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安思危
“这是什么?”方亭越问。
吕思危打开盒子:“袖扣,我偶然看到的,觉得适合你就买下了。”
方亭越扫过盒子里的袖扣,点点头,说:“改天请你吃饭。”
吕思危说:“不用不用,你送我的模型比我送你的画贵多了,加上这个袖扣也是我占了便……宜……”
“所以呢?”
话说到一半,吕思危便感觉到对方的视线落在了自己身上,最后几个字说得犹豫不决。
他似乎触怒了方亭越,却找不到缘由。
“占了便宜就想走吗?”方亭越抬起眼帘,冷冷地注视着他。
第19章
重逢之后,方亭越的态度一直成谜——
第一次见面,看起来完全没有搭理吕思危的意思,临走前却留下了联系方式。第二次见面也是一样,明明已经摆出了不再见的架势,又送了价值不菲的模型。
尽管吕思危因为方亭越捉摸不定的态度而不安,但自知理亏,只能小心翼翼地接受。
更在乎的人总要为维系关系多付出些成本,以前这个人是方亭越,现在变成了自己。
……原来那些他轻易说出再见的时候,方亭越是这样的感受。
吕思危对过去的方亭越的了解大部分不再适用于面前的人,但并不妨碍他看出方亭越的薄怒。
他既愧疚又不知所措,手不知道放在哪里只好自欺欺人地攥紧,挤出微笑尽量缓和气氛,“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剩下的部分我会补上的。”
“然后呢?”方亭越步步紧逼。
“什么?”
“然后就可以不用见面了是吗?随便进入别人的生活,玩儿够了就走——”冷调的声音顿了顿,继续道:“这一次你的兴趣会持续多久,吕思危?“
吕思危愣愣地站在原地,胸口似乎又什么东西炸开,一朵蘑菇云快速膨胀到头顶,那其中包含着愧疚、羞耻,还有成倍的酸涩难受。
方亭越说得一点都没错。
他们会成为朋友,完全源自于某天早上突然冒出来的一个念头,连最初的契机都是吕思危精心设计的。
而后他在方亭越的体贴包容下褪去了乖巧的伪装,自以为是地判断、失望、疏远然后离开。
自始至终,方亭越像个舞台上无关紧要的配角,在他这个主角需要时登场,疲倦时退场,留不下一句台词,也没有旁白为他辩白。
一时兴起后精心设计的开场,令人心力交瘁的过程,最后使人心灰意冷的结局……这一切难道不是十几年前的复刻吗?
方亭越没有理由容忍一个破坏过自己的世界的人二次介入。
吕思危意识到他再一次搞砸了。
方亭越已经往前走了,他偏偏要将人拉回到从前那段令人疲乏的关系里。
他承认自己仍未改变的自私、任性、执拗和自以为是,但这一次真的不一样。
胸口起伏着,手臂上薄薄的肌肉因为手攥得太紧鼓起平滑的弧度,吕思危长得很白,烧红了的耳朵便愈发的显眼,他艰难地跨越心里那道无数次阻拦他的名为羞耻的墙,几乎怀着孤注一掷的心情抬起头,说:“对不起。以前的事已经发生了,我没办法改变,只能道歉,但我可以——”
方亭越忽然抬手按住额头的两侧,身形一晃,一只手撑在了沙发上。
吕思危顾不得剖白,赶紧上前扶住他,“方亭越,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没事。”
灼热的呼吸扑到吕思危的手臂上,他用手背抵在方亭越的额头探了探温度,脸色一变——
“你发烧了!我送你去医院?”
方亭越只是短暂地晕眩了一下,很快站稳,推开吕思危说:“我没事。”
”怎么可能没事,你知道你额头有多烫吗?什么时候开始的?量过体温没有?吃过药了吗?”
“你走吧。”
考虑到方亭越可能是因为他才这样不配合,吕思危说:“我可以走,那就叫骆雯雯过来看着你。”
方亭越皱起眉头,看向吕思危,说:“她只是普通朋友。”
莫名的,吕思危生出一种错觉——方亭越似乎并不单单在说眼下的事,还在解释着他想了多年唯一能想到、但无法确定的、横亘在他们之间的那个矛盾。
这个矛盾听起来那样微小、可笑,吕思危不得不再一次直面自己曾经过分的敏感、执拗和不讲道理的独占欲。
听起来很像一句讽刺。
吕思危避开方亭越的视线,强硬地扶住他,说:“那就只能我来了。”
他扶着方亭越进卧室,然后出去找到温度计、退烧药和冰袋,先量过体温,再把毛巾浸湿拧干包上冰袋放在方亭越的额头上,然后按照说明书挤出药片,最后去厨房接了一杯水。
“把药吃了再睡一觉,还没退烧的话就去医院。”
吕思危把水杯递过去,方亭越自下而上地看着他,从白净的脸到握着水杯的手腕,从被子里伸出手。吕思危又把水杯往前送了送,然而那只指节匀长的手并没有接过杯子,而是不容反抗地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
杯子里的水顿时全洒在被子上,瞬间被里面的棉絮吸收。
“你干什么?”
