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婚夫总把我当琉璃
其实,江呦呦曾经向陆长空提过建议,说张姨也是五十多岁快六十的人了,哪里能让她来照顾自己这个小辈呢?但陆长空却说,别人他都不放心,打扫清洁的活儿有钟点工来做,张姨平时只负责做饭,然后就是陪他聊聊天,不会很辛苦。
张姨自己也说,她年纪大了,老伴又早走,唯一的愿望就是能常常看见儿子小张,再跟小辈们多说说话,照顾江呦呦正是两全其美的事。
江呦呦这才没有坚持,只是平时多抢着做些事。而他今晚之所以像这样呆坐整夜,实在是因为早上发生了一件让他内心极为不安的事情。
他和陆长空本来说好要一起去疗养院看江鹿鸣,但起床梳洗时,陆长空接到一个电话,接着脸色骤变,只说他有急事要处理,就出门去了。江呦呦每回徘徊到门口,都看见坐在对面公寓门廊前守着的小张和其他保镖一脸紧张,显然是不想他出去。
自从江呦呦被看管起来之后,这层楼的其他公寓就被陆长空买了下来。其实在绝大多数时候,江呦呦都非常让人省心,他懂得了牵一发而动全身的道理。他一想跑,张姨和小张他们都别想好过。
张姨心疼这孩子的隐忍和懂事,睡觉前又劝着他喝了杯牛奶,等在门口,看人睡着了才离开。
接连几天,陆长空都回来得极少,待在外面的时间多。江呦呦每次问他发生了什么,他都只会说不用担心。但就他离开北京飞到外地的举动来看,这事一定缠得他很头疼。
一连几日一个人待着,公寓里冷清得不似有人气。张姨就想了个主意,拉着江呦呦陪她看电视剧,热闹的背景音放出来,好歹让屋内有点说话声。
没一会儿,门边传来一阵响动。张姨如释重负,拍了拍江呦呦的手,道:“陆先生可算是回来了,他一定很想你。”
江呦呦却有些踌躇,想不好见到陆长空时该说什么。他忙了这么久回到家,一定是很累了……
谁知张姨站在监视屏前一看,竟然立刻关掉屏幕,拉着江呦呦的手往后退,如临大敌地道:“江先生,您先进屋去。”
“嗯?”
他还没反应过来,就听见外面响起一道温和的语声:“请开下门,呦呦,我是你的母亲。”
张姨使劲朝他摇头,但江呦呦却好似被奇异的感觉所俘获,不由自主地想要去开锁。可惜他不知道密码,门外的人也不知道,江呦呦只得把手贴在门上,不确定地问:“你是慕笙吗?”
“是。”除了慕笙平静的语声外,门那头传来沉闷的撞击声,像是有人在搏斗。
江呦呦忙道:“张哥,别动手,小心伤到你们,就让我和她说说话吧,不碍事的。”
小张“哼”了一声,低沉着嗓子和慕笙带来的人说了句什么,便没有再动手。
“呦呦,我这次来是希望你能劝劝小空,家和万事兴,不管怎么说,他都是陆家这一脉的独生子。我不求他对我们慕家多友好,但他总不能把自己的亲生父亲给气到住院吧?”
慕笙叹息一声,语气里带着深深的无奈:“呦呦,妈妈对不起你,是妈妈害得你沦落到现在这个地步,被小空关起来,连自己喜欢的事业都必须得放弃。”
张姨闻言,愤愤不平地道:“她这是在挑拨离间!!”
