。
　　“也不算突然的想法。”黎若森解释道，“这件事我也不太清楚，今早他来的时候，才跟我提起这件事的，说是之前就有这样的想法，只是一直没有合适的故事。”
　　“然后正好看了你的故事？”沈霄问，这么凑巧，之前那么多年都没看过，这次恰好看见了？
　　沈霄又想到了黎铮英。
　　“你的家里都有你写的小说？”
　　“都在我房间的书架上。”
　　沈霄心下了然，多半是发现哥哥不见了之后，去他房里找到，然后恰好抽出了几本书，觉得不错，半是借口半是真心，就这么找过来了。
　　他承认，那本小说里的角色和他算是契合的。
　　角色40岁出头，他37岁，这问题不大，他可以化妆。
　　性格上，这个角色也算是保守之余，有些自己的坚持，不过终究是年纪大了，很多想法都是求个稳。
　　不过他也没少指点主角，算起来，也算是主角的半个师傅。
　　“只找我不行啊。”沈霄半开玩笑地说，“我没有流量啊。”他想这次黎若宇应该不会找新人做男主，看样子对方是有意思在网络剧这个地方插一手的，既然如此，那第一部作品，肯定不能找个籍籍无名之辈。
　　他突然想到了宋毅，宋毅也算是当红男星，古装剧出道，和黎若宇的公司也有合作，说红也算是红，只是差了那么一口气。
　　两人对话的语速不快，走路速度也不快，但是说到这里的时候，包厢门也到了，一旁的服务人员替他们拉开了包厢门。
　　沈霄就看见了坐在包厢里的黎若宇，对方没有再穿早上那身羽绒服，换了身打扮，这会儿正在和别人说电话，见沈霄进来了，和对方说了些什么，便匆匆挂了电话。
　　“哥。”他站起来，走到黎若森面前，“吴涛后来没去？”
　　“沈老师在，他送我来的。”黎若森解释道，他像是想起了什么似地说道，“你别说他，我跟他说过了。”
　　黎若宇点点头，也不知道听进去了没有，然后他才抬头看着沈霄，微微点头，然后推着黎若森的轮椅，把他带到了自己身边的位置上，那儿的椅子早就撤了。
　　相处了一段时间，沈霄也知道黎家的几个兄弟是什么德行，于是也没在意，自己随便找了个位置做了下来。
　　刚刚做下来，身边的服务生就开始给他面前的红酒杯里倒酒了。
　　三人面前都有红酒。
　　沈霄虽然不爱应酬，但是酒量还行，包间里除了服务生之外，一个助理和经纪人都没有。
　　黎若宇端起酒杯，说了些场面话，沈霄也是在圈子里待了这么多年的，这些场面话还是应付得来的。
　　两人互相说了些场面话后，黎若宇终于点进了正题，“沈先生知道，我和你的经纪公司是有合作的，这件事我和王总也说过了，他也有些兴趣。”
　　然而张林却没有跟他说，沈霄想。
　　“不过他的意思也是，让我亲自跟你说，毕竟这是也是要您同意才行，这世上也没什么强买强卖的道理。”
　　沈霄顿时明白，自己公司的老板，对这个项目或许是有兴趣，但是这个兴趣不足以把自己让出去。
　　公司的心思他也明白，第一个国际奖项影帝，运作好了，自己公司投资的电影里，让他参演一下，到时候宣传炒作一下，逼格就有了，也算是电影里的演技保证。
　　这要是一下子参演了一部班底不明的试水网络剧，下次电影让沈霄去作配，逼格顿时降低了许多。
　　但是这件事也是看沈霄的意思，毕竟双方的合约也快到期，而且之前公司也算是放养了那么多年，目前是否续签也是个问题。
　　王总虽然有自己的考虑，但是沈霄的考虑也是一大因素。
　　万一对方就想着靠这次投资，顺便捧个自己的新人出来，然后自己投资明星工作室呢？
　　这样的人不少，或者说，成名之后，和公司合约到期之后，很多人都这么选择。
　　也许资源没有在公司的时候好，但是自由度高，能捧自己的新人，自己也从打工的变成了老板。
　　但是沈霄志不在此。
　　他对钱或者名这件事，看得一向很淡，对他来说，钱够用就行了，至于名？
　　他之前籍籍无名了那么多年，也是这么过了。
　　然后黎若宇又向他许诺了诸多好处，最后，沈霄也没松口给个准确的答复，只说自己会考虑看看。
　　黎若宇一副意料之中的表情，然后看向一旁一直默默吃菜的黎若森的时候，表情倒是活泼了许多，“哥，你要不要来演一下啊？”
　　“我演什么？”黎若森有些诧异地反问。
　　沈霄顿时明白了黎若宇想让他演的人是谁，一个反派，就是他一直觉得是黎若森原型的那个人。
　　看上去温和无害，但是真正心狠手辣的人却是他。
　　“不。”黎若森似乎也反应过来了，“我不演。”
　　“林彦呢？”黎若宇问。
　　沈霄觉得名字有些陌生，但是想了一下，他突然想起来这个人是谁了。
　　一个出场很少很少，几乎一笔带过的角色，也是黎若宇邀请沈霄饰演的角色，终身未娶和把所有精力投入这个行业的原因。
　　他最好的兄弟，一个真正对他好的人，但是最后，却被歹徒残忍杀害。
　　小说里对于这个人物的着墨其实很少，只是在最后番外的时候，提到角色过去的时候，才写的这个人物。
　　其实沈霄也觉得，这个角色也有半点黎若森的影子。
　　身体不好，家中人宠爱，有个最好的朋友，家里人却很喜欢这种街边的小混混。
　　但他却经常偷偷跟他出去玩。
　　他的第一块电子表就是林彦偷偷送给他的。
　　“我计划里少年时代的林彦和你，都是其他人演。”黎若宇说，“哥，你要不要演个成年版的，反正估计出场不会超过一分钟，我想了想，还是你最合适。”
　　沈霄转头看着黎若森，确实，他想，小说里的林彦家境富裕，成年后理应更是如此，只不过林彦去世得太早，沈霄要饰演的角色也没有见过罢了。
　　而那个长大了的沈霄，其实只是那个角色梦中的场景。
　　一个很关键章节出现的，梦里已经成年的林彦，对他说起了很多过去的事情，让他不要放弃。
　　然后林彦举起手，手腕上是一块枚红色的电子表，是林彦当年送给他的礼物，也是林彦去世后，他把他戴在林彦手腕上的，为了遮住他手臂上一些深可见骨的伤痕。
　　“……我能演吗？”黎若森困惑地问。
　　“当然可以，这个角色画不多，而且几乎没有全脸，按照我的设想，只有最后的时候，才会出现一个逆光的正脸。”
　　“既然都看不见脸，为什么一定要我演？”
　　“哥……”黎若宇的语气顿时软了下来，让一旁的沈霄有些克制不住打了个冷颤，“我一直想跟你合作一场戏，但是大哥不让，这部又没有露完整的脸，大哥不会不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