手掌失力地松开,杯子掉在被子上,发出细微的闷响声。
吕思危想要抽回手,方亭越却加大了力道,攥得他腕骨发痛难以挣脱,然后用力一拽,把他拉倒在床上。
柔软的被子挡住了他的口鼻,属于方亭越的气息瞬间将他包裹住,他来不及爬起来,又被人翻身牢牢按住。
“方亭越……”吕思危摔得有点懵。
“为什么不走?”方亭越按住吕思危的双手,看着他,问:“你不是走得很潇洒吗?”
来自手指间的压力告诉吕思危,方亭越并不像他表现出来的那样漠视那段过往。
几个小时前吕思危可能还会因此窃喜,如今只觉得愧疚难当。
倒在床上时短袖的下摆被蹭了上去,潮湿的被子贴在皮肤上,十分难受。
……对了,方亭越的退烧药还没吃,湿掉的被子也要更换。
吕思危微微挣动了一下,方亭越马上放开他的手搂紧了他,额头抵在他的颈侧,声音低哑地说:“别走。”
第20章
吕思危僵着身体躺在床上,摊开的双臂轻颤一下,抬起来,不知所措地虚拢在方亭越的肩侧。
如此近的距离,他能闻到方亭越身上的味道,不再是属于少年的雨后青草一样的清新,而是沉淀过后冷调的雪松的味道。
那么他在剧院闻到的是什么?是记忆的味道吗?
似乎是察觉到他的走神,方亭越忽然收紧了手臂,将他牢牢固在怀中。
吕思危的后肩被方亭越的手臂垫起来,他低头看着贴在自己颈侧的黑发,安抚性地抱住了方亭越。
时间仿佛静止了十几秒,方亭越没头没尾地说:“我妈和骆雯雯的妈妈关系很好,让我帮忙照顾她。”
“……哦。”
“所以这里只有你。别再走了,吕思危。”
方亭越的声音很适合冬天和夜色,时刻散发着金属的冷芒,像一片刮片,拨过吕思危的心弦,撩起无止境的震颤。
吕思危的心跳起来,搭在方亭越背上的指尖都在传递着这份心动,无法平息,无法忽视。
他确信方亭越听得见,掩饰也无济于事,心下一横,回抱住方亭越。
“不会了,这次不会走了。”
方亭越闻言支起身体,按住吕思危的一只手臂,手顺着他的手肘滑向手掌,手指嵌入到他的指缝后握紧,然后转过头居高临下地注视着他。
吕思危稍稍动了动那只被方亭越握住的手,换来更大力的束缚,他被看得万般不自在,从这暧昧的姿势和动作中联想了无数场景。
“那个,要不要先把被子……”
方亭越俯身靠近,吕思危下意识地做了个后退的动作,方亭越顿住,看了看一动不动的吕思危,然后向前探身,轻轻地亲在了他的额头上。
紧张让吕思危的感官变得敏锐,他甚至感觉到额头上细小的绒毛被方亭越的呼吸拂动,身体完全僵住,一只手抓紧了床单。
方亭越后撤了一小截,低头观察吕思危的反应,又顺势吻在他的鼻梁上,再往下,两道刻意压制的清浅呼吸交缠在一起。
一只手从吕思危的腋下穿过揽起他的后背,方亭越侧过头,鼻尖相错时眼帘垂下,压住了他的嘴唇。
吕思危闭着眼睛,感觉到方亭越的唇短暂停留后开始轻轻地摩挲,抓着床单的手猛地收紧后骤然松开环到了方亭越的背上,主动向上抬起下巴回吻。
浅吻过后,两片起伏的胸膛贴在一起,两人隔着极近的距离对视着,某种微妙的信号在交汇的视线中完成传递。
分开不过几秒,方亭越低下头轻抿了一下吕思危的嘴唇,吕思危搂住方亭越的脖子,两抹红色由浅入浓,纠缠在一起。
压抑已久的呼吸声爆发,只有变换角度时能从紧贴的嘴唇之间看到缠绕的舌尖,从试探到确认,从震惊到狂喜,从轻缓到激烈,追逐、含吻、吮吸、啮咬……
吕思危身上的衣服被揉乱,后颈被托起,额前的头发向后散着,他在霸道的攻势下难以吞咽,下巴时高时低地迎合,红色从他的脸蔓延入领口。
巨额的欣喜被压缩在单薄的胸口,闷得发痛。
方亭越,方亭越,方亭越……
十五分钟后,吕思危站在卫生间的镜子前,用手轻轻碰了一下红肿的嘴唇,轻“嘶”了一声。
他侧过头,看到从脖子延伸到锁骨的吻痕,脸色顿时爆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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