张姨从前在黎静涟坐月子时就开始照顾她,感情非比寻常,对陆长空自然是维护居多。
江呦呦神色平静,看上去一点都没被刺激到,“妈妈,您十月怀胎生我下来,所以我叫您一声妈。您也曾经养过我4年,虽然我不记得,但我清楚地知道,您是在生下鹿鸣以后,忽然消失的。爸说我小时候天天在家里哭着找妈妈,他哄了我好久,才让我相信小孩子没有妈妈也可以活下去。”
“您刚刚说长空把我关起来,这是事实没错,我也一度为此很痛苦。不过,我一直爱着他,这也是事实,是我没办法逃避的。他说是您害死了他的亲生母亲,他周围的人,包括张姨、张哥,还有黎柯在内,他们都这么认为,所以,我也没办法逃避。”
张姨心里一疼,握住江呦呦的手劝道:“江先生,这不怪你。”
江呦呦竟然笑了笑,神情柔和地道:“没关系。这些日子,我不能说自己想得很透彻,不过也许是知道自己命不久矣吧,所以,我不想在余生里以自己的母亲为耻,更不想以爱他为耻。”
“唯独爱这种感情,是没有对错的。”
门外沉默良久,就连小张听了这一席话,也不免深感唏嘘。他也想过,以江呦呦这种偶尔激动就会咳得喘不过气来的身体,究竟能活多久。据说这种慢性病,是最受不得急性发作的,每急性发作一次,就凶险一分,而江呦呦从出逃到现在,发作了也有三四次了。
就在小张以为慕笙要放弃的时候,她却忽然出声道:“既然是这样,你就住进陆家来吧。你大舅小舅已经决定要把你认回慕家,到时候你就跟我一起住在陆家,观洋答应要帮你购进一整套的治疗设备,不比这小地方好得多么?”
“不用了。”江呦呦见慕笙执迷不悟,倒也说不上有多失望,只是觉得,或许爸爸早点和她分开,可以少伤心一些。
慕笙又叹了口气,好似江呦呦才是那个执迷不悟的人:“呦呦,你爸爸都已经不愿管你了,你还固执什么呢?”
“你说什么?!”江呦呦眉头一皱,手扒到门上去急切地询问。
小张暗叫不好,指挥着手底下的人想要去把慕笙拉开,奈何对方带来的人也不是吃素的,一时之间僵持不下。
“小空还是瞒着你,你们这样的关系怎么行呢?前几天,我和你爸谈了谈。他的性子你也知道,听说你竟然和小空在一起了,还一直瞒着他,就发起怒来。我就让你小舅帮忙把鹿鸣接出来了。这会儿,你爸应该已经带着鹿鸣回南城了。”
“是么……”江呦呦失了魂似的跌倒在地上,一声咳嗽之后,忽然揪住胸口激烈地呼着气,好像无论吸入再多氧气都达不到心脏般,眼前的一切都渐渐模糊起来。
爸爸知道了会说什么呢?
是啊,虽然爱是不分对错的,但以爱为名的伤害,却最令人心寒。以往的每一次故作轻松,每一次隐瞒和谎言,等爸回想起来,应该会失望到极点吧。
江呦呦再次醒来时,意识还处在当机状态,好一会儿才想清楚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他看着陆长空的嘴唇一张一合,但他却解读不出来话语的内容。
“医生,您看看,他的目光没有焦点,是怎么回事?”
“他昏迷时间太长,这时候意识模糊是正常的。”医生顶着巨大的压力给面前这位已经发狂过好几次的病人家属解释,幸亏他们住的是VIP单间,否则明天他们A院非得上社会新闻不可。
陆长空急忙追问:“那什么时候才会好?”
医生无奈地道:“这个……”你耐心地等一会儿,就会慢慢反应过来了嘛,听说还是个年轻有为的大老板呢,怎么这样不理智。
床上忽然响起“叩叩”的声音,陆长空低头一看,只见江呦呦的手指在床弦上敲击,他立刻坐到床边,握住他的手,紧张地问:“呦呦,感觉怎么样?不对,你现在不能说话。答应我,什么都不要想,好好养病,好么?”
第37章 爱你(前)
江呦呦这次发作可谓是元气大伤, 明眼人都看得出他的身体已经受不起一点摧残, 平时躺在病床上, 除了要定期用吸入性药物治疗以外,连稍微快速地活动一下,都会喘气喘得不行。
陆长空几乎是抛下了一切, 每日守在病房里,陪他说话解闷。因为江呦呦只要说长句子就会咳嗽,所以陆长空越发像是演独角戏一般, 兀自轻言细语地讲着温柔的情话。
晚上江呦呦睡着时, 陆长空也夜不能寐,闭上眼全都是江呦呦咳血的情景。医生说过, 每急性发作一次,江呦呦的存活率就会以二三十个百分比的速度下降, 到现在,他要想活过三年, 已经很难了。
“爸爸……”
陆长空睁开眼,看向对面床上不安呢喃的江呦呦,心中一片苦涩。
江鹿鸣刚被接走的时候, 他立刻就知道要不好, 但有慕家的人帮忙遮掩,他再强势也只是到南城才找到父子二人,然后和江野谈条件。
和江呦呦在一起这么久,他这才第一次见到江父。男人面色沉郁,眉目间透出些狠厉感。慕笙和江野私奔的时候, 陆长空才出生不久,自然对这段历史不怎么清楚。他是后来让人把能搜到的资料都查了一遍,才大致弄明白是怎么回事。
江野原来是特殊部队退役的人,后来到了武警那边。当时,才上大学的慕家小姐慕笙被绑匪绑架勒索,对方是亡命之徒,拿钱不说,为了走得干净,把慕笙一个人留在荒郊野外,搜索的部队花费了很长的时间才找到奄奄一息的她。
救人的就是江野。或许是濒危之时获救的那刻让慕笙对江野产生了一种说不清的依赖,此后她便趁着学校上课的空闲时间,经常约江野出来玩。她本就是个极有才情的女孩,又有大家闺秀的温婉风范,主动起来,令江野这个前半生都没怎么接触过软妹子的单身汉难以招架。
此时,跟她青梅竹马的陆观洋正面临着陆父对慕家和黎家的挑选,其时黎老爷子还没从上面退下来,权势是有的。慕家的优势则在于他们发家早,当时陆氏才分家,在商路上还没这么顺,也很需要慕家的帮助。
仔细思索之下,陆观洋的父亲决定让他娶慕笙。政坛上的事毕竟说不准,他们家在上面是有根基的,不必急于拉帮结派。陆观洋心里也是赞同的,比起稍显木讷的黎静涟,他更喜欢知情知趣的慕笙。
奈何慕笙那会儿对江野是迷得不行,觉得他极有男子气概,全天下的男人都比不上这一个。家里逼得紧,两人初陷爱河,都天不怕地不怕的,为了幸福的未来,什么艰难险阻都得去闯上一闯,便果断作出了私奔的决定。
这事一出,陆父大怒,二话不说就决定和黎家结亲。他陆家又不是找不到愿意联合的世家,挑上的媳妇决不能是这样拎不清的角色。
倒是陆观洋觉得慕笙这一走有些可惜,他心底里毕竟是喜欢她的,听说她去了老家南城,还悄悄汇了笔钱过去,希望她和江野不会生活得太拮据。
奈何好景不长,江野毕竟是抛下正经工作到南城来的,加上有陆父派的人在上面施压,地方上的事业单位哪里敢用他?江野就只能去工厂当最普通的工人,辛辛苦苦地供养刚怀孕的慕笙。待到江呦呦出生,他们住不起好的房子,只能在工矿区旁租了个老房。那儿空气质量太差,江呦呦患上肺部慢性病的病因,也是在那时候种下的。
日子过得愈久,慕笙越发觉得自己先前真是昏了头。她喜欢的人应该是顶了不起的,怎么能如此窝囊地当一个车间工人呢?
恰好她此时怀上了二胎,每天不只有江呦呦这个小孩在家里闹腾,肚子里怀着的那个也是个不安分的,弄得她每天吐得厉害,还得去菜市场挺着个肚子跟人家讨价还价。她这样,和街头那些最粗鄙的妇女有什么区别?
不该是这样的,她出身优渥,容貌靓丽,自小就是上流世家的少爷们追捧的对象。虽然当初喜欢上江野的时候,她少女心萌发地认为自己什么苦都能吃,可这并不代表她能放任自己沦落成一个最普通的家庭妇女!
慕笙决意逃走,联系上了自己的大哥慕竺。慕竺倒是时常接济她一些,可被慕父发现以后,把他骂了个狗血淋头:“谁让她非要去跟一个不明不白的男人私奔?!就该让她吃吃苦头,长点记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